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先生早!”她冲着对方微微一笑。
旭日的光辉射进来一道锦带般得华彩,透射在沉香头顶几寸处,这个小姑娘脸色略白,有几分瘦弱,只是那灿烂的笑容和几分灵动的黑眼珠放射出来的美丽,令人几分炫目。
江涛宁略愣了愣,饶是他多年历练成的不动声色的冷硬,都无法抵挡这种突然而来的美丽。
不经意的美,是最自然也最具杀伤力的。
他温文一笑:“看来你休息的很好,来,本想让你看看海上日出,不过怕你身子骨吃不消,既然醒了,就来看看海上的太阳吧,虽然没日出惊艳,倒有几分陆地上看不到的美呢!”
沉香老实的跟着江涛宁走出门,推开舱门的刹那,她被晃了下眼,一股子刺目的绚丽融合着海风呼啦啦直扑面门。
潮湿而清新的海味,突然冲进了鼻腔。
令她一阵怔忪。
“来,披上披风,虽然快入夏了,海风还是大了些,小心受凉!”江涛宁依然温和的声音传过来,顺便将一件鲨鱼皮大氅搭上了沉香的肩头。
沐浴在阳光里的男子,高大,俊逸,颇有几分乘风而去的萧飒和淡雅,虽无华堂贵族的雍容,却自有一份占尽天地独沧然的味道。
这个人有时几分温和,有时几分犀利,有时几分敏锐,有时几分冷酷。
几分真实?几分虚假?
她身边,又有没有真实?
“看吧,海上的世界,比陆地大几许,鲲鹏的故乡,世界的尽头,陆地上那些目光短浅的,有哪个看得到这样的宏大?”江涛宁面对一望无垠的海平面声音变得开阔起来,呼啦啦的海风吹拂他阔大的衣袖,头顶张帆鼓劲的海帆,猎猎作响。
天空是碧蓝碧蓝不见一丝云彩,漆黑的船身下,是汪蓝汪蓝的海,天水同一,几许海鹰,在天水一线处跃然而起,爪下挣扎着一条肥硕的海鱼。
几只洁白的海鸥,舒展翅膀向着天尽头而去。无限的尽头。
她不是没有看过海景,而且她也是喜欢海的,世界最大的海洋她都去过,看过,循着这条路径,你可以走遍整个世界。
无怪乎,航海家们都喜欢在一望无际的水世界上大呼,我是征服世界的王者!
它能激发,你骨子里的激情。
“很美是不是?”江涛宁看着沉浸在景中默然的女孩子,素白的长裙,素白的衣襟,黑色的鲨鱼皮大氅,乌黑的发,海风下如同精灵,游弋在海浪中的阳光里。
她眼神中流露出的神采,不经意弯起的唇角,动极华然的美,惊心动魄的勾画在蓝天碧浪中。
像这片海,永恒宁静中透着一股子神秘和不测,也许下一秒便会有几分肃杀。
“我的妹妹小时候总是缠着我,希望能够看一看她心目中的大海!”他突然道。
沉香安静的听着,通常这时候,做一个倾听者是个明智的选择。
只是这时候,船身突然发出一声长号。
不远处海平面上露出一片隐约的城墙来,绵延依靠在一片山岭上。
江涛宁脸色一整,道:“你先入舱,别出来乱跑!”
说完江涛宁转身便走,沉香看了看他的背影,默默退回了舱门。
刚进舱,就听到外头又是一阵巨响,接着炮声不断的传来,不一会便传来滔天的喊杀声。
一股子血腥味不经意间传了过来。
似有若无的凄厉惨叫夹在在凄切的海鸟哀鸣声,透过海浪,仿佛潮水,一阵一阵的夹击她的耳畔。
血液里头有什么不堪回首的记忆,正在汹涌澎湃。
她摁住自己的手腕,疼痛刺激着神经,让她保持一份清醒的镇定。
外头在进行着一场她曾经很熟悉的屠杀。
谁是那些被屠戮的生命?
她安静的坐了不知道是许久还是短暂的时辰,门又一次打开,高大沉稳的身影慢悠悠走进来,站立在她面前,停滞了一会,道:“你真不像一个小姑娘,令我很佩服,走,带你去看些新鲜玩意。”
她手心冰冷,带着略略的黏腻,被一双厚实又强悍的大手牵住了拉起来,又一次踏出舱门。
浓烈的血腥味再一次冲击了过来。
远处的日头露出一抹血一般的腥红,吐着颤颠颠的无力的火热,费力的挂在不远处。
就在巨大的船头不远处,有一堵绵延在一条海岸线上的城墙,借着一条不高的山,延伸了数里。
只是此刻,城头破败不堪,残缺不全,近处,远处,墙头上,挂着血淋淋的尸体,还有在火光中燃烧的残缺的旗帜。
船已经停靠在一处被尸体铺满的码头上,士兵和海寇的尸体叠加着,然而更多的海寇正纷纷从大船上放下的小艇上跳上码头,一路举着大刀面目扭曲的喊杀着冲入攻破了的城门。
里头的哀嚎正在不断的传过来。
这时候有一个短衣打扮的人朝着江涛宁跑过来,低头哈腰:“大先生,我们已经攻进了府衙,杀光了那些狗官们,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江涛宁笑了下,对沉香道:“走,我带你去看看府衙长长见识如何?”
沉香看了看江涛宁:“先生,能不能让我就呆在舱里?”
江涛宁看看脸色苍白的女孩,镶嵌着的黑眼珠格外醒目,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别怕,不会让你难过太久,你有大半日没吃东西了吧,这船上伙食可不好,这个小镇子虽然不起眼,却有一道名产,你随我来,府衙里头这些玩意最新鲜,这东西要趁新鲜吃的好。”
说着不由分说拉起沉香的手便往前走。
早有人放下小艇扶着两人上去,又麻利的靠近码头。
江涛宁领着沉香走过尸体,如同踏过平地一般视若无睹,经过那铺满士兵血肉的城墙更是一脸坦然。
走进了城门里,入眼的,更是一片人间地狱。
所有的屋舍均是被轰塌了一半,横七竖八着各种姿势的尸体,而这些,已经不是士兵,而是普通的百姓。
男子开膛破腹,女子赤身裸体。
死状极惨。
甚至还有在光天化日就扑倒怀里的女人,任由她哀嚎着逞着兽欲的,刚刚满岁的娃娃凄厉哭泣着寻求母亲的怀抱,被人一枪杆子挑在了长刀头上顿时没了声息。
被强的女人发出尖锐嘶哑的呐喊,恨极得发出恶毒的诅咒,却在穿胸而过的刀尖里戛然而止。
江涛宁无视着这一切,只是把沉香拢近了些,将她脑袋揽过来往怀里头一摁,轻描淡写说了句:“别看了,不好看!”
沉香眼前一抹黑,便再无法看到这地狱的凄惨。
可是五官依然充斥着这里一切的无间。
直到进了个院子,就听到有人朝着江涛宁道:“呵呵,大先生说的不错,这批军火用着可很是趁手,这不过一个时辰就拿下了,回头再对付那些硬家伙,怕是也能手到擒来。”
第七十回
第七十回
江涛宁放开桎梏沉香的手臂,对着那个叫阿部的淡淡道:“也多亏阿部君配合,如今占据了这临海城,进可攻,退可守,再要进攻清河南路便不成问题。”
阿部哈哈一笑:“大先生果然是读书人,脑子就是好啊,今日这功劳自然大先生论第一,兄弟们在府衙里头捞出不少好酒,一起喝它个痛快?”
江涛宁歪了下头,道:“在下不擅饮酒,不过对那道龙肝凤唇有些兴趣,阿部君没把庖厨给剐了吧!”
阿部呵呵道:“大先生一早说过自然给您留着,就在后头呢!”
江涛宁扯了扯沉香:“走,去后院!”
阿部睨了眼沉香:“唔,原来映波君好这口,嘿嘿,这样的小嫩草确是有些别致,不过先生可别忘记正事。”
江涛宁冷淡道:“阿部君信不过在下么?府台后院狗官据说藏着不少可口佳人,阿部君再不去看看怕是要被弟兄们先一步糟践了。”
阿部再次大笑,道:“也是也是,那帮子兔崽子可没大先生懂什么怜香惜玉,白花花的肉不干死不干休,您忙哈,我去看看!”
江涛宁随意朝他拱了拱手,冷眼看着阿部离去,这才又拉住沉香穿过一片血河的庭院,来到一间厅堂。
他的手下押着个人等候在那里,一见他来,推着那两腿打颤的家伙上前,江涛宁依然一副和颜悦色道:“大师傅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厨?听说你拿手一道龙肝凤唇颇有名气,在下慕名而来,还请师傅给做一道尝尝!”
大师傅双股间已见濡湿,说话都不利落:“大,大,大王饶命,小,小的会,会做,这,这就做出,出来吃!”
江涛宁也不在意他说话,只让人押着往后头厨房去,许是早就准备了材料,不一会,已经摆放上来几样小果点,几样糟货,均是海鲜腌制,再有几道素品,最后便是一道色香味俱全的大菜。
江涛宁已经由手下打了水,净了手,有模有样的上席面,又招呼沉香:“来,陪我吃顿饭,寻常在外头也没机会吃到这般丰盛的官家菜品,你看这道糟刺鱼,用的可是三年生的扁刺海鱼,用酱醋茶红曲慢慢糟卤了用十二时辰甍制的,多一分骨刺太软,少一分太硬,还有这龙肝凤唇那可是连皇帝都不一定每日吃得到的,用东海鲨鱼的肝和外海的海燕唇一起用三日功夫烧出来的,汇集了煎,炸,烤,闷百道工序,寻常人家可吃不到呢。”
江涛宁侃侃而谈,若非外头时不时有女人哭天抢地的哀嚎,面对丰盛美食神态安详的此刻,倒真有几分风流饕餮客的味道。
沉香却面对着这一桌美食,有一点反胃。
她也许曾经屠戮,同样也非善类,然而面对这一路看到听到的人间地狱,却感到一种无力的愤怒。
她听过不少沿海城市面对海寇时的悲惨,只是从来没有感同身受过,这一回却让她切切实实感受到了。
而她面前坐着的这位,比起举起屠刀的那些蛮人海寇,更难辞其咎。
这样面对着死亡屠戮,还能风淡云轻的论吃,怎样的冷心冷酷?
她第一次感到海寇的可怕和可憎。
只是此刻,却也无能为力。
“怎么,不想吃么?”江涛宁系了快餐巾,津津有味的品尝起菜肴,一边看看不出声的沉香。
“呵呵,到底还是个孩子,爱憎分明了些!”他细细嚼着口中的鱼,淡淡道:“你若曾经饿过不得不吃树皮草根,你若饿的不得不吃尸体过,也许你会知道,能够不论何时何地都吃上一顿,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江涛宁慢悠悠的吃着,神态安详而漠然,姿态倒有几分优雅,尽管比不上凌风铎那种世家子的气度,却也一一有条不紊。
“吃一点吧,当初我的妹子可想吃一些,哪怕只是从船上刚打下来的血淋淋的生肉,可是不过挨了顿鞭子,差点断了气,你代她尝尝,算是圆了她一场心愿吧。”
“你妹妹在哪?让她自己来此不好么?”
江涛宁持筷的手慢了一步,淡然道:“舍妹去世有些年头了,若活着,倒和你有一般大小,可惜她没你这份福气。”
沉香没有再问,江涛宁也没有再说,俩个人默默无语的吃完这一桌不算很丰盛但是抵得上寻常人家半年吃食的饭食,屋外头也渐渐平息了凄厉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