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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极其秘密的审讯。除了罗迦,所有人等都在外面,不许进入。连一些重臣都回避了,更杜绝了后宫的一切传闻,尽力将事情控制在一个底线。
不知情的人,甚至还以为这是一场父子夫妻的单独会面。
冰冷的地面上,三王子和林贤妃都跪在地上。三王子铁青着脸,林贤妃却已经哭成了泪人,边哭边责骂:“不孝的孽子,你怎么敢私自进宫?”
她心慌意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罗迦到底知道了多少,只顾着把思路往其他方向引开,企图逃过这一劫。
三王子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母妃,儿臣是不小心看到那个小贱人,圣处女公主,她出现在东宫算什么?就算是太子,也不能亵渎我们北国的大神。是谁在纵容太子?是谁在默许破坏祖宗家法?……”
“住口,你给我住口……”林贤妃一巴掌掴在他的脸上,“畜生,你竟然敢瞒着我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罗迦审讯2
她已经对这个儿子快绝望了,就算是发现了圣处女公主的行踪,可是,他怎么就不想想?若不是罗迦示意,她敢出现在东宫么?现在还敢提起罗迦不愿意面对的事情,他是不是疯了?
他沉不住气,他已经因为妒忌快要疯了。却连累自己,母子二人功亏一篑。
“陛下,这个不孝子太冲动了……”
“陛下,是臣妾管教无方……”
“陛下,求求你饶恕这个孽子……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愿意代他受罚,代他一死……”
她和罗迦这么多年,当然知道罗迦的脾气,越是狡辩,越是令他反感。一切的一切,不如认罪才能获得宽恕。罗迦的目光高深莫测,又痛彻心扉,只是坐在案头上,一动也不动,形如一个木偶人。他想,这些年,自己其实真的就是一个木偶,表面高高在上,威震天下,事实上,连自己的家事都弄得一塌糊涂。
“陛下,皇儿只是年轻气盛不懂事,他进宫也是为了给太子送礼,恭喜他的兄弟定亲。陛下,求您看在他一片手足之情的份上……”
手足之情?他严重地怀疑,皇家的子弟,到底有几个有手足之情的?
“朕真是没想到,太子中毒这么久……两年了,难怪都查不出原因……”
林贤妃浑身一震,嘴唇直哆嗦!这才是死穴!是她的死穴!可是,此事如此机密,就算是芳菲查出中毒,又能拿自己怎么办?何况,那位老御厨早就死了,死无对证。她稳定了心神,嘶声道:“这个孽子只是妒忌,他不会下毒,绝对不会……而且,也没有机会,他根本没有能够出现在东宫的机会……”
“还有,左淑妃的流产又是怎么回事?”
“都怪那个圣处女公主,她狠毒对淑妃妹妹下毒手……皇儿知道臣妾和淑妃妹妹要好,所以才特别替她抱不平,不能容忍圣处女公主逍遥亵渎大神……”
罗迦审讯3
罗迦并不反驳她,也不追根究底。有些事情,就算她不说,不承认,自己也是知道的。
林贤妃瘫软在地,哭得披头散发,声音只是干嚎:“都是臣妾的错,跟皇儿无关……陛下,错的全是臣妾,是臣妾管教不严……”
“就一个管教不严么?”
她颤抖着,罗迦眼里的杀机顿现!毒杀太子,何等的滔天大罪!就算是罗迦肯饶命,法规能饶命?其他大臣能同意?自己母子,都不会再有生路了。都怪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被太子定亲妒忌冲昏了头,乱了方寸!
若不是他急于求成,怎么会落入这个这么明显的圈套?她恨得咬牙切齿,这个太子,真的比自己想象的更厉害。自己的儿子若是有他一半的心计,也不至于母子俩一败涂地了。自己竟然低估了那个病号。
三王子明知一死,干脆跳起来:“父皇,你就没有错么?太子是你的儿子,我也是你的儿子,你从小到大就讨厌我,看轻我,处处冷淡我……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你的儿子……怪你,都怪你偏心,太子的事情,是我一手策划的,跟我母妃没关系,要杀要剐随你便……”
罗迦痛心疾首:“孽障,朕几时冷淡你了?你看看你的封地,你的供给,你的府邸,甚至你娶宰相乙浑的女儿,你哪一样差了?”
“可是,这些怎能跟太子比?当年我求娶李大将军的千金,你为何不同意?”
“因为他是太子!”
皇帝爱长子!立嫡及长。因为他是嫡长子,在娘胎里就注定了比自己高贵。
“太子天然高于其他人!这不是本朝才开始的,无论哪个国家都是如此!这是为了防止内乱。如果人人都争当太子,岂不天下大乱?可是,你这个孽障却生了贪念,想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逾越了自己的身份,却怪朕偏心……”
罗迦审讯4
“父皇,你敢说你不是偏心?就算是太子身份天然该特殊,可是,你为何为了救治太子,竟然容忍圣处女公主和太子私通?难道这不是更大的大逆不道?要惩罚儿臣,就该连太子一起惩罚……”
“畜生,你处心积虑,就是为了铲除太子?”
“那个病秧子,你以为他是善茬?他网罗党羽,东宫强大,借着装病,扩大自己的势力。就算儿臣拼着一死,也要揭露太子的秽行。父皇,实不相瞒,我早已拿到了太子的把柄,如果我不得好死,他的丑行也会被公告天下,大祭司绝不会放过他的……”
罗迦看着他那张因为扭曲而充满了残酷和得意的面孔,图谋这件事,他不知已经进行了多久了。芳菲的身份,他显然早就调查得清清楚楚,留下了一个杀手锏。
“父皇,你也怕了?你也会怕?哈哈哈……”
林贤妃慌得一耳光就掴在他的面上,罗迦最恨被人威胁了。这个儿子,脾气简直和罗迦一摸一样。她惊恐地张大嘴巴:“闭嘴,你给我闭嘴……皇儿,我求你闭嘴……再说下去,你就没命了……皇儿,我求求你了……”
“不,我就要说,我早已经受够了。同样是父皇的儿子,为何太子天生高贵,我就是低贱他一等?母妃服侍你这么多年,你宁愿让后宫空着,也不愿立她为后。你口口声声大义凛然,不偏不倚,可是,做的哪一件事是公正的?你负心薄幸,冷漠无情,除了太子,你几曾正眼看过你的其他儿子?你知道我们在想什么?你何曾知道我们的喜怒哀乐?怪你,这些其实都怪你,你才是罪魁祸首……”
罗迦气得浑身发抖:“畜生,你这个大逆不道的畜生……”
林贤妃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三皇子愤怒挣扎,兀自叫骂不休。
“大逆不道的畜生,你今日毒杀太子,以后岂不是要毒杀朕?”
“……”
罗迦审讯4
“逆子,朕要杀了你……”
林贤妃绝望又惊恐,一转身,突然就往厚厚的石壁上撞去:“畜生,你是要逼死我……你怙恶不逡,不知悔改,竟敢如此忤逆你的父王,你是要逼死我……”
罗迦动作再快也迟了一步,林贤妃已经撞在厚厚的石壁上,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晕了过去。
“母妃,母妃……”
“母妃,你快醒醒,是儿臣害了你……母妃,母妃……”
……
密室里哭声一片,一名御医进来,小心翼翼地诊治。就连他,也知道自己不该面对这样的情况,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幸好,这冷清的宫室,竟然再也没有任何人开口。冷清得像不曾存在过一样。
罗迦茫然地看看这几个人,每一个人都那么陌生,甚至自己也那么陌生。自己的后宫,自己的家,其实早已支离破碎,只是,以前他还一直以为是风平浪静的。
手足相残,父子反目,夫妻成仇,自己到底还剩下些什么?
他缓缓站起来,慢慢地走出去。身后的石壁,厚厚的合上,将两个满腹怨恨的人关在里面。
暖阁的窗户都开着。已经是深秋了,天气一日寒似一日。
芳菲呆呆地坐在窗户边,看着外面在秋风里飘零的落叶。两名宫女须臾不离地守候在她身边。都是生面孔,她以前不曾见过的。
她问:“悦榕呢?”
自从醒来后,就没有再见过悦榕了。那个喜欢八卦的宫女,虽然芳菲有时并不怎么跟她说话,但相处了这么久,毕竟是有几分感情的。
可是,二人听她提起悦榕,显然都很惶恐,根本不敢开口。
“悦榕呢?她去了哪里?”
一名年龄稍长的宫女战战兢兢:“回小姐,奴婢是新来的,什么也不知道……”
“唉,你们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太子的妙计1
她慢慢起身,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昏睡许久了,其实,才不过一天么?难道没多久么?她推开窗户,那是暖阁内的书房,很少有人知道,从这里出去,就是太子的寝殿。这里非常僻静。
侧翼,就是太子的书房。看得出,他并未防备自己,将自己就安插在他的身边,一墙之隔。她也不知该感到欣慰还是痛苦,这些天,太子府邸那么安静,不止没有了李峻峰父女,甚至高太傅也很少来了。太子总是一个人呆着,哪里也不去。唯一向他通报情况的是李奕,就如此时,她甚至能隐约听到陆陆续续的回报。她听得李奕压低的嗓音:“殿下,在御膳房、御医房,加上三皇子的党羽眷属,一共抓捕了一百八十多人,全部关在大理寺狱……”
“林贤妃处如何?”
“林贤妃已经被打入了冷宫,正等着大理寺狱审理。听说,林贤妃把一切罪名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她这是要替自己的儿子洗清,留待三王子东山再起。”
“您放心,再怎么洗清也没用,他们作恶多端,勾结党羽,陛下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只听得太子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
那笑声和他往日的温和与病弱实在太不协调了。芳菲从未听过他冷笑,但觉分外刺耳。
“殿下,这个对外通风报信的贱婢怎么处置?”
“这种奸细,死不足惜。哼,‘他’收买太子府的人也不止一次两次了,这一次,就怪不得别人了……”
“太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太子的声音逐渐低下去,芳菲再也听不见了。
门外,传来一声尖叫,那是悦榕的声音,充满了恐惧:“饶命,殿下饶命……奴婢不是奸细,奴婢没有……茹芸是奴婢的好姐妹,她只是偶尔向奴婢打听一些情况,奴婢真的从没说过其他事情……饶命啊……”
太子的妙计2
“拉下去!”
“……”
悦榕的嚎哭声很快就彻底消失了。芳菲悚然心惊,看着暖阁空荡荡的屋子。悦榕!是悦榕!唯有她,才知道自己每日的行踪。就是因此而告知给三王子的?
而太子,他早就知道悦榕是奸细。
背脊一阵一阵的发寒,比那些最惨痛的伤痕更加令人颤栗。
“殿下,您的大婚临近了……”
“那就按部就班准备就是了。”
“是,属下一定准备得风风光光,也好对李大将军那里有个交代,这一次,要不是多亏李大将军……”
“我自会感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