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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对赫云连城道:“靖儿去换件衣裳,随我去军营。”
赫云连城连忙应承,带着郁心兰回了静思园。郁心兰从衣拒里取出一套靛蓝色绣暗竹花纹的夹绒对襟长外衫,边为他更衣边道:“我总听外面的人说,父亲十分护短,是吗?”
赫云连城点了点头。“是。”又轻轻一叹,“一会儿看能不能劝得查帐之人先回去休息,只要有一晚的时间,还能想办法将马料换掉。”
连城以往总是冷着一张俊脸耍酷,坚守这时代对男子的气质标准 气度俨然、喜怒不形于色,可现在却越来越多的在自己面前表露情绪了呢。
郁心兰抿唇微芙,既然他愿说,她便想将自己的看法与他分享。
郁心兰抬起头来,眼神明亮,“连城,你觉得如今这精形,他们会听话地回去休息一夜。让咱们换了马料吗?”
赫云连城眸光深沉。握住她的手道:“总要试试,不能看着二弟功名前程毁于一旦。”
郁心兰歪头看着他,“旁人会不会给咱们这个机会?即使给了时间,焉知他们不是在一旁虎视眈眈,只等咱们派人掉换的时候,抓个正着?我能明白父亲和你的心情,毕竟是二弟是自家人,骨肉相连的兄弟。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你们也想为他争取一番。可是,事情已经是明摆着了的,永郡王等人要抓这个把柄,好拉拢父亲,难道咱们还往陷阱里跳吗?若是换军粮时被抓住,就连父亲都难逃罪责了。”
“如今之计。唯有让父亲带着二弟,亲自入宫,向皇上请罪。虽说私换军粮是大罪,二弟的用心也是为了讨好永郡王,目的不钝,但不论怎样。最后还是惠及了百姓。只要二弟自愿认罚,皇上或许会看在赫云一家忠心耿耿的份上,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退一步说,就算咱们将军粮都掉换过来了,那始作俑者永郡王呢,虽没抓到咱们的把柄,可咱们也算是轻易地放过了他,让皇上失去一次认清他真面目的机会。二弟得了一次的侥幸,只怕仍是长不了记性。这一次的事,就是因他好大喜功,才会弄出来。否则的话,就算要帮永郡王爷,也可以回家同父亲商量,从咱们府中的仓库中均借一些过去,不是吗?我一直认为,既然做错了事,就应当受到应有的处罚。永郡王如是,二弟亦如是。”
原本,她打的也是换掉的主意,长公主怕种子不足,运了许多过来,育苗之后,还有节余,加上两处庄子上和侯府的存粮,三百石应当是足足有的。
可是现在,永郡王和王丞相哪里会给他们这一夜的时间!只怕在她让佟孝去大良米行问消息的时候,就被他们知晓了,之后侯爷派人去军营暗查,更是给了他们方向。毕竟军营中王丞相和永郡王都插不进手,为了防止火灾,军粮又不是存在一处,这会子,连掉换的马料存在哪个仓库,他们都知道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早己算好了的。对手已经占尽了先机,抱着一击即中的决心,左右退路都已经算好,还妄想能逃脱吗?
一席话说完,郁心兰便目不转睛地看着连城。
烛光下的兰儿。肌肤细腻平滑如镜,眉目婉约中透着恬静和坚定。
这样的决定,看似将二弟赫云策推向了深渊,其实保全了赫云一家,自己和父亲都是关心则乱,还不如兰儿看得透彻,一般人遇到这样的事情,莫不是想法子先行掩饰,她却有壮士断腕的果决。
赫云连城有片刻的出神,一直知道妻子是聪慧的,却不曾想,她竟然连朝中的时局也能看透,关键时刻点醒了他。随即,他沉稳地领首,“我去劝父亲。”又紧紧地握了握郁心兰的手,“去陪陪母亲。等我回来。”
郁心兰点头应下,送他至二门,早有侯爷的亲卫守候着。抱拳禀道:“侯爷已经先行赶往军营了,着卑职陪同大爷。”赫云连城立即登马飞驰,郁心兰才转回宜静居。
还不到入睡的时辰,长公主正在灯下与纪嬷嬷。聊着明日四爷赫云飞接妆礼的事宜,听到门外唱名,不由得奇道:“兰儿怎么这时候来了?”
见郁心兰微微敛着小脸,长公主心中更是惊疑,待听她说完事情原委,不由得恼道,“策儿行事也太没分寸了。”顿了顿又问,“侯爷是什么意思?”
郁心兰道:“父亲只说去军营,到底什么意思。暂时还不得而知,但相公说,会劝父亲带二弟入宫请罪。”
长公主倒吸了一口凉气,怔怔半晌,才道:“如此……也好,一会子靖儿应当会差人带口讯回来。若是侯爷入了宫,我也去向皇兄求个情。”
才聊了没几句,纪嬷嬷拿了一张帖子急急地走进来,轻声禀道:“仁王殿下求见。”
长公主一愣,“见我?”
“是,周总管已经将仁王爷请到正堂了。”
郁心兰心思急转,仁王这个时辰来见长公主,却不知是否与赫云策的事情有关。她急忙表示愿意随行。
长公主微微领首,披了件外裳,便乘轿来到正堂。
仁王见到长公主,十分有礼地先起身行礼,“姑母安好。”
待郁心兰与他见过礼,再度坐下,丫头们换上了新茶。仁王才说明来意,“小侄原以为大雪还会多下几日,因而早便从邻城调运了一批谷粮过来,刚刚管家才报与小侄说,已经到了。现在已不用施粥,小侄的府中人口简单,这些谷米还不知要吃到什么时候,小侄记得姑母出了许多种子,想来庄子上也会吃紧,不如送与姑母一些。这时辰来打扰,实是不该。不过小侄想,这么多米粮搬来撒去的太麻烦,不如就直接先在侯府卸下。”
这话说得滴溜溜的圆,仿佛送些粮食只是无心之举,可这个时候敏感的时候,怕就安的不是好心了。
之前侯爷想掉换马料,尚无足够的粮食,现在人家就把粮食给送上门来了。若真的用这些粮食去掉换。不过就是将永郡王手中的把柄,转送给他而已。
主意打得倒是挺妙。
若是之前没听郁心兰说过赫云策的事情。长公主说不定就会将粮食给留下了。毕竟豪富之家相互馈赠,是常有的事,何况仁王还一口一个“小侄”“姑母”的。可现下已经知道了,自然是不能留的,免得侯爷带儿子入宫请罪,皇上一问换下的米粮在哪里。结果到侯府搜出了这许多来。
长公主微微一笑,“姑母虽出了些种子,但皇上已经嘉奖过了。你刚刚封爵,封地上未有产出,想来并不宽裕,这些粮食你还是自己带回府去吧。
仁王急忙表示无妨。但长公主坚决不受。仁王也就不好意思再强送。只得转移了话题道:“不知侯爷可在府中,小侄理应拜见一下。”
长公主淡笑,“侯爷已经歇下了。”
仁王笑道,“歇得这般早。”
这样再三试探。让郁心兰的心中生出了些许火气。不咸不淡地道:“禀王爷,父亲要何时歇息,母亲也不能过问呢。”
仁王一抬眸,对上了那双黑不见底的眸子,眼神顿时缩了一下,也知自己方才那句话说得唐突,只得笑了笑,“是我偕越了。那,姑母,小侄就先行告退了。”
长公主根本没有留客的意思,随即起身,吩咐道:“周总管,代本宫送客。”
周总管忙躬身进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还未来得及送走仁王,甘夫人和赫云策就急忙忙地直冲了进来,边施礼边喘道:“不知仁王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仁王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转瞬即逝,亦含笑道:“哪里哪里。小王只是来送些谷米,毕竟官道还未通畅,怕侯府不足用。只不过,皇姑母推辞了。
一转眼,就变成送给侯府的了。
闻言,甘夫人和赫云策激动得手都开始抖了,甘夫人当时便想先一口应承下来。
郁心兰的眸光一寒,勾起唇角轻芙道:“大娘和二弟怎么到这来了,父亲不是说了一会子要去看你们,要你们在房里等着的?”
这般似有若无的威胁。令甘夫人和赫云策只觉得胸犹如被捶了一记。闷闷的,无法出声,他们再胆大妄为,也是惧怕侯爷的。
仁王还想说话,郁心兰又笑着向仁王欠了欠身,道:“夜已深,不敢耽误仁王殿下休息了。”
长公主也回过神来,扬声道:“周总管。送客。”
赫云策觉得这是个极佳的机会,若是有了这些粮食,不烦抹不平这件事,忙又开口阻拦道:“我们府中的谷粮的确有些吃紧……”
“胡说八道!府中何曾短了你吃短了你喝!”
定远侯的声音忽地从外面传进来,挺拔的身姿也随即出现在众人眼前,赫云连城紧随在父亲身后,进得厅中,立即将目光落在小妻子的脸上,朝她几无痕迹地微微一笑,告知她已经说服了父亲。
郁心兰顿时放下心来。
定远侯向仁王躬身行了一礼,淡淡地道:“时辰不早,臣便不留王爷了,改日再请王爷小酌一杯。”
仁王已知此时无法再说动任何人,便潇洒地笑笑,翩然离去。
待客人走后,甘夫人急忙上前道:“侯爷,可以先将那些谷粮留下,掉换马料,就没事了…”
“闭嘴!”定远侯一声断喝,怒目圆睁。“你只想着替你那宝贝儿子掩盖,可曾将我定远侯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性命放在眼中?若是无人查帐,倒还好说,现在查帐的师爷已经到了军营,文书上都盖有玉玺,这时再掉换,岂非等同于欺君!”
旋即转身看了看赫云策,漠然道:“既然你已经换好了衣服,就随为父一同入宫,向圣上请罪吧。”
甘夫人听得这话,如同晴天霹雳,攥着侯爷的衣襟便开哭,“侯爷,您不能这么狠心呐。咱们再想想法子,必定有法子可想的,若是您带了策儿入宫请罪,一切就无法挽回了啊。”
定远侯心中恼怒她不识大体,现在根本不想同她说话,抓住她的手往外一推,喝道:“齐龙、赵虎,送夫人回房,若是她再走出房门一步,我唯你二人是问!”
急怒攻心,说到最后,定远侯竟胸腔一滞,咳了几声。长公主忙上前来为他抚背,“侯爷别急,有话慢慢说。”
定远侯一时说不出话,只用手指了指甘夫人,示意侍卫上前拿人。
甘夫人惊呆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两人行到近前,伸出手臂,做了个请的姿势,“夫人请。”
甘夫人很清楚,侯爷留在身边的这几个亲卫,从来只听侯爷的吩咐,若是不动,他们就会硬来了,到那时,就真的颜面扫地了。她哀哀戚戚地看了侯爷一眼,希望能从他的脸上、眼中,看出几丝不忍来…可惜,很失望,当下也明白,侯爷是真的怒了。她不敢再犟,转身走了出去。
没了母亲撑腰,赫云策更是不敢多言,可父亲去了又返,忽地改变了主意,肯定是与大哥有关,所以他没少将怨毒的目光投注在大哥身上。
赫云连城上前一步,轻声道:“父亲,我也随你们入宫吧。”
定远侯看了长子一眼,眸中泛起几许欣慰,拍了拍长子的肩膀道:“不必了,明日,我们还不一定能回来,你在府中,帮着你母亲,主持一下飞儿的接妆礼。”又转头看向郁心兰,神色间十分满意,却只是叮嘱道:“你也帮衬一下。”
郁心兰忙屈了屈膝,低眉敛目地应了声“媳妇知道了”。
定远侯和赫云策从侧门出府。直奔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