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溅起的水花逐渐平息。站在河边,愣了好大一会儿,他忽然想笑。其实自己也不是什么都会,至少,草原上长大的他就完全不会游泳。
一个渔民的儿子,竟然不会游泳,只因为他在学会这项技能之前,就被那个家抛弃了。他低声笑着,笑声越来越大,一直笑得弯下了腰,笑得眼角闪现出水花。终于笑累了,他转身来到破屋里。
躺在地上的男子依然在昏睡之中,毫无二致的容颜如同照镜子般玄妙。
为什么你总是能先一步抢走我看中的东西呢?也许,这个世上本就不该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存在。
两队侍卫从掖庭局门口经过,相互点头示意,各自继续巡逻。
毫无破绽!躲在树上的人静静看着,这样严密的巡逻,根本找不到潜入的机会。看来只能兵行险招了。
又静待了片刻,一队人巡逻到掖庭局门口的时候,他悄悄弹出一颗小石子。
走在最后的那名侍卫忽觉脚下一绊,顿时向前一扑,撞到了前面的人,前面侍卫的火把顿时脱手,扔进了掖廷局的大门上。
木制的门窗顿时燃烧起来,众人惊得目瞪口呆,连忙反应过来,“来人哪,救火啊,救火啊……”
场面顿时骚乱起来。明义趁机翻身跃上大殿。又是数指弹出,将门锁崩开,火星立时溅入大厅。
待众侍卫涌入殿内救火,明义悄无声息地从房檐下翻了进去。在他的操持下,火焰越烧越旺。侍卫人数虽多,却无顶尖高手,他行动隐秘,竟然始终未有人察觉他的手脚。
不多时,裴少卿也带人赶到了,“这是怎么回事?”
“回大人,是……是有人不小心掉了火把……”
裴少卿急道:“怎么这么大意?掖廷局的东西要是烧掉了,麻烦就大了。赶紧把里面的东西全腾出来。”
在他的指挥下,掖庭局和周围宫室的太监宫女们也纷纷赶来相助,一边往外搬运东西,一边救火,火势很快被压了下去。
在房顶上看着,明义慢慢地皱起了眉头,“如果掖廷局有军事防御图的话,他们怎么可能先救这些典籍,而不管防御图呢?难道青鸾被他们看出了端倪?临时转移了地方,还是这丫头真的……”
冷眼看着下方的动作,火势已经渐渐熄灭,看来今晚防御图这方面是不可能有收获了。
明义从怀中摸出一本书册,趁着裴少卿转身的功夫,放到了一摞典籍的顶端边沿。
书册摇摇欲坠,裴少卿转身看到,便上前一步将其放好,一阵风过,书册被吹开了一页。
裴少卿视线扫过,“咦?仵作玉明风……这不是玉麒麟的父亲吗?”
他随手将册子拿起来,翻开看去。
明义隐藏在横梁之上,静静地望着这一切。
第九卷
第一章 祸水东移
甘露殿里,武媚娘正焦急地徘徊着。见到裴少卿进来,连忙问道:“火势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火势已经顺利扑灭了,各类典籍基本完好。只有司苑房和司计房的宫女档案损失了三十余卷。”
“那就好。”武媚娘终于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心儿也从殿外走了进来,“娘娘,掖庭局失火的消息已经禀报给皇上了。”
“皇上怎么说?”
“皇上说……”心儿略一迟疑,答道,“皇上说不必着急,经宸妃提醒,他已经把防御图转移了。就算有人想趁火打劫,恐怕也没有机会。”
武媚娘眉梢抽动,转移了?想起自己刚才的心急如焚,她只觉一阵心灰意冷。原来,这些军情机密,他已经宁愿与宸妃分享,也不愿自己多操心了。武媚娘的嘴角浮起讽刺的冷笑,何必呢?有了报恩的白狐仙子,我媚娘只不过一介凡身……
“算了,你们先下去休息吧。本宫想一个人冷静一会儿。”武媚娘疲惫地挥了挥手。
心儿想要告退,却见裴少卿反而上前一步,“娘娘,臣还有一事回禀。”
武媚娘一愣,打起精神问道:“什么事情?”
“刚才掖廷局大火,臣将所有的御档全都搬出来了,结果无意中发现了一份医案。”裴少卿略一犹豫,继续说道,“这份医案上写明了仵作玉明风育有一女玉麒麟,可是此女在三岁时曾患有裂唇,先帝念玉明风多次立功,便派御医前往诊治。虽然勉强保住了玉姑娘的性命,却无法改变她天生的残疾。”
他将手中册子递给了武媚娘,武媚娘立刻翻开细看,脸色不由得沉了下去。“可是现在的玉麒麟是很健全的。”
心儿也惊呆了,“怎么会这样,难道玉将军……”
武媚娘慢慢回忆着,“本宫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神策营进宫轮值不久当时她带着手下巡逻,本宫站在花丛之后,正看到她趁着众人不注意的功夫理了理鬓角。只是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让本宫感觉这个侍卫好女气啊。等她转过身来,看清楚他的容颜和喉咙,本宫更加有了把握。于是本宫走了出去……”
“参见昭仪娘娘。”玉麒麟一愣,带着官兵们跪下道。
“起来吧。你们所有人都下去,本宫想跟这位将军好好聊一聊。”
待众人离开,武媚娘定定地望着玉麒麟,笑道:“本宫读木兰词》的时候以为那不过是古人瞎编的,没想到还真遇上了一回。”
玉麒麟脸色刷白,“臣不明白娘娘说什么。”
武媚娘故意说道:“你看着很像男子,可是本宫一眼就看出你是女子,你若不承认,可以验明正身。”其实那时候武媚娘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反而是玉麒麟的脸色坚定了她的猜测。
脸色一变再变,玉麒麟终于低下了头,“娘娘真是独具慧眼,臣不敢再欺瞒了。”
武媚娘好奇地问道:“告诉本宫,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冒天下之大不讳,女扮男装进宫当差?你知不知道这可是杀头之罪?”
“臣知道。臣是已故仵作玉明风的女儿,臣只是想替父伸冤,查出父亲真正的死因。”她将事情原委一一道出,武媚娘不禁动容。紧接着,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作为一个因为失去女儿而悲伤困惑的母亲,她拉住玉麒麟的手:“既然如此,你可愿意助本宫一臂之力?”
……
武媚娘叹了口气,“本宫当时急切地想找个人帮忙查明小公主被害一案,所以只查了玉明风的档案,知道他有一个女儿,便相信了她。现在看来,真是疑团重重啊。”
心儿听着,诧异中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俨哥哥的为人她再也清楚不过,不可能有那些反常的举动,难不成一切都是因为玉麒麟?
她立刻说道:“记得俨哥哥说过,玉麒麟告诉他,自己从小爱好女扮男装。但玉家并非小门小户,为何会如此教养女儿?而且还容得女儿进入军队?玉明风也是官府中人,难道不知这是欺君之罪?”花木兰》的故事广为流传,那是因为北朝征兵甚急,花木兰才无奈替父出征,遵从孝道。而玉麒麟呢?
殿内一片沉静,人的思维皆有盲点,习惯了一件事情就会将它当作自然。此时思考起来,却发现竟然有这么多的破绽。
“其实,她也是为了自己的父亲……”
一个无奈的声音从殿外响起,武媚娘三人均愣住了。
出现在殿门口的赫然是明崇俨,望着武媚娘,他躬身下拜,“娘娘,臣……特来请罪。”
他衣袍上带着明显的血痕,脸色苍白,身躯颤抖,摇摇欲坠,心儿不禁惊呼道:“俨哥哥,你受伤了?”
“无妨。”明义摇摇头,苦笑道,“这本就是我该受的。”
武媚娘眯起了眼睛,“请罪,何罪之有?”
“包庇玉麒麟之罪。”明崇俨黯然开口道,“玉麒麟本是西突厥人,更是西突厥将军云仲之女。这些年来,她费尽心机潜入宫廷,都是为了父亲报仇。”
“西突厥将军云仲?这个名字好熟悉呀。”思索片刻,武媚娘忽然想起,“啊,好像是多年前在长安抓到的细作,被处死了。”
“没错,云仲多年前就潜伏大唐,后来因暴露行踪而被处死……”说起此事,明义脸上满是悔恨愧疚,“当初我奉娘娘之命跟踪彩蝶郡主和上官浩,结果发现他竟然和玉麒麟有勾结。吃惊之下,我不敢声张,经过仔细调查,才发现上官浩背后挑拨之人正是她。而她的身世也并非仵作玉明风之女,而是西突厥遗民。”
“娘娘,恕臣的私心……臣一心希望能够慢慢感化她。所以迟迟将事情隐瞒不报,想不到会酿成这种大祸。”明义跪倒在地上,悔恨交加。
心儿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而裴少卿却眸光闪动,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既然你费尽心思要保玉麒麟,为何此时又将她供了出来?”
明义惭愧地低下头,“不管怎么样我都是大唐的子民,为了能够劝她痛改前非,前日我特意找她开诚布公,将一切事情摊牌,结果……想不到她假装悔改,想要将臣骗到郊外偏僻之地……所幸臣及时发现了他们的目的,趁其不备,先发制人,这才逃了出来。玉麒麟见事不妙,跳河而走……”
武媚娘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这一身的伤痛已经说明了事情的经过。难道事情的真相果然如此?
就在殿内众人惊讶的时候,门外又响起了一声断喝:“娘娘,他在撒谎!他才是西突厥的细作!”
出现在殿门口的赫然便是玉麒麟,她的样子比明义更狼狈,浑身湿透,血迹洇开,发髻凌乱,整个人好像受了重伤又刚刚从河里爬出来。
进了大殿,她跪倒在地上,急切地说道:“娘娘,别听他血口喷人。他才是西突厥的细作!”
明义转头道:“娘娘,您饱读诗书,应该知道西突厥人的特征吧。他们都喜欢在脚腕上纹一些动物作为图腾,谁是西突厥的奸细,一看便知。”
武媚娘点点头,“那就请宫人验看一下。”
玉麒麟顿时脸色惨白,咬牙道:“娘娘,不必验看了,我确实是西突厥人,但我留在大唐的目的绝不是当细作,而是想要为父报仇。”
武媚娘冷冷一笑,“又是为父报仇,究竟哪个是你的父亲?”
玉麒麟顿了顿,终于答道:“实不相瞒,我的父亲便是西突厥将军云仲,潜伏在长安多年,我也跟着他从小在长安长大。直到那一年,因为叛徒的出卖,父亲被抓了,本以为必死无疑,却没想几天之后,他又被放了出来。
“找到了心急如焚的我们,他说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大唐的皇帝李治有意与西突厥和谈,消弭两国纷争,共享太平,并愿意将争执不下的豫州一带割让给西突厥。但是同时提出条件,让父亲为他效力一件事——就是带人去抢劫王国丈押送的赈灾官银。”
武媚娘一惊,继而恍然大悟,难怪皇上在长孙无忌的眼皮子底下还能调动那么多的高手,将王国丈所带的精锐兵马全数诛灭,事后又不留痕迹。原来是从西突厥借了力。“然后呢?”
玉麒麟苦笑道:“然后娘娘都知道了,劫到的不过是一批石头,我爹还为此难过不已,觉得辜负了皇上的一片苦心。愧疚之下,对皇上指派的其他任务,父亲带着一众手下兢兢业业,拼力完成,却想不到事情没多久又发生了变故。
“皇上有意和谈的消息,父亲在欣喜之下早已传回了国内。西突厥很快派来了特使,催促父亲尽快将国书弄到手。
“为了能尽快拿到两国和平的国书,父亲一边为皇上卖命,一边安抚特使,两边努力。可是没想到最终,我们没有拿到所谓的国书,拿到的只有刀剑而已。”玉麒麟面上浮起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