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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四十三章嘉和二年夏。游乐
第四十三章嘉和二年夏。游乐
两人到了滨州，却并没有急着上岸反而打发了那船家又雇佣了另一艘船儿。钱浦跟着林琰上船便觉得怪异，直到迎他们的是一个徐娘半老的妇人。她此时才察觉出不妥之处，不禁低声对着他道：“你若寻乐，我在岸上等你……这种地方，我闻不惯这脂粉味儿。”
见她极是别扭的扮掩着脸，林琰却没了往日的好脾气只是阴着脸道：“钱静之，你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此时的称呼已然转变，钱静之既没有叫钱浦那般疏远，已没有故叫清乐的亲昵。连名带字，已然上司对下属不远不近的称呼。
钱浦徒然间羞愧不已，低着头便恢复了往日之色道：“自是听您差遣！”心中却不禁诽谤，他一个已婚男人寻欢作乐也算不得什么。游船作乐更是文人墨客的风雅之事，她也不能言半句不是。只是他偏带着将她也带上做什么！可林琰刚才的话已然拿出平日里几分官威来，她只是随他办差的副官自然是不得不从。
那妇人见上船的客人虽穿戴不是十分金贵却难得的是气度风流都是俊俏的小相公便十分热情将两人引到船舱内。林琰倒像是熟门熟路的样子，虽然是外地口音却不似钱浦那般拘谨。
那妇人带着一口浓重的滨州话问道：“不知客官喜欢青官还是红官伺候？”林琰一愣没有听清她软软的嚼着舌头像鸟语一样说些什么。钱浦因久居南方，虽然各地的方言相差甚远却也是听懂了这句话。
那妇人见林琰没出声便望着钱浦，钱浦便推辞道：“这样的事情自是请您拿主意！”
林琰听得她这番推辞顿时气急，不想因为应不懂方言出丑，她却听懂了不帮他解围便道：“我这小兄弟第一次来见识，不如你看着办吧！我们虽然不是富贵之人，可伺候好了也自是有赏的。”
林琰这番话，那妇人虽然听得半懂。可听到有赏二字自是乐了，赶忙殷勤召唤着。钱浦坐在那椅子上顿时如坐针毡，林琰却微微一笑道：“只是听听曲儿你怕什么？你跟了李贞这么些年又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此时不提也罢，一提便让钱浦原本紧张的脸色越发难堪起来。不禁想起那一幕……桌案上叠在一起的李贞和馨奴，还有那女子雪白晶莹的皮肤，还有那古怪的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想到这里她顿时心中更加惶恐，儿时的心理阴影笼罩在她脑海里。她本和林琰还在置气却软了语气哀求道：“我们离开这里吧……我是真的怕的紧……”
“你怕什么？这些ji子又不会吃了你！”他挑着眉头带着几分嘲讽之色，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的服软。见她的脸色不是平日拘谨时羞涩的微红而是煞白，林琰到底心软的问道：“我们不过在这里等一个故人，不会做什么的……你的小脑袋别想腌臜了！”
他说的是实话，自己带钱浦上船自然会被她误以为要留宿船中。一个成年男子留宿花船，自然是寻常之事。况且他出京已久也好些日子没沾染香软的女子。只是他一直是淡薄寡欲之人。除了她在一旁若有若无的挑衅让他偶尔失态以外，自然不是个随便沾染这些俗物之人。况且他寻了她多年，也念了多年，如今自然惦念的心思都在钱浦身上。他见她慌张，便伸手捏住她颤抖的小手。
果然，她终于平复了许多。听得林琰的保证虽然面红耳赤，却也不在那么惧怕。何况若真撞上他的好事，只怕没有当年李贞那般简单。她想到这里终于松了口气道：“敏之师兄没有你想的那样，他虽然生性风流却也早就入了正途收敛许多。自从有了家室之后，更不似以前那般胡闹了。”
钱浦此话诚然，却让林琰起了愧疚之意。李贞能收心思也必是和钱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他说不上李贞对钱浦几分真心。可相交多年，他至少肯定李贞这个重情义的男人对她也是动了心的。便起了醋意道：“他那么好，当初成全你们的时候为什么不跟了他！”
一句话让她本是光鲜的脸色顿时晦暗了，她沉默了半晌低语道：“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像星辰早已脱离的轨迹。”她不敢去想过去，那些残缺不堪的回忆。她的人生也早已没了退路。她不敢想若是当初没有那场变故，她会不会真的如母亲一般富贵一生，享尽世间荣华。她不敢想若是真的更睿叔和元静去了山中，养大慈儿嫁与寻常男子会是怎样的生活？或者在那一夜落水的时候，她们没有那么幸运而是死了的，成了两具无人认领的尸首……
她惧怕这些花船上的腌臜之事，那些穿着薄衫被男子们亵玩的娼ji……
若不是被钱氏和曾氏所救，而是沦落花船之中那么她和那些被自己骨子里轻视的女子们的命运又有何区别！林琰永远不会明白钱浦怕什么，不是羞涩，不是矜持，而是一种恐慌。一种处在其中便没来由的恐慌。太多的时候她都是无力的被动的接受命运的安排，即便是她现在有了功名，能像男人们一样在官场上受人敬仰。可她依旧是无力的，卑微的仰望着那些站在高处的人，倚仗着他们的施舍生存。
“可曾后悔？”他莫名的问道。
钱浦抬着头望着他，沉思了半晌却答非所问的摇着头喃喃道：“你……不懂我，就像……我看不清你一样。”一句话终于将两人连日来的情谊撇得一干二净，不管他们是否经历了生死，是否患难与共，相濡以沫……只消这一句话又将两人还原为陌路之人。
他没有动怒，脸上依旧平和只是缓缓开口道：“我不需要懂你，因为你现在只是我的下属。你也不必妄自猜度我，只消按照我说的命令去办差便罢。”冷言冷语，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终于那妇人带着几个婀娜多姿的少女进来才消解了两人的尴尬。
第二卷 第四十四章嘉和二年夏。隐士
第四十四章嘉和二年夏。隐士
进来几个歌姬虽然并没有钱浦想象的那般裸露，可那精致的纱衣却包裹着女子玲珑有致的身材。林琰只是平静的扫了那些歌姬一眼便道：“会弹琵琶的留下，其他的都下去吧！”
那妇人赶忙道：“两位爷，姑娘莲月唱曲是极悦耳的不如也留下一并伺候。”
他虽然依旧听不懂这话，可倒也明白这妇人揽生意的用意。林琰扫了一眼那穿着藕荷色袍子的姑娘倒也是美艳便点点头道：“甚好准备写可口的酒菜，一会子我有客人要来。”
说话间林琰便将一锭银子给了那妇人，那妇人见他出手如此大方一时间殷勤的招呼道：“两位可要留宿？”
钱浦终于回绝道：“自是不必，还有要事。”林琰没有理会只是挥着手道：“下去吧！一锭银子足够你几日的经营，还这般缠着客人便是失礼了。”
那妇人自是听得此话，识相的退了出去。林琰接过那莲月递来的曲目点了几首曲子，那莲月便顺势落座在他身边。钱浦瞧见两人亲昵的姿态，一时间别过脸去。却不想自己身边不知何时也落座了一位娇滴滴的清秀美人。
“奴家叫悯儿，不知您如何称呼？”说话间一张明艳的脸便轻轻靠了过来。钱浦几分慌张的躲了开，忽然起身站起来道：“这里太闷，我去外边透透气。”
“站住，谁准你擅作主张！”林琰在她身后厉声喝道。这是花船最是被喜欢看热闹的爱盯上的地方，她若这般出去难免遭人调戏。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敢当着他的面甩手就走，尤其还有外人林琰的脸色便没来由的更难堪了！
钱浦此时委实委屈，他一个人风流便罢。还要拉她做个看客！这到底是什么规矩！可到底她和林琰有尊卑之分，便转身坐在稍远些的椅子上。
可她刚刚坐下，林琰便又厉声道：“谁准你落座！”
当着这些身份卑微的歌姬面前，他却如此羞辱她。钱浦顿时红了脸站了起来，她活了这么久一直守规矩又懂理鲜少被人为难。何尝被人这般给过脸色！她咬着嘴唇，吱吱的摩擦声险些没要出血来。可她到底不是意气风发性子，虽然心中怒到冒火却只是规规矩矩的低着头站着。
林琰对刚才那招惹钱浦的悯儿道：“不消你多情去伺候她，好好斟酒吧！”那歌姬便伶俐的凑到林琰左边。见他左拥右抱各拦一边，钱浦顿时黑了脸。索性她沉默已然成了习惯，便是如此之态究竟忍住了怒气没有再言语一句。
乐声响起，她只听得那歌姬与林琰细声说笑。虽然声音不大，却是极清晰的一字一句入了她的耳。一会子那酒菜便上的齐全，林琰才冷漠吩咐道：“坐下吃吧。”
她望了一眼桌上的酒菜，比起两人一路上的将就极是丰盛。可被他训斥一番，她自然怒气难消没有胃口僵在一旁不动。
“用我亲手喂你吗？还不快坐下……”他好像一番寻乐心情便好似的，带着几分调戏之意缓缓而道。
她转眼望着他的大掌扶着悯儿的腰及，顿时羞愤不已。这姿势如此暧昧，可也让她猛然间觉得熟悉……一时间脑海里闪现过熟悉的镜头，林琰也曾这样肆无忌惮的拥过自己。他坐着，她站着，她自然是消耗体力却生生顶撞道：“不饿。”
“好，接着站着。”顾及这旁人在场，他自然不会宠着她，哄着她。何况她一生气不是转身就走，就是不理人的性子林琰委实有些故意整治的味道。她跟着李贞的时候怎么就那般乖巧，听话，怎么几日不到她对自己的态度越发的恶略，还带着几分傲气！他是可以宠她，给她一起，可不代表他就能容她的小性儿踩在自己头上！
“……”她瞪着他，小脸上煞白的满是怒气，一双含水的眸子也带着几分怒火炎炎。见林琰只顾着与ji子**，即便是自己这么瞪着他。居然都没有理会的意思，直接将她视为空气！钱浦没来由的生出挫败之感，莫名的就委屈了。凭什么，他将自己当做ji子一样戏弄。凭什么，他接着上司身份压制她。凭什么，他竟然如此对待她！
想到这里她勃然一怒，也真正是顾不得脸面坐在了桌前。
林琰见她妥协了，不禁微微一笑调侃道：“怎么饿了……”
“不饿……”她虽然如此说道，却展开小嘴巴将眼前的一块点心一口塞进嘴巴里。
“不饿……不饿就不许吃！”他的胳膊修长有力，虽然隔得远却也一把将那盘点心端到自己面前。
她望着那琥珀色的眸子里尽是笑意，含着没嚼玩的点心吱吱呜呜的抗议道：“银子……是我赚的……凭什么不吃……”
只是她说得急，喉咙被点心渣子噎住咳个不停。她自幼守着食不语的规矩，自然对自己是失礼尴尬不已。赶忙捉起眼前杯子便就着那液体要顺食，可一入口一股子辛辣味更让她难以下咽。火辣的感觉，刺激的她顿时落了泪。
林琰冷眼看着钱浦这一幕幕闹剧，没有笑她，可也没有理她。她不是可以沉默不理他吗？他也可以学着她一样漠视她……让她也尝尝这被人漠视的滋味，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这么放肆的对待自己。说不得，打不得……宠却宠出脾气来！他年纪轻轻能将那么多不安分的人精都压制在自己手下，又岂会驯服不了一个小混蛋！
钱浦自然不知道林琰这番心思，此时却越发委屈。一个人默默吃着东西，捂着耳朵不再去听那些嘤嘤耳语。
忽然门外一声飘渺的声音传来道：“船上的可是远客而来？在下铭七不知可否上船一聚？”
林琰听到此话并不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