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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蓝琉璃的声音中有轻微的颤抖，她不敢相信眼前所有的一切，不断地在心中蒙骗自己，希望走到跟前时，老天会告诉她这只是一场闹剧。
然而没有，一切已成事实。
火烧蔓延，几乎不可控制，而在当中已化为灰烬的，正是琉璃宫在长安的据点。从琉璃宫的行动中心围绕着长安开始，她们就只留守了小部分人在风灭城的琉璃宫，包括七琉璃在内的大部分弟子都已移至长安，也就是眼前火光的中心。
“这……”蓝琉璃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霸道的火焰，它好像在挑衅着她，告诉她她陪伴了小半辈子的同伴和视之如母的琳诚，都已经被它彻底吞噬、再无生还。
宇文浩看着她被火光映射着的面容，看着那张渐渐绝望的脸，好像这场熊熊烈火把她的灵魂也吞噬了。
“也许她们并不在里面，先不要自乱阵脚，在附近找找吧。”玉然烟冷静地说道。
太子也跟着说：“对啊……姐姐先别急，先找找吧……”
玉然烟白了他一眼，叫姐姐倒是叫得欢畅，也不看看是谁提着它飞了那么久。太子被他一吓又不敢说话了。
蓝琉璃稍微平静一点，强撑着说：“先在附近找找吧，看看她们在哪里……”
“那边有声音。”宇文浩突然指着树林里一处说道。
“去看看！”这一次玉然烟抢先跑了过去，走近了才更清晰地听见类似求救的声音，又像是受伤之后的**和哀嚎，听起来毛骨悚然。玉然烟有些不安，可以放慢脚步，等宇文浩走近了才一起靠近那发出声音的地方。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的那一瞬间，玉然烟心里还是受到了冲击。这是应该怎样形容的场景……面前这个蓬头污面的女人身上满是血污，看上去脏乱不堪，她身上不知道有多少个受伤的地方，鲜血还在不断涌出渗到泥土里去。若不是她还时不时拉长了声音低低呢喃着不知内容到底是什么的话语，玉然烟都觉得这应该是一句毫无生气的尸体。总而言之这场景很容易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兴许是听到了脚步声，那女人不只是惊喜还是惶恐地抬起头来，一张鲜血直流的脸赫然摆在玉然烟眼前。
“啊……”这一声尖叫是太子发出的。
也就在这一刻，宇文浩动作极快地将手覆在羽然烟眼睛上，低声道：“别看。”
但玉然烟已经看到了。她的脸上是剑痕，满满的、凌乱的剑痕，好像在哭诉着主人所受的凌辱和痛苦。这恐怕是一个女人，最最害怕的事情，但此刻，它就切切实实地摆在他们面前。
玉然烟轻轻把宇文浩挡着她眼睛的手拿下，镇定地说：“放心，我没事。”
如果是两年前，她肯定还不敢看着被毁容的脸，也许还会做噩梦。但是现在，他已经足够面对这些残酷又恶心的事情。
宇文浩皱着眉，又担心地看着蓝琉璃，她已经跪倒在她面前，痛哭失声：“宫主——”
“蓝……”琳诚艰难地挤出一个字来，她说话的时候，脸上的伤口还有鲜血渗出来，看上去更加可怖。太子早已扭过头去不敢看他们，他是个从小养尊处优的皇子，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若不是有人在身边，恐怕他早已被吓得迅速逃离此地了。
“霖儿……”琳诚又换道，这一声呼唤，比先前叫蓝琉璃更加急切更多渴望和炽热，好像支撑她到现在的，就是眼前这个背对着她的儒弱男子。
太子吓得两脚直哆嗦，话也说不出来，嘴唇一直在颤抖。
琳诚没办法仰头，只能看着他衣服上直冲云霄的龙，又痴痴唤道：“我的霖儿……”
蓝琉璃一反常态，把太子拉到身边，强迫他正面对着琳诚。太子还在挣扎，蓝琉璃却连自己的伤也顾不上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把他按着，厉声道：“公主叫你！”
“我、我……姑姑……霖儿害怕……”太子哭丧着脸，仍旧不敢睁开眼看她。
“什么姑姑，她是**，你亲娘！”蓝琉璃一掌拍在他背上，太子再也动弹不得，只能怔怔地与琳诚对视。玉然烟和宇文浩也是一惊，立刻被这句话给震住了。
太子……是琳诚的儿子？琳诚……和谁的儿子？
虽然突然有冒出来许多疑问，但这句话也解决了前面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琳诚怎么会那么急切地杀到城主府去救太子。原来他们有这样的关系，看太子的表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霖儿……”琳诚眼中浮现出柔和的神色，那是母亲对孩子才会流露出特有的慈爱，任她再怎么阴狠毒辣，面对自己的孩子时，也只有这样的表情。
太子惊恐万分地瞪大了眼看着她：“不，不，我是母后所生，怎么可能……”
蓝琉璃又是一掌，她知道琳诚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也知道她苦苦支撑到现在，究竟是为的什么：“混账！你若是不相信，尽管去问你父皇！不要在亲娘面前说这样不孝的话！快叫‘娘’，**已经快不行了……”
“不、这……”太子还是不敢相信，谁也不可能那么容易接受姑姑突然变成娘这样荒唐的事情。
蓝琉璃恨不得几乎要一掌拍死他，却被琳诚摇头制止：“别打他……我的孩子……能再见你一面，娘就是死，也够了……叫……叫一声……好不好……”
蓝琉璃看着迟疑不说话的太子，暗暗掐了一下他的胳膊，太子无奈，只得叫道：“娘……”
“好、好孩子……”琳诚眼中突然泛出的光亮让人一下子于心不忍，就连玉然烟看到，也略有动容。果然面对自己的孩子时，不管是再怎样阴狠的人，都会有极致的柔情吧。只是自己从来也没有机会看到……
只是那光亮一闪而逝，琳诚眼中很快又覆上了灰暗和绝望，好像刚才的欣喜都是玉然烟等人的幻觉。所有人都明白，她已经到了极限了。
蓝琉璃跪在她面前，已然涕不成声：“宫主，宫主，怎么会这样，她们呢，她们呢……是谁干的……”
“都死……七……八……”琳诚说出来的话极其含糊，只能勉强听到几个模糊的音节。蓝琉璃等人屏住呼吸，生怕打断琳诚最后的话。
但她最终还是没能清楚地回答完蓝琉璃的问题就闭上了眼，呼吸也完全停止，彻底宣告离开这个世界。
“宫、宫主……”蓝琉璃怔怔地看着眼前已经没了呼吸的琳诚，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突然被抽走了灵魂，那种被前世界抛弃了的孤单感，瞬间涌上心头，又流淌至全身，让她从内到外都是一片冰凉。
谦谦君子寒烟起 第209 琳诚往事谁知晓
“七……八……”玉然烟喃喃自语道。
“七玄门，八……八王爷？”后面三个字，宇文浩的声音低不可闻，但玉然烟还是听见了，一瞬间眉头紧锁。
蓝琉璃还怔怔地跪在琳诚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姐姐，姐姐……”太子忽然叫起来，玉然烟和宇文浩低头看去，蓝琉璃已然昏迷倒地。
“带她到医馆。”玉然烟连忙说，宇文浩动作利索地抱起她，然后对玉然烟叮嘱道：“天已经亮了，我先把她安置好，你务必带好太子。附近可能还有线索，你仔细搜查一下，不过一定要小心，搞不好那些人会杀个回马枪。一个时辰后到那宅子里会合。”
玉然烟点点头：“你放心吧。”
宇文浩默然地点点头，最后看她一眼，很是复杂的神色。
太子眼睁睁看着宇文浩抱着蓝琉璃离去，想到自己就要跟玉然烟独处，神色也复杂起来。
玉然烟白了他一眼，然后在火源附近仔细搜查起来……
天已经大亮，那势头渐弱的熊熊烈火也吸引了越来越多人赶去，连城主府的人也到了，考虑到太子的安危，玉然烟果断提前带着太子回到大宅里跟宇文浩他们会合。
才走到院子里，就看到大堂里对蓝琉璃悉心照顾的宇文浩，他的面容不服冷峻，更多的是柔情，动作温柔的擦拭蓝琉璃额上的汗珠，就像再小心翼翼地擦拭一件珍贵的宝物。玉然烟有片刻的怔忪，太子出声问道：“怎么了？”
“呃i？”宇文浩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到是他们俩，瞬间的紧张情绪也缓和了下去，他淡淡道：“你们回来了。”
“嗯。”玉然烟应了一句，率先走进大堂里去，也立在那“大床”边看着面色苍白的蓝琉璃，她不但受了极重的外伤，精神上也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恐怕一时半会是难以恢复如常了。
“有什么收获么？”宇文浩又问道。他对她说话时，有些模式化的感觉，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这让玉然烟心里有些不舒坦，却也无可奈何，于是她也讷讷地说：“没什么收获，就找到一块这个。”
她从袖中取出一块木牌，虽是木质，却做得十分精致，上面简简单单一个“皓”字，看不出什么端倪。
“皓？是指谁？”宇文浩喃喃自语道。
“这件事肯定是七玄门所为。”玉然烟平静地说，“只有七玄门有这个实力，做得那么滴水不漏，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可是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宇文浩讥诮地说：“你不知道么？司马封雍没告诉你？”
玉然烟也恼了：“宇文浩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宇文浩低敛了眉去看蓝琉璃，玉然烟瞥见他面上的冰寒之色。
“你以为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吗？”玉然烟心里也憋屈，看着他这样更加恼火，“我问心无愧！”
宇文浩还要反击，却被蓝琉璃的动作打断，她缓缓睁开眼，道：“你们别吵了。”
看得出来她说话不容易，宇文浩和玉然烟看了看她，都住嘴了不再说话。
此时的蓝琉璃看上去更加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纤长的睫毛上挂着点点晶莹的泪珠，漂亮的眼睛里映射出此次缕缕的绝望。自从小时候琳诚把她带回琉璃宫，她就有了唯一的信仰，可是如今，信仰没有了，家也没有了，她孜然一身，能够去哪里、做什么？
“也许琉璃宫还有人在别处，那么多弟子，还有七琉璃，还有长老，怎么可能一夜之间被抹去？”玉然烟握着她冰凉的手，安慰道。
蓝琉璃摇摇头：“连宫主都不能幸免于难，别的姐妹又怎能逃出生天……”
玉然烟看着她，有些问题虽然现在问可能有点不适合，但不弄明白实在有些寝食难安，所以她还是略有犹豫地问道：“琉璃宫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两年，势力扩张了很多吧，怎么会突然把主意打到朝廷上去。何况琳诚是公主，荣华富贵本就享之不尽，为什么还要这样呢……跟太子有关？”
蓝琉璃的目光移到太子脸上，他站在玉然烟身后，不敢多说一句话。但可以看得出来，现在他的心情很忐忑很紧张，突然之间被人告知生母是自己姑姑，任谁也不能轻易接受。如果蓝琉璃再说出什么超出他承受极限的事情来，恐怕他要当场崩溃。
蓝琉璃还是静静地看着太子，眼前这个男人……不就是一切祸端的起源吗？又或许，不是他，是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