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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二人安寝不提。但第二日开始,芳菲的情况却并不乐观,也许是受刺激太甚,连续三日都有微微的见红。
尽管御医说没有太大的关系,可是罗迦却忧心不已。他天天盼着这个孩子出生,可真不愿意再有丝毫的闪失,又认为是自己让孩子受了刺激,很是后悔,考虑再三,立即下令提前祭祀山川,替孩子祈福。
芳菲本要劝阻他,不必如此小题大做,可是,一来她自己精神不济,终日昏昏欲睡;二来,罗迦心意已决,根本就听不进去。便只好由得他。
这一日,太子府并不平静。宫里的绯闻八卦,就如长了翅膀一般。太子在宫里自然有心腹之人,很快就得到汇报,说冯昭仪醋坛子打翻,竟然跑去捉奸,让张婕妤躲在床底下,好不狼狈。陛下一怒之下,估计会重重惩罚冯昭仪。
四面楚歌2
这倒也符合芳菲的个性。太子又惊讶又担忧,早就知道她不适合皇宫里的生活,如今,可如何是好?
难道父皇真的会责罚她?
他很是担忧,芳菲,到底这一生会有怎样的命运?
入夜,任城王来访。
任城王是宗室里和太子关系最密切的,当日废黜祭祀法令,太子没有站在他一边,本来就微微觉得惭愧,现在见他造访,立即亲自出迎。彼此在密室坐定。他见任城王眉宇之间露出忧虑之色,就问:“任城王,您老人家有什么忧心事?”
任城王长叹一声:“殿下,老臣是为江山社稷而焦虑啊。”
“出什么事了?”
“殿下有所不知啊。今日陛下召老臣进宫,要老臣负责祭祀山川。”
太子很是意外,又没什么大事,无缘无故祭祀山川干嘛?
“陛下说,冯昭仪最近身子不好,怕肚子里的龙胎出什么意外,要提前祭祀山川,替孩子祈福。”
太子大吃一惊。不是刚刚才传说父皇会重重责罚冯昭仪么?怎么又变成了祈福?
他淡淡道:“冯昭仪身子虚弱,父皇担心也是可以理解的。任城王何必担忧?”
任城王但觉不可思议:“殿下,你难道没有听到那个八卦传闻?冯昭仪现在只手遮天,独霸后宫,就连陛下宠幸张婕妤,她也要跑去干涉。正是因此才动了胎气。如今,陛下不但不责罚她,反而要为她的孩子祭祀山川。这岂不是助长她的嚣张气焰?以后怎么了得?再说,皇室七八个王子出生,哪有这样的先例?就是我北国这一百多年来,也没有这样未出生就祭祀山川的先例……”
太子心里一凛。新台》的典故再次重现。卫宣公霸占了本是替太子娶的妃子宣姜,儿媳妇变成了宠妃。宣姜后来生下两个儿子,逐渐起了夺嫡之心,用尽手段残害太子,不但逼死了太子,自己的小儿子也一起惨死。
四面楚歌3
现在冯昭仪的孩子未出世,先祭祀山川,这是否透露出了一个信息:废嫡立幼?
他急忙摇摇头,要挥掉这样可怕的想法。父皇,他并非昏庸的卫宣公。最主要的,芳菲并不是野心勃勃的宣姜。那么清雅单纯的神殿少女,她可能么?
任城王见他独自摇头又点头,觉得很奇怪:“殿下,你这是?”
他勉强一笑:“任城王,你老人家也许是多虑了……陛下……父皇他,只是爱惜孩子……”
“皇室有皇室的规矩,爱惜孩子,也不能太过,不能不顾尊卑啊。”
“可是,我又能做什么?难道还能干涉父王,不许他疼爱自己的儿子?”
“为人父母者,当然无一人不疼爱自己的子女。可是,冯昭仪如此恶劣行为,陛下不但不制止她,反而替她的儿子祈福,岂不是助长她的嚣张气焰?”
太子忽然觉得很反感。这帮老家伙,表面上堂皇,可是,天下哪有儿子去干涉父皇该不该宠幸谁的?
岂不是自寻死路?他也不明白,父皇宠幸芳菲就宠幸,关这些大臣什么事情?这些都要管,是不是有点太宽了?
他的口吻有些冷淡:“既然任城王觉得不妥,您德高望重,父皇也很尊重您,您何不亲自去劝诫?”
“实不相瞒,老臣早已劝诫过,但陛下并未听从。”
“唉,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办法?”
“殿下,话可不是这样说的。您是储君,是未来的王。也是我们这般老臣未来的希望。老臣观陛下,现在越来越有重用汉人的倾向,那个王肃,不停地扰乱朝纲。还听说,冯昭仪甚至帮陛下看奏折,多次提出应该重用汉人,老臣窃以为,她和王肃等人必然有勾结,不然,王肃地位卑微,怎么敢在朝廷上公然抗衡北国重臣,废黜我北国祭祀大典,乱我祖训?”
图穷匕见,这才是真相?
四面楚歌4
以任城王为首的老贵族们已经意识到了一些汉人大臣的威胁,这是要力挽狂澜,还是企图将威胁扼杀在摇篮里?所以,拿冯昭仪下手?
“殿下,您应该适度劝谏陛下。毕竟,您说的话更有分量……”
“!!!”
“而且,老臣还担心,王肃等人乱了朝纲第一次,就会乱我朝纲第二次……”他一顿,不再说下去了。
“任城王,您担心的是?”
“立子杀母,是我北国的古老传统,老臣担心,他们会再在上面大做文章,到时……”
他再也不说下去了,只偷眼看太子,但见太子毫无异状。
可是,此时太子心里真的是翻江倒海。原来,父皇暗示李俊峰大将军的废黜立子杀母,也许是另有深意?也许,他要保全的,并非李玉屏,而是芳菲!
也难怪,北国的祭祀制度保存了这么长时间,父王也不是一次两次提起,但是真的落实到行动上却百般犹豫。但芳菲一进宫,他的所有犹豫都飞了,大刀阔斧,说干就干,朝臣们还在懵懂中,连争议的机会都没有,他就拍板做了决定。
如果不是芳菲,父皇他何必在意李玉屏的生死?
心里又急又怕,却丝毫也不敢表露出来。
心里又特别恚怒,任城王这是想暗示什么?表面上为了北国,还不是抓自己的手去捉蛇。
可是,他却依旧保持着无动于衷,像没有听明白他的暗示,淡淡道:“任城王,你想必是过滤了。王肃等人跳梁小丑,如今还是小臣而已,岂能翻得了天?”
任城王见太子如此“愚昧”,完全不开窍,很是恼怒,却只能强忍着:“老臣也只是操心皇室江山。”
太子没有回答,好一会儿才说:“我看看吧,尽量劝劝父皇。”
任城王喜道:“殿下辛苦了。老臣告退。”
他亲自将任城王送到门口。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四面楚歌5
任城王回过头,欲言又止,还是再次开口:“殿下,老臣这话堵塞在嗓子里,不吐不快啊。”
“任城王有话请直说。”
“牝鸡司晨,自古大祭。若是冯昭仪再生下儿子……”
太子淡淡道:“冯昭仪跟其他人不一样,她没有什么靠山,不会有什么外戚会坐大……”
“通灵道长难道不是她的靠山?陛下对通灵道长可是非常信任的。”
太子当然不会告诉他,芳菲其实跟通灵道长并无多大关系,而且,芳菲一介孤女,根本连父母亲人都没有一个,岂能乱什么朝纲?
“通灵道长出家人,没有追名逐利之心,任城王你大可放心。”
任城王十分失望,自己说了这么多,太子却只是百般推诿,便只好告辞,怏怏地去了。
太子回转身,只有他和李奕。
他长叹一声,皇宫的事情,千头万绪,真没想到,竟然有朝一日,自己连芳菲都要防着?心里忽然无限酸楚,便走回书房,连晚饭也不想吃了。
李奕垂手:“殿下,您吃点东西吧。”
“我实在没有胃口!”他摇头,非常沮丧,终究还是忍不住,“李奕,你说,为什么那些人老是这样防备冯昭仪?”
李奕不慌不忙:“只因陛下太过的宠爱。娥眉自来善妒,加上北国贵族里的那些老顽固,总是将祭祀法令被废黜的事情有意无意怪在冯昭仪头上,所以,当然不想她得势。”他有些意味深长,“殿下,冯昭仪生性单纯,您其实不必为此忧心忡忡。”
太子摇摇头:“我不是为自己忧心忡忡,我是担心,她这样下去,迟早会闯出大祸。到时,只怕……”她根本不适合在宫里生活,一点小错误就会被人无限放大。朝臣们谗言到了自己这里,自己尚且可以帮她挡着一二,可是,别处呢?
恩宠如林贤妃,也有被贬黜的时候,芳菲不知死活,父皇又能容她多久?
六宫粉黛无颜色1
琉璃殿。
张婕妤身子骨单薄,那一次藏在床底下之后,受了风寒,加之又气又急,竟然一病不起。虽然不是什么大病,可是由于心情不好,三分的病便做成了七分,可怜楚楚,如一个病美人。
心腹宫女不时前来回报:
“娘娘,陛下怒气冲冲地回去了,听说没进立政殿……”
“娘娘,陛下去御书房,至今没出来。您放心,他不会再去找那个狐狸精了……”
“娘娘……”
她这才安心地躺下。
次日醒来,已快中午了,只见奴婢们一个个低垂着头,口不敢言。心里忽然觉得不妙,厉声道:“你们何事瞒着本宫?”
“娘娘,你身子不好,先歇着吧。”
“快说,那个肥胖贱婢如何了?”
宫女不敢不说,垂着头:“回娘娘,那狐媚子装病,听说昨夜,陛下广招御医为她安胎,还大肆赏赐了御医。而且,而且……”
“快说下去,陛下昨夜在什么地方过的?”
“在……在立政殿……宫女彩云还说,陛下亲自去给那个狐媚子拿东西吃……”
张婕妤一口气上不来,几乎晕厥过去。自己受到如此的奇耻大辱,陛下,他竟然不顾屈辱,又去留恋在那个狐媚的床前。
他可还有几分人君的尊严?
张婕妤这一病,就更加难受。每天只是病怏怏的。可是,左等右等,都没见到罗迦的影子。心里更是寒怆,那个肥胖贱婢需要安慰,自己难道就不需要么?
她夜夜垂泪悲叹,只恨自己命苦。
到第三日,更是等来一个晴天霹雳,陛下竟然下令,替冯昭仪肚子里的孩子祭祀山川。她听得这个消息,简直头晕目眩。这次就不是钻床底下的问题了,像是被人狠狠地煽了几十个耳光,悲痛欲绝,痛不欲生。………………
六宫粉黛无颜色2
陛下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纵容那个贱婢!以后,谁还敢与之争锋?
不止张婕妤,六宫也被震动了。冯昭仪跑去“捉奸”,陛下不但没有丝毫惩罚她,反而给她的孩子祭祀山川。就连左淑妃,也呆在玉堂,识趣地不再走动,也不再去招惹罗迦了,只怕偷鸡不成蚀把米,沦落为第二个张婕妤,惹人笑话。其他的妃嫔,更是再也不敢妄想趁她怀孕,得到侍寝机会了。
罗迦来时,也不知是过了好几日了。
闻得君王终于前来,张婕妤被侍儿搀扶着,下了床,久久地跪在地上。
“爱妃,快快请起。”
“陛下……”她只叫得一声“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