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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儿。
慢点醒来。
狼烟遍地。
激战过后的战场一片荒芜血腥之感,仿佛昭示着几年之内这片土地都会寸草不生。小熙儿醒来之时整个夜色已经昏沉,城门上战旗插着,火把照耀之间依稀能看到那依旧是荆国的战旗。
——没有打赢吗??
小熙儿一惊,爬起来,定定看着那城门的情形。
荆军以守为攻,自然能耗上很长时间。当看到城门口下遍地的残兵败将,伤痕累累时她松了一口气,看来楚歌并没有让尉迟夜占到上风。
辛巴摇着尾巴从芦苇荡中走出来,像是去狩猎过了,嘴里叼着一只死去的血淋淋的小动物,丢在她脚下。
小熙儿汗哒哒的。
这个地方又不能生火,会被发现,要她吃生的吗亲??
腿蜷起来,抱住自己。
小熙儿决定忽略辛巴的好意干脆饿着,辛巴也乖乖的不出声,在她旁边趴好。
楚夜阑就这么走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
想到这里心下就闷痛闷痛的,停不下来,小熙儿脑子乱糟糟的,知道楚夜阑是为了她好,不让她受伤,可是就像他说的,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只身一人深入敌营犯险,她能舒服几分??
余下这几日,甚至是半月,一月,都是一场硬战。
她能做的就是居高临下,乖乖地看清形势。
身后又有响声,是一匹野狼,嘴里也叼着一只还在扑棱的鸡到她面前,呆呆的无辜眼神看着她,不知她要不要。
小熙儿“噗嗤”一声笑出来,在满是生死周转的压抑战场上第一次笑得心无城府,倒在芦苇丛上,凝视着漫天星光,喘息之中觉得胸口无限轻松。
最终还是挖了个洞,用石头裹住,找了点火和炭石在里面烧着,一缕青烟从洞口冒出在黑暗之中也不大能看见。
半晌过后算是熟了,虽然木有盐,但好歹有东西吃。
吃喝饱了以后继续躺在芦苇丛中看星星,辛巴一下下用头拱着她,小熙儿把它推开,不一会它又拱过来,她粉嫩的小指头指着他:“不许过来!”
“除非你变成楚夜阑才准你睡我旁边!”
辛巴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快啊快啊,变身给我看!”小熙儿欢腾起来。
“笨老虎!”
辛巴“嗷呜”一声低鸣低下了脑袋。
天色愈发浓黑。
等城门口的火把都已熄灭,小熙儿才困得忍不住翻个身沉沉睡过去,辛巴这才敢靠过去拱在她旁边,用一身虎皮给她取暖,舔了舔她的脸,裹住了她沉沉睡去。
战后第一日,城门四周挖下大坑,布满荆棘让铁骑无法踏过,局面僵持;
战后第二日,第一波铁骑凌晨突袭荆军后方粮草库,大火从崇华殿后的方向开始烧,火光烧红了整片天空;
战后第三日,城中幸存的人质被推到城门之上,惨叫着被全数杀害,推下高高的城门;
第四日……第五日……
战况愈发激烈起来,小熙儿埋伏在护城河边伺机而动,第七日时荆军粮草断绝,开始向周边城镇搜刮粮草,却突兀遭到猛兽袭击,有去无回;
第九日时,小熙儿终于猜出了楚夜阑在哪里。
——敌方粮草库的位置无人能知,除非置身皇城之中,与人里应外合才能全数烧光。
——原来他竟只身沦陷险境,不惜做内应。
从那一日起小熙儿惊心动魄,睡不安稳,只盼这一场战争尽快耗尽荆国的兵力。
第十五日,双方僵持局面打破,楚军呼啸而至,伐木将大坑填平夜半突袭,城门失守,却殊不知荆军主力早已寻好了退路从城门后撤出,往南境逃窜而去。
楚歌留了三分兵力守城,其余七成全力追敌,副将立下军令状,必亲手绞杀其将领,否则,誓不回城!
重新回到皇城之中,楚歌凝视着经历屠城后的鲜血淋漓与残墙断瓦,沉声嘱咐,如果城门何日见到一人一虎相随而至,不必多问。
只需,躬身相迎。
两日之后,守城的士兵终于见到了楚歌口中所谓的那“一人一虎”。
那是一番怎样的场景??
一个娇小妩媚的女孩,端坐在一头威风凛凛的老虎身上,慢慢踱向城门,她一只鞋子掉了,另一只白生生的小脚上也晃悠着快掉落的另外一只鞋,梨花白的锦袍被纤尘草尖沾染得有一点点脏,那张小脸却是倾国倾城,看一眼便勾魂摄魄。
守城的士兵看傻了眼,等走进了才突兀地反应过来,眼前这女孩,分明就是三年前楚王亲口谕封的当朝太子妃!!
霎时,城门口的士兵们齐刷刷地跪下。
“参见太子妃!!”
震天的喊声,与当下满是残砖断瓦的皇城景象并不相符,小熙儿抬起小脸眯起眼看城门,心下微痛,想起了因报复而被斩杀于城门口的无辜百姓,城墙上的血迹都还未冲刷干净。
不做声,小手摸了摸虎脖子,辛巴便一步步地继续踱了进去。
城门“吱呀吱呀”沉重地打开。
城中落魄。
从前繁荣无比的华容道此刻人烟稀少,唯有清扫的宫人与太监在忙碌着重新修葺城墙的事宜,可偏偏每个人眼中都透着一股清澈的坚定,仿佛这一场杀戮都只是暂时。
这里,是他们楚国的土地。
从未变过。
小熙儿心口一酸,小手拍了拍虎头,辛巴停下,它背上那一抹娇小柔媚的身影也翻身下来。
在皇宫呆了那么久她也早就认得路了,再往前走就是御花园,往左是藏经阁,往后便是崇华殿。
此刻的崇华殿旁都还冒着汩汩的浓烟,大火几日未停,只能等彻底烧完了再重建。
小熙儿呆呆站着,感慨万千。
忽而——
听到前方有人说话。
一路走来的有几个人,中间的那一抹耀眼的墨色令人心下静谧安稳,眉眼之间都透着帝王之气,因为毕竟这整整一场大战他都掌握得恰到好处,何时守城、何时弃城、何时借助内里里应外合、何时打开城门迎楚军归来……他步步为营,一招未错。
哪怕是楚歌执掌着千军万马,也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枚棋子;
他猜的中所有人的心思;
有舍,有弃,才到今日这依旧大权在握的局面。
“昨日林副将已飞鸽传书至宫内,荆队已退至南境三省,被海阻绝退路,想必迫降穷寇,指日可待……”说话的老臣紧随楚夜阑左右,当初城门失守时,楚夜阑将心腹朝臣及其女眷第一批护送出宫,避于此战。
这令得众朝臣更加忠心耿耿,在无二心。
“小心为上……”楚夜阑深邃的黑眸透着令人难以捉摸的情绪,长指抬起,轻掐已冒出新芽的绿枝,“荆王生性并不鲁莽,怎可能集结全数兵力做此等背水一战之事?”
那幽幽的口吻,令众臣皆是一惊,忽而面面相觑,不容再有半分猜想疏忽。
“退于南境,怎知他没有渡海之法?倒是林副将对此毫无准备,如若荆军从海上逃窜……叫他别忘记,对朕亲口立过的军令状……”松开了绿枝,楚夜阑眯起眸,半是威严半是淡然地缓声说出了后半句话。
仅此一句,便叫众人吓破了胆,霎时跪了一地。
楚夜阑眸色依旧淡然如水,拂袖,凝着满地跪着的臣子,嘴角淡然勾起浅笑:“起来吧……”
他不过是轻微一吓,叫他们留个心去提防而已。
花枝轻颤。
楚夜阑唇边魅惑俊逸的笑容一滞,仿佛听到了花丛中那细微不可察觉的动静,缓声问:“歌儿呢?”
“回皇上,太子殿下昨日刚去军营探察过军中伤亡情况,现已经在宣辰殿中休整。”
“嗯……”楚夜阑清浅的笑容如风般缓缓消失,背过手去,思量着如此,不错,不过是一切,又回到从前而已。
不消多时政务就已经处理完毕,连随身的宫人都已被他遣散。这宫里还依稀闻得到淡淡的硝烟与血腥味,他清隽温雅的王者之气却将这气息沉沉压下,锦袍衣摆所至之处,绿意盎然而生,万物复苏。
小熙儿蹲在花丛之中愣愣看他,不知不觉就湿了眼眶。
一身挺拔颀长的身影走到石桌旁,缓缓挥袖而坐,墨色的锦袍擦过柔凉的石桌,长指拈起青瓷杯,薄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与宠溺低低问:“谁人在那……”
小熙儿一惊,赶紧瞅了瞅旁边的花枝,被他发现了吗??
——就这样,被发现了?
小熙儿泛白的小脸上透出一丝恼意,有些愤恨,恨他当初丢下自己。娇小的身段站起来,冲出了花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猛然扑上了他的背!
“嗵”得一声闷响,带着花间青草香的味道撞上他的后背,一片温香软玉,楚夜阑青瓷杯中的茶水轻晃了一下洒在桌上,他却半点都不在意,似是万物都可消逝,只等她来。
小熙儿气鼓鼓地俯首,热热的气息洒在他脸上:“皇上好计谋,好胆量,一个人在荆军之中过得可好?”
她在气。
气得抱着他的小手都在剧烈颤抖。
他知道。
楚夜阑浓密的睫毛垂下,轻柔放下青瓷杯,薄唇淡淡轻启:“还好……君主亦是凡人,能为国躬身做事,倒也死而后已。”
——死而后已??
——死??
小熙儿霎时小脸彻底苍白,想到自己在芦苇丛中整整担忧半月之久,猜到他尚在皇城之中与楚军里应外合时吓得半宿都睡不着觉,小手颤得更加厉害。
小熙儿松手,白着一张小脸,气息不稳道:“那好可惜,怎么不干脆死了个干净!”
也免得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白担心他一场!!
说完压抑着心痛转身就走,楚夜阑眸色一沉,淡淡放下青瓷杯,长臂猛然伸过去扣紧了她欲走的手腕!!
“……”手被扣住了不能走,小熙儿狠狠瞪他!!
楚夜阑眸中有急剧翻涌的情绪在迅速变化,薄唇淡淡抿成一条锋利的线,接着猛然用力,将那娇小的人儿猛然拽到怀里来,“嗵”得一声撞入他的胸膛,霎时与他四目相对,近距离凝视。
小熙儿呼吸不稳,气白了的小脸生气地看着他,小手推搡:“走开……楚夜阑你走开!!!”
楚夜阑紧拥着怀中不停扑腾动弹的小人儿,气息循着她娇嫩充血的小脸缓缓而下,轻柔扣紧她的背蹭了蹭她,缓缓哑声说:“瘦了。”
——瘦?
小熙儿停止了挣扎,水眸气息不稳地盯着他,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温柔的长指如同带着火,一点点从她娇嫩的耳垂灼烧而来,一路蔓延到她几日不见变得尖小的下巴,楚夜阑低低道:“果真是不该放你一个人独自在外面……吃睡都不好,嗯?”
小熙儿霎时心酸,纤长的睫毛一敛,不管不顾地继续推他。
奈何这人,如铜墙铁壁。
楚夜阑嘴角勾起一抹苍白的浅笑,由着这小东西在怀里胡闹,笑容散去时闭眸轻轻抵住她的额,黯哑至极的一声俯首而下:“朕也是……”
她竟问他在敌营之中的日子好不好过。
他现在倒是可以说了,那日子惊心动魄命悬一线,还必须将她推在远远的城外不管不顾……熙儿,朕怎么可能会好过??
小熙儿这下忍不住剧烈颤抖起来,眼圈被染得满是猩红。
“你就这么想死?回楚歌那里去不行吗?明明就已经没事了,你还一个人跑回去……”小东西在他怀里叫喊。
楚夜阑浅笑,轻柔拢住她娇小的身子,“楚国皇城,易守难攻,朕可以抵挡七日之久他尉迟夜自然可以更久……如若没有里应外合,胜算不会太多。”
“那就不怕尉迟夜发现你,生吞活煮了!”
楚夜阑凝视着她,许久,淡淡柔声道:“……熙儿,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