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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明白,一个帝王,面对自己的妻子,生下了自己的——孙子!这样的事情呢!
这些事情,他都埋在心底,不愿意提起,也不想嫉恨,只希望承担了这一切的后果,然后弥补!
他对儿子,竟然涌起一股愤恨——从未有过的痛恨!恨不得他立即死掉。
这个畜生!瞧瞧他都干了些什么!霸占自己的庶母,强迫她生下孩子,又始乱终弃。如果说,这些都还可以容忍,可是,为什么还要逼死她?还要生生的逼死她?
就算不是他亲自下毒,不是他吩咐下毒!可是,如果不是他长久以来,这么凉薄而阴毒的态度,李欣一个跳梁小丑,敢下手么?
爱无禁忌7
大臣们最是见风使舵。正是他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薄情寡义的做派,才让人有机可乘。归根结底,他才是真正的凶手。
他有何面目,还敢守在这屋里,不肯离去?
一股愤怒的火焰,几乎要将罗迦的理智彻底的摧毁,忽然恨不得冲进去,亲自一把结束了这个孽畜的性命。
这样的孽畜,留来何益?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他处决了!彻底的废黜!
谁知道自己付出了多么巨大的代价?
从李奕死的时候开始,便派出了巨大的人力物力,甚至自己悄然出动。尤其是她摔伤后不辞而别的这些日子,他连行踪都顾不得隐藏,昼伏夜出,如一只警惕的猛虎——时刻提防着会出现的一切危险。
要不然,李冲怎会如此迅捷地得到消息?
本以为,一切都高枕无忧了;至少,这次危机已经化解了。然后,自己再帮她想法,宏儿不做太子,让她们母子去到封地——甚至打心眼里,他对那个可爱的孩子,都抱着深挚的怜爱。
并非因为他是自己的孙子。
而是因为他是她的孩子——是亲爱的芳菲的孩子。
仿佛自己在无数的过去的岁月里亏欠她的。他愿意用尽一切的办法弥补,去热爱他,比热爱自己的儿子更加热爱。
但凡她热爱的,自己都热爱。
就如这许多年,无论她做了什么,自己都是拼命地,毫不犹豫的,甚至没有任何立场的支持她。
却不料,她灰心了。
他忘了,忽略了——她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
再强的女人,也终究是一个女人。
当面对一个和自己生下儿子的初恋情人,如此咄咄逼人,往绝路上赶的时候,她怎能忍得住呢!
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跟自己,跟弘文帝,甚至跟宏儿,做了一个了结。
爱无顾忌8
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跟自己,跟弘文帝,甚至跟宏儿,做了一个了结。
他的身子靠在窗下,几乎要大喊大叫:“小魔鬼……不要死……你反抗啊,怎么不反抗?没出息的东西!滚水不是应该去浇花的么?为什么用来浇自己?为什么?”
赶紧起来,把弘文帝杀了啊!把这个丧心病狂的东西杀了啊!我会帮你——我不但不怪你,我还会帮你,帮你杀了他!
但是,她已经输了!
她已经没法了!
是自己害了她!
若不是自己当年叮嘱她,务必对那个不争气的孽畜留情,岂会到今天的地步?
旁边,有人紧张地拉住他,正是魏晨。
忠心耿耿而焦虑的魏晨,恐惧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个瑟瑟发抖的先帝。
那是一种极其危险的信号,仿佛要两败俱伤。
不,这对先帝来说,实在太危险了。如今的弘文帝,谁还敢相信呢?
他狠命地拉住先帝:“道长在抢救……如果您进去了,太后,说不定就没救了……”
罗迦根本没法听他说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紧紧地握住自己腰间的锋利的匕首。在夜色里,没人发现他眼珠子的血红。
那是一种被人掠夺,被人辜负,被人失去,被人欺骗,被人侮辱,被人责打……要疯狂一般的血红。
而这个人,正是自己的儿子!
父亲,当然有处决孽子的权利!
他按捺不住,已经失去了一切的理智,身子一长,要破窗进去。
却忽然听得一个嘶哑的声音,如毒蛇在吐着信子,在暗夜的天际下,绝望地挣扎,扭曲自己的狭长的身子。他轻描淡写,无动于衷,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道长!你能救就尽力救她吧。没法救,朕也不怪你;如果她死了,朕就赔她一条性命!”
爱无顾忌9
朕就赔她一条性命!
他竟然说,他赔她一条命!
罗迦心如刀割,仿佛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
弘文帝这个卑鄙的小子!无耻啊!跟自己一样的无耻!他已经学会了如何把路走绝,让别人再也无路可走。
也许,很多年前,他就学会了。有其父必有其子,所以,一样的卑鄙无耻。
而且,他最擅长的便是这样——躲藏在暗处,喷射自己的毒液,将一切的敌人全部杀死。
罗迦靠在窗前,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消失了。
唯有那毒蛇的信子,如扫在自己的面上,吐出充满攻击力和毒液的厮杀:“她是朕害死的!只要她死了,朕就把这条命赔给她。所以,她的死活,都不那么重要了。”
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屋子里的人,外面的人,都跪下去。
就连道长也呆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弘文帝,他到底要做什么?
道长在疑惑里,看着这个面如死灰的男人——这位阴鸷而沉毅的皇帝。一个那么善于韬光养晦的人,一个曾经潜伏许多年,眉头也不皱一下就可以杀了自己的兄弟,杀了权臣的男人!
他的内心忽然变得那么脆弱,仿佛被彻底剥掉了皮的绵羊,只剩下血淋淋的一身残肉,又没有骨头的支撑,蹒跚在荒凉的草原上,随时随地,都可能倒下去。
只有宏儿不知道,他已经在父皇的怀里睡熟了。
可怜的孩子,紧紧地依偎着自己的父皇,还不知道,自己的两大靠山,也许,一个都靠不住了。
“周鸿!”
“臣在!”
那是禁卫军的统领,是弘文帝最最信任的人。
“传令下去,严守慈宁宫,除了御医,任何人不得进出,违令者,格杀勿论!”
“是!”
四周那么暗黑。
就连烛光也没法把这一切变得明亮。
爱无顾忌10
四周那么暗黑。
就连烛光也没法把这一切变得明亮。
御医们都跪在外面,尽管每个人都很疲倦,很困倦了,可是,谁也不敢稍稍失仪,怕被人治一个不敬之罪。
这些老头儿,一个个眼珠子里都是血丝,有些年龄大的,已经腿脚浮肿。山里风大,尽管侍卫们已经给他们加了大氅,但是,依旧没法抵御寒冷。
他们的膝盖都是酸麻的,但是,连叫苦都不敢。
而张娘娘等老宫女,已经哭得眼睛都肿了。
兔死狐悲,她们和宏儿一样悲切。朝夕相处的主人——已经不仅仅是主人了。这些年,她们几乎完全成为了她的最亲密的家人,是她的母亲,姐妹。
这里,便是她最不设防的地方。
也因其如此,大家才会替她誓死效命,也把她当作了自己的女儿,姐妹。
死去的,不是冯太后,而是芳菲——仅仅只是当年那个活泼而青春的少女。
天色,渐渐地亮了。
那是一个阴风惨惨的早上。
众臣们跪在玄武宫的门口,要接驾请弘文帝启程。
但是,玄武宫空空如也。
众人惊呆了,立即选派了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臣去催请。
东阳王,京兆王进去,迎接他们的是一名太监,面如土色,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陛下在慈宁宫,昨夜一整夜都没回来。”
两个老王面面相觑。
陛下在慈宁宫彻夜未归?这是什么话?
二人情知太后和陛下,在小太子是否回平城的问题上很有争议,现在已经势同水火,难道是打起来了?
二人疾奔慈宁宫,却被御林军侍卫统领周鸿阻拦:“任何人不得入内。”
京兆王大怒:“我们有要事见陛下。”
“陛下吩咐了,除了传召的御医,其他任何人不许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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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后中毒了。”
两人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太后中毒了。”
太后怎么会中毒?是谁下的毒?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
二人均感到一种不祥的预感。东阳王急忙问:“太后是否有危险?”
“御医还在诊断,具体情况,小人也不知道。”
两个人面面相觑,伸长脖子往里面看,可是,宫门紧闭,根本就不可能看到什么。
京兆王沉声道:“太后的情况到底如何?”
“小人也不知道。”
京兆王怒了:“那你快去问一下陛下,今日会启程回平城么?”
“好,二位王爷请等着,小人马上就去问。”
周鸿进去。
清晨的弘文帝,看起来像午夜的幽魂,眼珠子血红,眼神黯淡,一夜之间,胡须变得老长。孩子还在他的臂弯里沉睡。
“陛下,两位王爷来请示,是否准时出发回平城。”
弘文帝听而不闻。
“陛下,小人怎么回答?”
孩子听得声音,忽然惊醒过来,揉揉眼睛,眼睛又红又肿。忽然就明白过来,一下从弘文帝怀里跳下来,眼神充满了恐惧:“不,宏儿不走……宏儿不要回平城……太后,太后……”
太后生死未卜,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父皇,宏儿不走,好不好?你也不走,好不好?如果我们都走了,谁陪着太后呢?”
他冲到太后的床边,摸着太后的手,看着太后紧闭的眼睛,又开始号啕大哭起来。但是,他已经是个懂事的孩子了,忽然转身,看到父皇可怕的目光,怯怯地,停止了哭声,低声地问:“父皇,太后有没有趁我睡着了醒来过?”
弘文帝满是血丝的目光怜悯地看着儿子,没法往他充满希望的目光里浇注更多的失望。
爱无顾忌12
他点点头,“醒过。宏儿,太后醒过了。只是那时你睡着了,父皇就没有叫你。你放心吧,下一次醒了,父皇一定叫你。”
他撒谎,眉头也不眨一下。
孩子怎会知道呢!君无戏言!父皇是从来不对自己撒谎的。
孩子几乎高兴得要跳起来,完全不顾父皇声音的嘶哑和无力,蹦蹦跳跳的:“真的么?太后真的醒了?是什么时候醒的么?半夜的时候么?”
“嗯。我们就在这里陪着太后。一会儿,她还会醒的。”
孩子的眼睛亮起来:“真的?我们不回平城了?”
“不回了!我们一直陪着太后。她喜欢在哪里,我们就在那里。”
孩子跑回来,拥抱着父皇,双眼闪闪发亮,仿佛昨夜对他的一切的怨恨都消失了。仿佛太后的毒点心,波斯猫的死,都忘了。
忘得干干净净。
但是,他还是困倦,孩子才小小地睡了一会儿,打着呵欠,揉揉自己的红肿的眼睛。弘文帝忽然福至心灵,一下抱起孩子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