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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也就罢了,他虽不会武功,但好歹轻功还说得过去。而今中了这不知名的奇毒,他的身子时而烫得灼人,时而冷得像冰,滚烫的时候就会剧烈地喘息起来,冰冷的时候却连呼吸都几不可闻,并且每每由滚烫转为冰冷的时候,唇边就会沁出那诡异的碧血来。
而她自己方才与魅姬动手之时,前胸后背各自硬接了魅姬一袖,后背至今疼痛不已,胸口更是憋闷疼痛难耐,只是忙着照顾季少为,没有顾得上管自己而已。因此,以如今的情势看来,若无别人帮忙,以她的能耐,是断断无法将他带上崖顶去了。
阿拓他们,到底几时才能找到这里啊?
慕晓净无法可想,只得再来看季少为的情形。可是触手所及,他却兀自僵冷如冰,慕晓净心里就又担忧不已,忍不住再次轻轻唤他。
这一次,唤了好'TXT小说下载:www。87book。com'久他才醒来,可醒来之后,第一句话却是:“晓净,我怕是时候不多了,趁我还清醒,你陪我好好说会儿话吧。”
慕晓净勃然大怒,张口就想狠狠骂他几句,却不料两道咸涩的泪水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流进嘴里,怒骂居然就成了哽咽:“闭、闭嘴!”
季少为苦笑一下,用手指轻抚她脸颊,替她擦拭泪痕,缓缓地道:“晓净,你终于为我哭了一回么?”
慕晓净一把推开他的手,自己三把两把抹干了眼泪,怒道:“谁为你哭?你有什么值得我哭的地方?”
季少为明白她是不愿接受自己将死的事实,才会如此愤怒,不由心下凄然,叹道:“晓净,你说的不错,我季少为,的确不值得你哭。”
慕晓净两眼红红的,讶异地抬眸望着他,不知何来这样一句。
季少为凄然道:“我明明不会武功,却非要不自量力闯入江湖,早该想到会有今天的。既然明知会有这样一日,又何必非要来招惹你?晓净,我从前想要看你哭,不过是希望你心里有我,可时至今日,却当真宁肯你对我从不曾有过半分情意。”
听着这样的自责之语,慕晓净早已是心如刀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恼怒地在他肩头狠狠打了一拳。可看他痛得蹙起了眉头,她却又连忙一把将他扯过来,轻轻替他揉了几下。
季少为望着她的样子,若在平日定然会觉得十分好笑,可此时却哪里笑得出来?只是伸手捉住她为自己揉肩的手,缓缓地道:“晓净,我最对不起的两个人,一个是我娘,一个,就是你了。”
慕晓净咬牙道:“你知道就好!”
季少为苦笑,抬眼望着崖顶碧蓝如洗的天空,终于又道:“晓净,我走之后,你将我烧了,送我的骨殖回冀州去。我娘她,除了我这个不孝之子,什么都没有了。”
慕晓净别过脸去,伸手拭去不由自主滚落腮边的泪水,努力叫自己的声音平静如常,冷冷地道:“你明知她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了,还这么狠心地丢下她,就不怕、就不怕你走了,她、她也会——”
季少为没有说话,只是蓦然捂住自己心口,就又抑制不住地喘息起来。
慕晓净回头看他脸色,果然见丝丝缕缕的红潮又慢慢泛上来,心下不由就慌乱起来,急忙问道:“又、又发作了?”
季少为勉力点一点头,身子就已软了下去。
第76章 第七十五章 师徒会爱恨两重天
慕晓净拭去他唇边涌出的碧血,再次将他唤醒时,太阳已到头顶。
季少为虽然醒来,可精神却明显越来越差,这一次,单凭他自己的气力,已几乎坐不住了。
慕晓净看着他歪歪倒倒的样子,忙扶他靠在自己肩头,心下暗道:眼见他毒发得越来越猛越来越快,精神也越来越不济,倘若再这样等下去,怕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了。
她望着北面的峭壁,咬牙横下一条心去:不如索性带他攀崖上去,便是一起坠落而死,也好过这样枯坐着眼睁睁看他毒发而死!
心意既定,慕晓净再无犹豫,便对季少为道:“少为,我带你攀上去吧?”
季少为回眸望着她疲惫而憔悴的脸色,却摇摇头道:“不,晓净,你带着我,攀不上去的。”
慕晓净蹙眉道:“那也不能在这里死等下去啊!起来,你不试试,怎知就一定不行的?”
季少为苦笑道:“晓净,你说得对,死等下去的确不是办法,但以我如今的情势,倒不如你先上去找阿拓他们来更好。”
“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那如何使得?”慕晓净却不肯,“万一那魅姬根本就没有走远,或者又带了人先行回来,你一个人,如何对付得了?”
季少为无言以对:其实他本是自觉毒发越来越厉害,因此想叫慕晓净离开,不要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在她面前,徒惹她伤心而已。一再毒发昏迷,每次都承受着难以言说的痛苦,他精神差到连自己坐着都觉得吃力,哪里还有平日的聪明机智,一时竟是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她。
慕晓净看他沉默不语,正要再说带他离开,就听河道上蓦然传来一片水声,忙回过头去,一眼看清那脚踩竹筏逆水破浪而来的颀长身影,不由立即变了脸色:“师父?”
慕书棋居然不用任何篙桨,就那样踩着竹筏破浪飘来。看到慕晓净与季少为,他也没有露出丝毫惊讶的神情,显然就是专程来找他们的。
慕晓净看着师父脚下的竹筏,却不由得眼睛一亮:带季少为离开这里,竹筏不正是最好的东西么?
可她心念甫动,慕书棋已闲庭信步一般优雅地抬足跨上岸边,头也不回地任那竹筏随水漂流而去了。
慕晓净忙不迭地抢上一步,想要将竹筏追回来,可蓦然一转念,终是在慕书棋与季少为中间,生生地顿住了脚步。
正午的秋阳毫不吝啬地在慕书棋身上脸上肆意洒下一片灿烂明亮,却偏偏驱不散他身上那些仿佛亘古不变的萧索与落寞。
慕晓净看着,心里既有些莫名的酸楚,又有些难言的恐惧,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
慕书棋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里既有一如既往的慈爱,又有无比深沉的悲哀。
二人无声地对视片刻,就听到季少为的声音在慕晓净身后响起:“晓净,既是尊师,为何也不替我引见一下?”
慕晓净忙不迭地回头看他,只见季少为勉力坐在草地上,苍白的面容上似乎又有丝丝红晕泛起。
不由她心头蓦然一凛:不好,只怕他体内的毒又将发作!
对季少为的担忧,在她心里压过了一切,不由就转身跑回他身边,问道:“你还好么?”
季少为苦笑一下,呼吸就已急促起来,却仍是尽力道:“晓净,那一位就是——”
慕晓净看他面上红晕渐浓,听他已是连说话都困难,忙道:“是啊,就是我师父了。”
季少为便把目光投向兀自冷冷站着未动的慕书棋,勉力提一口气,竟然语声清朗地道:“慕前辈,久仰!晚生季少为。”
但他勉力而为的结果,却是接着便吐出了一大口碧血,脸色瞬间惨白如雪。
慕书棋冷眼看着眼前的情形,听着他急剧的喘息,突然冷冷一笑,曼声道:“枉我以为名扬天下的季家三少是怎样一番龙章凤姿呢,却原来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罢了,叫人好不失望!”
季少为向来就不太在意他人对自己的毁誉,何况此即毒发得厉害,更是无暇顾及,很快便又是一口碧血涌出,就再次昏迷过去。
慕晓净听到师父冷冷的嘲讽,虽是脸色微微一变,但看到季少为再次昏迷过去,也就顾不得了,忙不迭将他迅速冰冷下去的身子抱起来,在他耳边不停地唤他。
慕书棋望着她焦急关切的样子,却突然冷哼一声道:“怪不得他毒发得如此厉害!”
慕晓净不由一怔,忙回身问道:“师父,此话怎讲?”
慕书棋淡淡地道:“看他毒发的样子,该是中了艳蛊门的‘销魂蚀骨’吧?”
慕晓净知道师父向来精通医理,对他一眼看出季少为所中之毒倒也并不觉得惊讶,但是却忍不住问道:“可我听说,那‘销魂蚀骨’毒发时——的症状,却似乎并不是这样啊!”
慕书棋微一蹙眉,突然反问一句:“那你知道他所修习的内功师承何人么?”
慕晓净不解地摇摇头道:“这个,晓净不知。莫非,他毒发的症状竟与他所修习的内功有关?”
慕书棋却没有回答她,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季少为的脸色,忽又问道:“你们同艳蛊门的女子打过不少交道,他素日可曾中过那些女子的魅惑之术?”
慕晓净仍是不解,但师父问话,她到底还是又摇摇头道:“那些魅惑之术,对他似乎没有什么作用。”
慕书棋面上于是浮起一抹了然的微笑,缓缓地道:“他所修习的内功,有一个十分特别的名称,叫作‘眠功’。修习这门内功之人,不会轻易被别人蛊惑了心智。而且眠功是门十分偷懒的功夫,每晚只需默运心诀入睡,就会于睡梦之中自行修习。不过,既是偷懒的功夫,自然也就很难成得大器,需经年累月方见功力。我看他功力尚浅,修习的时日大约不会超过五年。”
慕晓净低头看看兀自昏迷不醒的季少为,复又抬头看着师父,露出疑惑的神色:“这个,同他所中‘销魂蚀骨’,又有什么关系?”
慕书棋便又道:“自然是有关系的。你既已听说过‘销魂蚀骨’的名头,就该知道它本是一种极致的催情药。而修习眠功之人,既不受媚术所惑,亦不会为媚药所迷。‘销魂蚀骨’于常人而言,是致死的迷药,于他,却不过是极致的毒药而已。他一到毒发得厉害就昏迷过去,乃是内力与毒性抗衡的结果。你却一次次忙着叫他醒来,岂非丝毫不给他内力抗毒的机会,反而大力助他毒性蔓延发作?”
慕书棋说到最后,终于忍不住一脸好笑的神情。
慕晓净却听得懊悔不迭,看看怀中命悬一线的季少为,再也不敢开口唤他一声。
慕书棋叹一口气,收起好笑的神色,慢慢走了过来:“‘销魂蚀骨’并不是什么难解的奇毒。晓净,你让开,我来帮他祛毒。”
慕晓净大喜,忙应了一声,就要起身让开,可是不知怎么心念一转,突然觉得心下一凛,就问了一句:“师父,你为何要救他?”
慕书棋微微一怔,随即道:“晓净,何出此言?”
慕晓净向来懒得同别人斗心计绕弯子,微一迟疑便道:“晓净只是不明白而已。”
慕书棋看着她,突然微笑道:“晓净,你这是要告诉我,此人便是你执意同曦儿退婚的理由么?”
慕晓净知道师父向来心思锐敏,瞒他也是无益,索性把心一横,道:“不错!师父,你大约早已知道,我这大半年一直做他贴身护卫。”
慕书棋的神色平静得叫人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是淡淡地微一颔首,表示他的确早已知晓此事。
慕晓净便又接着道:“师父为晓净同师兄定下婚约,晓净原也以为就此和师兄厮守一世了。不料遇到他之后,晓净才发觉,自己竟然不想嫁给师兄了。”
慕书棋再看一眼面容惨白得冰雪一般兀自昏迷未醒的季少为,方又问道:“晓净,你到底喜(炫书…提供下载)欢此人什么?论相貌论武功论人品,他到底哪一点比子曦强?”
慕晓净一下子想起,自己也曾用同样一句话狠狠伤害过他。不觉低头看看季少为惨白如雪的面容,心头突然觉得一痛,怔了一瞬方缓缓地道:“师父,或许在世人眼里看来,无论相貌还是武功,他都不及师兄。可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却感觉到与师兄在一起时从来没有过的快乐!师父,倘若两个人在一起,时时都觉得很快乐,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