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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在他们到达之前,琚炎帝已经名命人来仔细打扫过一番了,但因为得知即将住进来的是一位被弃被作废的质子时,那些负责打扫的宫女太监只是做做样子敷衍了事,所以现在的翰深小筑门庭冷清,荒凉乱废,简直就像个鬼怪会出没的地方。
“竟敢给殿下住这样的院子!封陌国欺人太甚!”楚月珀一旁的随行护卫替主子抱不平,忿恨地说道。
楚月珀抬了抬手示意那个身着暗红衣装的护卫噤声:“绯度,既来之则安之,不要过多的抱怨。”
暗红衣装的护卫绯度啐了一口,他将眉头拧紧,单拳狠狠地握着,最后将怒气全都用跺脚的动作发泄出来,地上的泥水溅湿鞋裤也不在意,他不等楚月珀就先走进了翰深小筑,他的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嘣嘣”响,以至于那些本就因为岁月侵蚀的青石板不堪重负地裂开一道道纹路。
“住就住!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招!不要以为殿下好欺负!有我绯度在,那些奸蟊小人休想诡计得逞!!”
楚月珀看着绯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小筑里的一株盘根错节、苍翠弥天的柏树后,他也跟着走了进去,步子停在那株柏树跟前,只见柏树盘曲苍虬的粗干上长着斑斑的青苔,深褐色的树皮经过风雨磨砺已经一块块掉落。
抬眸望去,因为雨水的关系本应苍翠的颜色变得深了一些,柏树树冠状似圆锥贝壳,其分枝稠密,小枝细弱众多,枝叶茂盛,树冠完全被枝叶包围,从一侧看不到另一侧,那些淅淅落落的雨水顺着无数枝条而下,重重地砸在楚月珀的伞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眼前的这株柏树至少有四十余年的历史了,从它的每片染湿的鳞叶中都可以感觉到那种斗寒傲雪、坚毅挺拔的气势。
楚月珀伸出手来,垂落的水珠滴在纤白的手上,顺着滑落,他毫不在意手指被树上的青苔染上污垢,贴近这株柏树,他像是在面对一位老朋友,轻轻地勾起嘴角,那张轮廓硬朗的脸上逐渐转化为似水一般的线条,他闭上深黑的眼睛,享受着树下反复间歇的安宁。
“母妃,珀儿回来了……”
岁不寒,无以知松柏;事不难,无以知君子。
他绝不会在困境面前低头认输!母妃远嫁他国所受的苦难他要从这些为了私欲不顾他人的魔鬼身上讨回来!不论是辽默帝琚炎帝,还是那个道貌岸然的后宫之首孝瑾皇后,都是致使母妃怨逝异乡的罪魁祸首!只要他尚有一口气,他就绝对不会轻易认命!
时间回到应侯平天三十五年的三月初,是封陌国一年一度选秀的日子。
那一年新进秀女多达二百人,其中有一位最为鹤立鸡群容貌天成的女子,就算是将天底下最美好的辞藻镶嵌到她的身上都觉得远远不够,那名女子的美像是上天赐予的,凡人远不可比,甚至觉得多看一眼都是奢侈的。
此女年方十六,闺名唤作?儿,乃是江南丝绸大户瑕吕氏的五小姐,只因容貌生得赛若天仙便应召入宫选秀。本来,相貌如此美丽的女子,应该很容易得到当今圣上的青睐和喜爱,从而一步登天坐享荣华和荣宠,就在大家都以为故事会照着这样的剧本发展的时候,偏偏事与愿违,这位女子人人相传的美貌终是惊动了年轻气盛的孝瑾皇后。
于是,瑕吕?走上了一条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艰苦的路。
孝瑾皇后在琚炎帝亲选秀女之前,偷偷将瑕吕?换掉,让一名宫女顶替。自然,假的瑕吕?很快就被排除在外,而真正的瑕吕?被皇后扣在身边,成了最低等的传唤侍女。
“你再也不是瑕吕?了,你只有一个名字,叫东施。”
皇后金口一开,从此繁华的后宫之中多了一名叫做“东施”的使唤婢女。
从此,瑕吕?被皇后变着花样受尽了屈辱和折磨,一双大家闺秀的细腻白嫩的手生出薄茧,日渐粗糙。她没有时间去保养去爱护自己的身体,皇后每日派下来的任务都使她不得不做到三更半夜,甚至不能休息。皇后嫉妒她的美貌众人皆知却没有谁敢站出来,为了不让瑕吕?引起注意,皇后用浓厚的红胭脂涂抹在瑕吕?的脸上,让她看起来奇丑无比,还命令其不准擦掉。
身体和心里受到严重虐待和压迫的瑕吕?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生性软弱的她在宫中没有靠山没有可以依附的大树,就这样她无力反抗受尽煎熬地过了一年多。就在她以为自己的一辈子就要在阴暗的皇宫中度过老死的时候,宫中迎来了一位贵客,正是这位贵客,改变了瑕吕?困窘的局面,成为她人生上的又一个转折点。
应侯平天三十四年,夏至节。
这日早晨,瑕吕?和往常一样托着疲惫的身子去凤仪宫等待皇后分派任务,出乎意料的,皇后没有再给他难看的脸色尖利的话语,而是命令其他宫女带她去梳洗沐浴一番,然后让她尽情地放松了一天,过得就像在家里的小姐生活一样。
皇后的反常让瑕吕?很不安,看尽深宫之中的炎凉,她知道皇后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她这样做一定有她的目的。那天傍晚,皇后屈尊降贵亲自为自己上了美丽的妆容,穿上华贵的裙裳,戴上珍贵的珠宝玉石,那是瑕吕?成为东施后第一次洗掉了脸上丑陋的红胭脂,在众人惊艳的神情下跟在皇后身边。
“东施,想做回‘瑕吕?’的方法只有一个,你必须在今夜的宴会上,艳惊四座。”
这就是皇后的目的么?瑕吕?不敢妄自猜测,一年多了,她知道这位皇后的城府有多深,在确定这么做的意义之前,她只能顺承下来,这是她保命的手段。何况,“做回瑕吕?”的这个诱惑实在让她抗拒不了。
跟着皇后到达宴会的场所后她才知道,皇后要自己艳惊四座的目的是什么。
一位身着飞勾银纹贵袍的男子坐在琚炎帝的身旁,从他的衣着举止来看,绝对非富即贵。从皇后的口中瑕吕?得知,这个和琚炎帝有说有笑的英俊男子,名叫楚默行,乃是封陌西面邻国虢洱国的当朝太子,也就是后来的辽默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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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瑕吕氏?儿的往事【中篇】 '本章字数:3363 最新更新时间:2012…04…30 14:14:14。0'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
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
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
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苕。
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
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荣风。
堕珥时流盼,修裾欲朔空。
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琵琶声奏,一曲《绿腰》如痴如醉。长袖独舞,节奏由慢到快,舞姿轻盈柔美,音调带有江南风格,轻歌曼舞,温转抒情。
瑕吕?的舞姿随着琵琶的起伏而变幻,舞腰和舞袖轻盈之极、娟秀之极、典雅之极。声乐低回处如破浪出水的莲花,急舞时衣襟随风飘起,似乘风而去,追逐那惊飞的鸿鸟。
散板、摭分、勾轮、摇指、扫拂……琵琶声时而轻歌曼舞,时而跌宕起伏,忽而“大弦漕漕如急雨”,时而又“小弦切切如私语”,瑕吕?在繁花锦簇中穿行,翩若惊鸿,宛如游龙,亦诗亦舞,堪称双璧。
不论曲舞,皆称上品,如此惊艳于众人的歌舞,使听者忘我,看者失魂。更不要说是看惯了宫舞的琚炎帝和楚默行,瑕吕?天成的容貌映在他们的眼里,教人移不开分毫的视线,灵动的舞姿恰似瑶台仙子下凡尘,人间哪有几回闻。
皇后满意于瑕吕?的表现,她的凤目弯起折射着淡淡的精光。虽然琚炎帝被她所迷,但是更重要的是,这曲琵琶舞明显已经促使瑕吕?被那个虢洱国的太子楚默行看中了!
接下来,只要再微微推波助澜一点就可以了。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她乃是皇上的爱女,‘月舞公主’。”
就算琚炎帝百般不愿,他也不会当面驳了楚默行的要求,再加上皇后的言辞,瑕吕?十分顺利地以琚炎帝爱女“月舞公主”之名赐予楚默行为妃,意在同虢洱国结秦晋之好。
楚默行如愿以偿,却不知瑕吕?的真实身份,只当她真的是琚炎帝的爱女,以一国太子之名求亲一国公主,门当户对,便约定三月后亲自前来封陌国迎亲。
瑕吕?不曾想,有朝一日她不是以后宫娘娘的身份住进翰深小筑,而是以“月舞公主”的特殊身份住了进来。尽管她再有不安,但是名义上的公主身份却为她挡去了“东施”这个多灾多难的名字,摆脱了皇后的压迫,住在翰深小筑里享受华贵的生活,就算不是娘娘那又怎样。
于是,瑕吕?接受了这个事实,嫁给一国太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无论做大做小,以她的出众的美貌和舞艺,要博得太子的常宠不衰应该很容易,而且有朝一日太子做了皇帝,她同样是一宫的娘娘。
如此思忖的瑕吕?便安心地在翰深小筑里等待三个月后从虢洱国来的迎亲队伍。但是后来,她才知道,那位后宫之首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放过她。
瑕吕?自那次宴会后再一次见到琚炎帝的时候,正是一个繁星灿烂的夏夜,那夜成了她噩梦的开始。
琚炎帝喝得烂醉如泥,瑕吕?发现皇帝的身边没有随从太监,便得不得将他请进屋里。她令自己的侍婢打来清水,亲手照顾着这个自己名义上叫父皇的男子,本以为他喝得醉昏了头,不到第二日是绝对醒不过来的,却不料,夜半时分他突然惊醒过来,那双眼中不是酒醒后的迷茫,而是充满浓浓的情欲,炙热地燃烧着。
这让瑕吕?慌了神,正待她要跑出门叫来婢女的时侯,琚炎帝一把抱住了她,嘴里喊得是她的名字。
“?儿、?儿!朕要你!朕怎么舍得将你嫁给那个楚默行,你是属于朕的!你本是属于朕的!你是朕的!!”
他从来不知道他的后宫之中有这样一名女子,她本就是他的囊中物!
“父皇!请放手!父皇!皇上放开我!我是月舞啊!皇上??”
瑕吕?尖利的叫声没能把琚炎帝唤醒,也没能把她的女婢们引来,皇后的宫女和太监早已潜到翰深小筑里将她们都监禁了。
屋里传来瑕吕?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伴着衣裳撕裂的声音,不断地钻入小筑外皇后的耳里,她得逞的笑容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东施,本宫是不会那么简单地便宜你的!”
“不要啊??皇上??不要??”不要啊,还有两个个月她就能够从这个吃人的地方逃出去了,不要给了她希望又马上让她绝望啊!
那夜虽然无风无雨夜空明朗,但整个翰深小筑笼罩在一股乌云中,筑中屋前那株苍劲的柏树无风自摇,针叶层层抖落出“簌簌”的声音,屋里传来凄厉的声音让人不敢靠近,退避三舍。
巫山云雨之后,皇后命人将沉睡的琚炎帝带回了自己的凤仪宫,她看着床上玉体横陈的瑕吕?,看着她身上青红交错的痕迹,皇后笑得愈发灿烂。
“东施,你就好好地在这里等待虢洱太子的迎亲吧。”
瑕吕?眼神空洞,她的魂已经去了大半,要是早一些她一定是最得意的,琚炎帝是喜爱她的……可是现在,要她如何用已非完璧的身子去面对那个即将来迎娶自己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