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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扎西是不同的。这个少年站在人群里,隐约将所有人都排除在无形的屏障之外。
他和靳炎站立的位置形成一条斜线,互相隔了几步远。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眼神极稳,面孔轮廓仿佛冰冷的岩石,身上挂着破破烂烂的背心,仿佛一头因为受伤而毛皮脏污的孤狼。
“你误会了,我不想要多高的位置,给口饭吃就成。”扎西顿了顿,说:“我来也不是为了钱,等伤好了,我自己走。”
靳炎慢慢的抽着烟,半晌冷笑一声:“能说这种话就说明你根本当不了一个好伙计,我没看错。”
他用烟头指了指扎西,吩咐领队:“——这小子先跟你混两天,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领队本来在看戏,听到这话立刻起身点头:“是,靳总。”
“他要走的时候也不用跟我打招呼,去吧。”
领队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扎西一转身,走出了房间。
蒋衾刀口拆线当天就说要回H市,奇怪的是靳炎也不反对。蒋母阻止不及,连连骂他疯了:“你伤口里边还没长好!肉都没愈合呢!现在就坐飞机,你也不怕伤口裂开?你赶着投胎去吗!”
靳炎脾气很好的劝:“伯母别担心,咱们不坐飞机,我陪蒋衾坐车回去。”
“谁是你伯母!都是你害的我儿子挨了一刀,他还没好,你就立逼着他出院?你良心被狗吃了!”
靳炎现在对蒋父蒋母实行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乌龟策略,老太太说什么他都嗯嗯听着,有时还能嬉皮笑脸的回一两句。蒋母对他滚刀肉般的态度气得要命,转而又去骂蒋衾:“你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看看你才回来多久,就赶着要走,我知道你心里已经没有我跟你爸爸了……”
老太太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蒋衾立刻挣扎着下床去搂住她,轻声安慰:“妈别伤心,我们在H市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现在立刻赶回去……等过几天我就回来看你,真的,最多半个月我就回来。”
黎檬这个卖起萌来不要脸的小孩,一边抱着小绵羊一边狂闪他水汪汪的大眼睛,说奶奶别伤心了,奶奶我下次来带蛋糕给你吃好不好?你喜欢芒果口味还是苹果口味的,要不我每种都给你切一点儿?
蒋母含泪揉揉宝贝金孙的小脸儿,顿时觉得儿子什么的都是浮云,还是孙子实在啊!
当天下午就有两辆大奔来医院接他们,靳炎带着蒋衾坐第一辆,黎小檬和小绵羊坐第二辆。黎檬出来的时候遇见扎西在擦车,当即兴高采烈,硬要拽着人跟他一起走。
靳炎想反正路上要给儿子安排保镖,多带一个也是带,那就加上吧。
黎檬高兴得不得了,屁颠屁颠的跑去收拾干草,羊奶,塑料玩具(给小绵羊玩),平板电脑(下棋用),各色零食(表示可以分给扎西十分之一)……然后又比划着让人在出发前给扎西买一身新衣服。
扎西面无表情,盯着跑来跑去的小绵羊。
宠物小咩天生长不大,刚出生的就更小了,连黎檬那身板儿都能抱起来。它的毛又长又卷又雪白,像冬天的初雪一样覆在身上,跑起来颠儿颠儿的,跑一步扭一下小屁股。
扎西漠然道:“喂。”
“咩。”
“过来。”
“咩。”
“……”
“……”
一人一羊对视半晌,扎西冷冷道:“儿子,过来。”
小咩立刻讨好的摇摇尾巴,跑过来舔扎西的手。
扎西于是满意了,摸头夸奖:“嗯,乖。”
结果黎檬吭哧吭哧的把干草抱过来,刚一抬头,扎西迅速收回手,装作漫不经心抬头看天。
黎檬莫名其妙:“……哎?你们在干嘛?”
“没什么。”
黎檬满头问号。
这时那又二又笨的小咩没东西舔了,就跑来咬黎檬的裤脚。小太子芳心大动,立刻跟小咩滚作一团,把问号都丢到了爪哇国去。
黎檬那辆车坐了好几个保镖,靳炎和蒋衾那辆却只有一个司机,驾驶席和后座中间还有隔音玻璃挡板。
司机在靳家做了很多年,知道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开车时目不斜视,连屁都不放一个。
其实以前遇到这种情况,靳炎是绝对不会老老实实坐车的。他肯定要把蒋衾拉过来,先上下其手,被揍;再百般调戏,被揍;后狂耍流氓,猛揍;最终顶着一张青紫交错的猪头脸,悻悻然宣称:“下次再不从,我就跟人说你想在车上抚摸我冰清玉洁的肉体,我坚决不从,你就使用暴力,把老公打成这副惨状!”
蒋衾冷冷道:“你还可以更惨一点。”
我们随时随地可以把脸皮撕下来放在地上踩的靳炎同志,是绝对不会打一顿就老实的。事实上每次他跟蒋衾单独坐车都是一场灾难,好像一上车,他某根神经就开始条件反射性亢奋一样,让蒋衾百思不得其解。
可惜今天蒋衾身受重伤,上车就恹恹的提不起精神。靳炎拿养生粥小口小口的喂他,看他吃得嘴唇微微湿润,一下子就老毛病发作了,想扑上去狠狠亲一口。
蒋衾虚弱道:“敢动一下就阉了你,有胆就来吧。”
靳炎说媳妇你不会阉了我的你得为自己下半生的性福着想啊,阉了我谁来伺候你啊,看在老公这么多年辛勤工作的份上你也不忍心下手的哈哈哈哈。
“没关系,我伺候你。”
靳炎菊花一紧,立刻悚了,乖乖缩回到后座角落里去。
“你有发情的功夫,不如想想方源的事情。时星娱乐里该藏的东西都藏好,你那些瞒着我的生意,该放的也都放了,实在处理不干净的就丢给别人。我总有种感觉,方源只是个先锋,这次查案的规模不会小。”
“省里要换届了嘛,牛鬼蛇神都出来了。”靳炎漫不经心道:“还没被我们喂熟的想把我们已经喂熟了的挤下来,当然得抓住点小鞭子,才好拿对手来开刀。不过也别担心,实在处理不了的就推给关烽,到了他那儿什么大事都不算大事了。”
蒋衾眉头还皱着,仿佛有些难以开口的隐忧。
“你还担心什么?放心吧,有你这么个军师在……”
“我在想以前的事,”蒋衾说,“赵承强。”
靳炎一愣。
车厢里静寂了几秒,他伸手把蒋衾搂到怀里:“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除非赵承强从骨灰盒里蹦出来,否则我不相信还有人能翻案。再说他落得那么个结局是咎由自取,你尽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就算天掉下来,我也给你顶着。”
蒋衾眼神微动,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淡淡道:“嗯,就该你顶着。”
结果严肃的气氛没维持几分钟,蒋衾突然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靳炎……”
“嗯媳妇儿?”
“你他妈又硬了——!”蒋衾怒道:“你到底对车震有多大的执念啊!”
靳炎忙不迭缩回角落,泪流满面抱头求饶不提。
42、第 42 章 。。。
这次在S市的枪击事件太大;作为靳家的大本营;H市各方面都需要靳家拿出态度和说法。所以靳炎回到H市是很大张旗鼓的;到家后只冲了个澡;就匆匆忙忙去公司了。
黎檬抱着小绵羊去公园吃草,几个老练的伙计随即跟去保护他。
蒋衾一个人在家;从储藏室里找出一把花铲,上了天台。
天台靠栏杆沿边留了一掌宽的沟;沟里填满了土,本来是留给顶层的住户种花用的。蒋衾家里的花都养在阳台上,这里就一直空着;长了不少杂草。
他找到以前做下记号的那个位置,开始用花铲掘土。
沟比较深,土质又很硬,大概挖了半小时,土里才露出一个塑料袋的边。蒋衾又用力挖了几铲,拎着塑料袋的边从土里提出一块重物。
他打开塑料袋,里边报纸层层叠叠,裹着一块玉石镇纸。
蒋衾没用手碰它,只沉默的盯着镇纸看了一会儿,才重新把它包起来,又用土仔细的把坑填好,杂草拢上,尽量和以前看不出区别。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拎着塑料袋,把玉石镇纸送到楼下卧室的保险柜里。
第二天,时星娱乐的所有员工都没想到,蒋衾来公司了!
——蒋衾之前也来过公司,最近一次是来找靳炎质问游乐园一事为何曝光,吓得靳炎跑去外边躲了一天;再上次是由方源陪同一起来找靳炎算账,满公司上下都传说老板娘带小白脸来找老板离婚了,围观方源的人能从顶楼董事办公室排到大厅保安处。
所以这次当他出现的时候,前台小姐的第一反应是:我操!赶紧通知秘书处!
然而蒋衾没给她这个机会。
蒋衾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桌子,对她道:“我找靳总,打电话让他下来。”
前台小姐一看他眼神,立刻被震住了。
蒋衾今天的装束显然被精心打理过,穿着裁剪合身的黑西装,白衬衣,黑蓝色的真丝领带绣满暗花,手表跟靳炎以前那款限量江诗丹顿是配对的,左手无名指戴一个看不出材质的素圈戒指;他的脸简直可以拿去给艺人当保养典范,从这个角度望去,看不出半点瑕疵,面孔轮廓像整块白玉雕凿出来的一样。
这跟他之前一身简素,低调匆忙来公司的模样判若两人。
前台小姐战战兢兢从蒋衾手里拿了号码,结果一拨就直接通到靳炎手机上了:“喂靳总,您,您的……那个,蒋先生来了。”
“谁让你直接打我手机——什么?谁来了?”
“蒋先生来了……”
电话立刻挂断,几分钟后顶层专用电梯打开,靳炎大步流星的走出来,身后跟了好几个公司高管。
这倒不是高管们没眼色,其实他们刚才正开会呢。刚说到一半靳总接了个电话,只听他问谁来了?然后一言不发,拔腿就往楼下跑。几个公司高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慌忙跟了下来。
“你伤还没好怎么就出门了?”靳炎一把拉住蒋衾,“不是跟你说万事都有我吗?”
蒋衾微微一笑:“老听你说我不管公司的事情,今天就来看看。这几位是谁,不介绍一下?”
高管几乎都知道蒋衾这么一尊大神,就算有人不知道的,听这语气也猜出是什么人了——能在娱乐圈混的,情商欠费早就被人踩死了,混到高层的都是人精。蒋衾这边话音刚落,那边所有人齐刷刷点头亲热微笑,那眼神亲密恭敬得跟小火炉一样。
靳炎把几个人简单介绍了下,抓着蒋衾的手便急匆匆往电梯走,低声问:“你不好好在家养着跑出来干什么?时星娱乐的都是小事情,账本我已经准备销毁了,快给老子放一百二十个心!”
蒋衾从镜片边上斜瞥他一眼,微笑而不说话。
靳炎顿时有点狼狈,“笑什么笑……待会就把你喂饱了牵回家去!”
一群人进了电梯,靳炎刚要按顶楼,蒋衾按住了他的手:“好不容易来一趟,你领我随便逛逛吧。”
靳炎没好气问:“逛哪里?”
“一楼是什么?”
“广告,宣传和营销部。”
“那就去一楼吧。”
靳炎出门不看黄历,活该他一走夜路就撞见鬼。这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广告部,还没转几个科室,就看见经纪人领着几个模特去摄影棚拍宣传样照,其中赫然就有徐晓璇。
徐晓璇踩着十厘米高跟鞋,在后辈艺人里鹤立鸡群,抬头一看到蒋衾,脸色立刻精彩无比。
靳炎脸色也变了,心说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