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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可能会改变主意,转而会擒杀公子重耳的。
公子重耳一回到蒲城,便让人吹响号角。
那守军将领果然如公子重耳意料的那样,正在一一核实公子重耳所说的一切。
就在这时,蒲城突然号角齐鸣。
他正在纳闷,旁边的兵士突然指着营地远处的密林惊叫道:“将军你看!”
那率军将领扭头望去,只见密林深处旗帜飞扬。
那将领低下头略一思索,随即喃喃说道:“公子重耳知道我对他的话未必全信,他这么做,是让我看的呀。”
现在各方的回报也都证实,公子重耳所说的,确实不虚。
他确实有那个能力让自己全军覆没,而他,并没有那么做。他不但没那么做,反过来,他还让自己明天率军入城,公子重耳,反倒要离开了。
想起公子重耳白天那番嘱托,那将领不由面上发烧,于羞愧之外,对公子重耳更生出一股可生死相托的豪情来。
他一整神色,冲蒲城方向毅然跪下,铿锵有力地宣道:“公子重耳,不仅是名扬天下的贤公子,更有鬼世之才,其心仁义,是我大晋之福。可惜君上一时不察,不能容公子于世!不能容公子于晋!霍伯不才,不能替公子拨乱反正,然,明天送公子一程却是义不容辞。各位将军兵士,愿与某一起送公子一程的,自成一行,只认君令者,另成一行。咱们今天兄弟,明天便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路人了!”
那将军喝令一止,已经有兵士将领自成一行了,慢慢地,原先有些左顾右盼的,眼看着出列的兵士越来越多,也站不住了,慢慢地也加入了同意送行的队列中。
眼看手下将领兵士全部都赞同了自己的意见,那率军的将领站了起来,大声喝道:“善!我晋人兵士,不愧为热血勇士,正义之师。明天,就让我等送公子一程!”
“送公子一程!”
“送公子一程!!”
“送公子一程!!!”
天地间,一时呼声雷动。一直怔怔地站在城墙上的公子重耳,缓缓闭上双目,以期掩去那股涌上来的湿意。
☆、第一百三十六章 落魄公子(四)
良久,他徐徐睁开双眼,目光炯炯地扫了一圈随侍在身后的食客,毅然下了城楼。
他走得很从容,很坚定。
看在所有食客跟守城兵士的眼里,公子重耳,没有一丝落魄公子的颓废,他,仍然是那个俊美,气质高华的晋侯公子。
一大早,蒲城的城墙上就亮起了无数的火把,那一字长龙,蜿蜒到城墙尽头的火光,照得天地一片通明。天未大亮就忙于收拾的离子,诧异地问正准备去公子重耳身旁的姬秋:“蒲城,突然点这么多火把干嘛?”
姬秋也跟着张望了一阵,她从城墙处传来的阵阵喧嚣声中,听到的只有杂乱,并没有士卒们地呐喊,因此姬秋知道,那不是蒲城的守军将士在据守城墙。
“侍官休要看了,这点起火把的,是城中父老!他们知道我家公子要走了,前来送行的!”
面色凝重的公子重耳已经率众出来了,说话的,正是伴在他身侧的狐偃。
原来如此啊。
随着辰时一到,公子重耳的临时府第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随着府门大开,城中百姓和贤士名流,如潮水一样涌了上来。这涌出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公子重耳连忙派出剑客和军卒进行梳理。
上万百姓排成了长龙,挤在街道两侧,他们一脸期待的,仰慕地望着公子重耳的方向。
而在后面,还有百姓在不断地拥来。百姓们吵杂着,挤攘着,呐喊着公子重耳的名字。
不过一个时辰,从公子重耳的临时府第到城门处,不足十里的街道上,便排成了两条一望无际的长龙。
公子重耳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街道两旁的百姓尖叫起来:“公子留下来吧!留下来吧!!”
“公子留下来吧!”
“留下来吧!!”
公子重耳的眼眶湿润了。
他缓缓下车,转过身来,朝着百姓们,哽着声音说道:“蒙诸位父老如此厚爱,重耳,虽死难报,请诸位受我一礼。”说罢,他跪了下来。
公子重耳这一跪,百姓们感动得无以复加,他们扯着嗓子胡乱的嘶哑着,安慰着。挤挤攘攘中,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来,向他还礼。
不过一转眼,整个街道中,已黑压压地跪了一地。
公子重耳跪在地上,哽咽道:“重耳实在不忍与君父为敌,也不忍我晋国将领兵士,因重耳而罹难,更不愿蒲城百姓,因为重耳而不得安宁,是以,重耳必须抛家别国,远走他乡。诸君请回吧!”
人群开始沸腾了,激动的百姓,开始试图冲到公子重耳身边来。不得已之下,公子重耳只好毅然转身,在剑士的保护下快速上了车。然后由兵士跟剑客开道,快速向城门驶去。
公子重耳一上车,便忍不住泪如泉涌。
他掩着面,无声地哭着。姬秋从他指缝间不断流泻的泪水,及他不停抖动的双肩,可以感受到他内心无比的痛苦跟无奈。这样的公子重耳,姬秋没有见过。这样让她心疼的公子重耳,姬秋更没有见过。
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姬秋上前,从身后轻轻地拥住公子重耳的腰背。
她轻声地,温柔地,坚定地说:“公子今天离开,是为了以后回来时,能更好地面对。月有圆缺,人有分合,公子不必为一时的别离耿耿于怀。”
☆、第一百三十七章 落魄公子(五)
少顷,姬秋感觉到公子重耳已慢慢转为平静。这时,她才察觉自己现在的行为,有失矜持。
意会过来的姬秋,不由面上发热。就在她准备悄悄放下搂在公子重耳腰背上的手时,突然臂上一紧,却是被公子重耳握住了。
“自此,重耳抛家别国,无根无基,姬秋还会一直陪伴于重耳身侧么?”
公子重耳低哑的,淡淡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传来。
从来没有如这一刻一般,让姬秋感觉到,公子重耳是如此真切的渴求,是如此深刻地希望着自己能一直伴在他的身边。
公子重耳,他就算表现得再坚强,到底还是受不了这种从云端跌入尘泥的打击。
原本风光无限的晋侯公子,现在马上就要成为流落异乡的落魄公子,这种心里上的落差,就算像公子重耳这样名动天下的人物,他倒底也是肉身凡胎,总也有失意彷徨的时候。
如果不是蒲城百姓跟贤士名流的挽留,或许,公子重耳可以将自己武装到牙齿,很坚定地,头也不回地离开。
然而,蒲城的百姓,到底触及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那一部分,所以,这个最善伪装的郎君,终于失控,在自己面前露出了他软弱的一面。
而这样有点失意,有点感性的公子重耳,却最是容易让姬秋心动,心疼。
她放任自己的手臂由他握得生痛,柔声回道:“姬秋是公子的侍官,又怎么会不一直陪伴在公子身侧呢!”
又过了一会,公子重耳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如若姬秋非是侍官,还会一直伴在重耳身侧么?”
姬秋怔住了!
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想过,现在公子重耳问起,姬秋倒是认真地想了想。
随即她又问自己:如果自己不是他的侍官,自己又还有什么立场,一直陪在他的身侧呢?
公子重耳,就算再落魄失意,他毕竟还是晋侯公子。就算是离家别国了,就算流落他乡了,他这一生,也注定会有很多的女人。
因为这时世,任何一个国家,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对另一个国家逃亡或流落在外,又贤名在身的王孙公子,都不会太小气,赐金赐银赐美人,都是寻常之事。
姬秋从来都知道,公子重耳跟自己云泥有别,就算现在自己动情动心了,然,自己却绝对不会因为一个郎君去妥协,去退让。
以后还很长,以后的事,就交由老天好了。
就如当初,姬秋明明为自己相了个中意的郎君,明明为自己谋划了一世的圆满,然,终究这一切,还是未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
望着这个与往日完全不同的,孩子般的郎君,姬秋缓缓将脸贴上他的后背。
这一刻,姬秋不想去想以后,也不想去假设,便这般放任自己,任由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侍官,痴迷着这个一时失意的落魄公子,这样很好。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姬秋的心跳,渐渐由急聚转为舒缓。
☆、第一百三十八章 落魄公子(六)
没有回答,便是回答了!
公子重耳闭上了双眼。
随着他闭上眼睛,这半天来,浮在他脸上的所有脆弱,任性,迷惘,全部消去。
这一刻,他又是以往的他。
只是姬秋没有注意到。
公子重耳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吐出的,却是一声含着恨意的叹息,“这世上,怎会有你这般顽固不化的女郎?”
姬秋没有说话。她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拥着公子重耳。
突然外面铿锵有力地传来一声高呼:“霍伯率全体将士,前来送公子一程!”
“送公子一程!”
“送公子一程!!”
震天呼喝声中,公子重耳神色一整,终于放开姬秋。
姬秋温驯地上前替他起了车帘,公子重耳再没看她一眼,腰背笔直,墨发披垂,白袍拂动的他,缓步走向车门。
车帘一起,缓慢而沉的鼓声中,难得的冬日暖阳中,一个个身穿金甲的晋国兵士,列队站在官道的两旁。
公子重耳一出现,无数目光望了过来,官道之上鸦雀无声。
那个叫霍伯的率军将领,魁梧的身材笔直地站立着,左手持盾,右手将战戈高高举起,尔后低头,向着公子重耳躬身行礼。
公子重耳目光沉沉地望过众人,突然仰头大笑,大笑声中他朗声喝道:“善!不愧是我晋地的丈夫,个个血勇重义。然,重耳落魄之人,无以为报,在此一礼,还望各位将士保家卫国,佑我晋地!”
朗声说完,公子重耳于车驾之上长揖不起。
众将士再三高呼:“谨遵公子之令!”
“保家卫国,佑我晋地!!”
“公子保重!!!”
在众将士的高呼声中,公子重耳的马驾越驶越远,最终消失在众人眼前。
公子重耳当时决定前往蒲城时,曾说过,蒲城离他母亲的部族——狄戎族很近。他还说世事无常,一旦事有不测,祸及自己的话,还可以前往狄戎族避难躲祸。
没想到,如今竟然一语成谶,公子重耳竟然真的,只能前去投奔狄戎族的外祖父了。
这次公子重耳来蒲城,本就是谋定而后动的。他自己手下的私军,原也调集了半数前来,半数原地待命。
此次前来蒲城的私军,已在公子重耳的安排下,由赵衰带领前去截了霍伯的军晌,后又折回蒲城附近埋伏,一旦率军将领霍伯改了初衷,赵衰带领的私军,便可救公子重耳于危难,并可护送他前往狄戎族。
现如今,这支队伍却是用不上了。
于是狐偃建议,从长远计,还是让这些私军原地操练,侍机而动比较好。
毕竟公子重耳离开晋地只是暂时的,以后无论如何,都还将回到晋地来。再则,这般带着大队人马去投靠别人,就算是自己的外祖父,终究也是不好。
公子重耳稍为沉吟,便准允的狐偃的建议。
于是,这支五千人的私军队伍,护送公子重耳到了狄戎族的边境,然后再由赵衰原路带回。
那些截来的粮晌,正好也够他们回程之用。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为你立威(一)
公子重耳还没到狄戎族,关于他嘴上用兵,击败霍伯的消息,已经传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