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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钟沁走在去正厅的路上时,胸口的心脏一直悬得老高,直至跨进厅堂,曹柄迎上来,却是握住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口中已道:“有没有伤着?让爹爹看看。”
钟沁这一愣愣得厉害,耳朵里飘进的这一句话似被装了回声器,转了一遍又一遍,她方才凉丝丝的心头倏地热了几分,便是勉强一笑,隐隐露些苦处:“我无事,爹爹。”她微微垂下眼帘,又轻轻补充道:“方才爹爹应该知道女儿如今武功尽失。。。”
她咬着唇,声音低下来。
曹柄忽而轻叹一口气,道:“你为何不早些与爹爹说。若是如此,我便万分也不会让你出去了。”
钟沁怔了怔,口中道:“我又怎能让爹爹日日为我担忧。。。”她说的半真半假,却委实让人听着真切。
“让爹爹替你把把脉。”曹柄一手执起钟沁的手腕,探向脉搏,静默半响后,才输出一口气:“还好,你内力未曾被散去。只需打开你田丹的气息,便能运行你的真气。”他继而皱起眉头,声音冷冽下来:“是谁将你伤成这般?”
钟沁叫苦不迭,知道对方会这般问,是以,便低低道:“战场上受了一箭,那一箭逼近心脏,好在我命大。”
“一箭?”曹柄声音越发冷冽,却是放开钟沁的手,厉声道:“若是有偏差那如何?我素来宠你,想不然竟差点害你丧命。沁儿,你虽不懂外间纷杂,然既是我曹柄的女儿,怎可以做事无头无脑?”他拂袖转身大走几步,声音略沉:“也罢,往后也得让你明白些。”
钟沁此番出厅堂时却极为清明,她如今知道曹柄是疼爱这个女儿的。她心头松了不少,只是夏景阳那处还有些麻烦。
是夜,月色皎洁,点点带着清凉,投落在庭院里,稀稀疏疏的枝桠影色斑驳,风微微吹动,院落上的影子随着亦轻轻晃悠,顺着带些许卡兹卡兹的声音。
夏景阳一身蓝衣,轻叩房门。屋内灯火摇曳,烛光晃动,只留的一身影立于窗前,那人微微垂头,手捧着书,正细细看。忽而闻着叩门声,他忽而微微笑,声音温和:“景阳深夜探访,可是有事?”
夏景阳推门而入,亦笑道:“公子,两年未见,近来身子可好?”
夏之兮浅浅笑,俊秀的面庞分外俊雅:“甚好。这两年,景阳踏足遍地,可有收获?”
夏景阳眸色清凉,他亦生的俊雅,如今唇边带笑,越发清丽,他轻声道:“收获,自然是,甚多。只是若非公子指点,景阳怕也无法凝神攒足意向。果真是,深入百姓,方才知道何为为民求福。”
夏之兮手指点一点一旁的竹椅,眸光略动:“明日便是皇上生辰,诸位王爷都将前来,景阳如今心底可有谱子?”
“自然万万不能失了这谱子。”夏景阳微微敛神,目光偏肃,“公子可知月国使者来的可是谁?”
夏之兮将书卷搁置撞上,含笑道:“自然非二皇子莫属。”
夏景阳略略思考,方道:“公子以为如今他等可会趁明日之时摊牌?明日可是个难得诸位齐聚的日子。若是一并拿下,便也是一劳永逸了。”
“不会。”夏之兮浅笑,慢慢道:“北起突厥,已是外来忧患,若是此刻内部又起,即便强行篡位,必也难以服民心。既有争夺之意,诸位又如何不知何时方才为时候?”
“那公子以为?”
“这我也不知。”夏之兮修长的手指磨搓着书卷,神色清然,“如今时局常有变化,曹丞相亦非常人,若是时时能猜着他人心中所想,便是做何事都无难处了。”
他忽而抬起眉目,笑着望向夏景阳,低声道:“如今,你手中无权无兵,要的便是时候。葛飞与庞期皆内定军心的将帅,无论你如何,你要知以百姓为己任之心,方才能使其与尔同道。”
夏景阳眸光微敛,心中却了然几分。
想及白日里见着曹沁一事,他忽而眉头微皱,他虽与曹沁不曾谋面,只是她的画像倒曾见过,是以无论如何,他是识得她的。只是,对方却不知夏景阳乃是五王爷,亦堂堂番阳郡主,怎会不知这皇宫里头几位王爷的名字?
他委实觉得蹊跷,然而,他所见的,却是真真切切的番阳郡主,如假包换。继而他说至五王爷府时,她后头便又飞快认出他,好似方才真正没瞧个仔细。然而,夏景阳素来善于观察人的神色,对于曹沁的一番颇为巧妙地转换,他还是起了几分疑。
“公子可见过番阳郡主曹沁?”
夏之兮听他提及曹沁,并不惊讶,只是含笑问道:“想必景阳亦是见过了。”
夏景阳微微点头,皱眉道:“只是,番阳郡主似不知五王爷是谁。”他将几日所遇细细地与他一说。
夏之兮微微笑道:“我亦早有些察觉。这曹沁。。。恐是有些许奇怪。竟不似曹沁。”
“不似曹沁?”夏景阳讶然,“这话何以说起。”
夏之兮轻轻摇头,道:“倒是难以言语。如今的曹沁与往常不同,然而我瞧其内力又定然非他人所扮。”
夏景阳一怔:“那公子可知其有何目的?”
夏之兮眉目稍动,浅浅一笑道:“你无须担忧。她虽与往常不同,倒并非与我等不利。此事还须得慢慢琢磨。”
第五十七章 别院,邸府
彼时,坐落与宫城西侧的邸府内亦是灯火通明。此邸府乃是专为使臣所备。月国二皇子今早放到,还未曾进宫,且因赶路疲劳,便姑且安顿着歇息。
月已中天,一袭浅淡绿衣女子端着一壶尚冒着热气的茶水,她在门外稍稍驻足,抬眼瞧了瞧里头灯火,方才轻轻扣了扣门。
门内一低缓男音传来,她一手端着茶水,一手推门进去。
身着一身紫衣的楚链还未歇息,正伏案疾书,一旁的烛火照在男子俊脸上,印出些别样的韵味。
绿衣女子将茶水搁置桌上,才慢慢踱步过去,却见楚链抬起头来,一双眸子瞧着她似笑非笑,她心头微动,只是微微俯了附身,淡声道:“今日夜寒,故取了些热茶。”她说着已走至桌前,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热气扑散,微微迷失了她清亮的眸子。
楚链轻笑,搁下笔,缓步走近对方,女子将茶水递过去,他依言接过,却微微眯起眸子看她,女子神色不变一毫,只是淡淡看他。
楚链一口饮尽,却将女子揽入怀中,一手磨搓着茶杯壁,低声道:“月夜可是恼我?”他本是声音极具磁性,如今放低了音调,越发动人。
月夜低着头,不动,只是轻声道:“好端端的,我如何会恼爷?”
楚链低头看她,女子表情不变,却是谋中淡淡的情绪怎也掩不住。她跟了他五年,足足五年。以主仆身份。当年他第一眼瞧见她时,便觉得这女子与他颇为同道之人,然而,她比他更懂得隐忍。即便再有苦处,她亦素来不说,只是神色极淡极淡,就如今日一般。
过去的半年,他遣她办事,半月前方才回来。
而回来后,她冷然的神色一直未变。
楚链忽而伸出手指,修长的手指勾住女子的下巴,他瞅着她片刻,方才低低笑起来,继而懒懒道:“我知你能忍,不过此番我不许你忍。”
月夜面色极为平淡,她慢慢挪开步子,只道:“爷以为月夜在忍什么呢?”她抬起眸子,慢慢看向他,一字一句道,“爷并非我肚子里的虫子,月夜心里想什么,爷即便晓得几分,亦不过是一知半解罢了。”
“一知半解?”楚链挑起眉毛看她,继而悠悠道:“一知半解便已足够了。你心里不过那么几分,我知个一半便能猜个全部。”
月夜面色一顿,低头不语。
楚链见她默然,转而错开话题,道:“明晚赴宴,你与我一道去。”
月夜闻言,心头讶然,她抬起头,低声道:“爷,这恐有不妥。”
“如何不妥?”楚链袖口翻动,紫袍已微微敞开,他又瞧着她,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你今晚来难不成正是为了端些茶水?我知你的性子,怎会大半夜跑来沏茶?”
月夜顿时噎住,面色颇染了些红晕,女子生得眉目清淡,却是极为好看。瓜子脸,柳眉,肤色润白,再一红,便是犹如惊鸿,刹那的玫瑰绽放,红晕里荡漾着点点女子娇态的色泽。
她随着他这么多年,楚链极少见她脸红,即便与人斗气,也是面色淡然,如今他不过戳破了她的一个小小的伎俩,却让她红晕顿生。
他不由生出几分趣味。
月夜想着开口,却怕自个儿越抹越黑,她索性闭嘴不语。实则,楚链猜对了大半,她虽想随他一道进宫,那也不过是想想,这半夜来,原是自己也睡不着,且这碧螺春气息幽香,她一时有些许冲动,才泡了过来。
楚链轻笑起来,又一次勾起她的下巴,月夜低垂着眼帘,长长地睫毛轻轻晃动。
“既是想去,便与我说,你何时这般没胆气了?往常别人不敢多言,你倒是面不改色,一句一句说的头头是道。”
楚链微微悠长的气息扑在她的面颊上,月夜说不出话来。一时间所有的情绪仿若都被冻结,鼓在心里头。
楚链的威严一直让手下的不敢大声喘息,月夜初见时,亦是十分毕恭毕敬,做事异常小心,唯恐出了差池。
然而,时日一长,她刚毅的性格又冒出来,凡事若是她觉得委实超乎自己的论理范围,她便忍不住挑起话头,却是每每能将利害分析得头头是道,引得楚链每每重新思略。
楚链不知她自小出自武林世家,江湖上杂七杂八的事儿亦如同朝中变动,都想玩个厉害的。虽是江湖问题与朝中问题迥然不同,然而,若是论及手段,又有何区别?
是以,楚链方才重新正视自己身边的这位女子,好比如另眼相待。
月夜心头参杂着理不清的头绪,五年以来,除却这次出去的半年,她几近日日尾随。欢喜楚链的姑娘,便是十分不顺眼,想着法子切断她这跟狗尾巴。
奈何,她月夜虽是独身一人,却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她自己心里头本是有准则,人不犯我,我便绕到走,人若犯我,亦休怪她无情。一次尚且可以,若是几次三番,她便是硬着非让她等求饶不可。
“除却这事,月夜还有何事?”顿了顿,楚链方才又绕回正题。
经方才这么一来,月夜本是想着道一句的赴宴小心,都给收了回去,她低低头,再抬起头来时,又是面色清冷,只是微微摇头:“无事。”
她继而后退一步,又道:“爷早些睡,月夜先退下了。”
出来后,女子仰首看向那一汪清月,她记起初次见着楚链时,那个夜晚的月光亦如这般清亮,只是那时,她一身血迹,一手握着长剑,人却半跪着,抬眸,却见紫衣男子正瞧着她,一双手慢慢伸过来,她看了半响,依旧没有上前握住,只是自己摇晃着站起来。
彼时,仇家已逼近,父母的血迹尤在身上,她本欲自裁,却让一把扇子挡了下来,那双眸子的主人笑的极为妖媚,他道:“人生乐趣何其多,姑娘怎能这般不吝惜?”
她本是强弩之末,尤见得父母为她挡住一剑,巴望着她能速速逃离,她握着剑的手颤抖起来,父母用性命换来的她的一命,她怎能这般糟蹋?
只是,撑到那时,她已无力再逃。
第五十八章 如此,进宫
翌日,钟沁醒来时已过午时,明慧进来为她绾发,见着她面色依旧不大好,不由地问一句:“郡主,昨夜不曾睡好?”
钟沁撩起袖子,低头恩一声,她昨晚做梦,梦里一大群人追着她跑,以至于她跑的腿脚抽筋都不能停下来,除却如此,身上如同热火炙烤,却奈何怎么也醒不过来。今早醒来时,身上湿了一大片,连着手脚的酸疼得厉害。
仿若那个不是梦。
“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