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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海孤雏-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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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了解吗?显然我们应该来弓忒。但做什么?找谁?『女人』……没什么线索!显然这位女士会以某种方式引导,告诉我们如何找到大法师。而夫人,你或许已经想到,我们立刻想到你,因为我们没听说其他在弓忒的女人。弓忒不大,但名气极旺。我们之中有人说:『她会带我们去找欧吉安。』但我们都知道,很久以前欧吉安已经拒任大法师,而他自然不会在又老又病时接受。事实上,我想在我们讨论时,欧吉安已病入膏盲。又有一人说:『但她也会带我们找到雀鹰!』我们自此真的陷入一片黑暗。」

「确是如此。」黎白南说道,「因为树林开始下雨。」他微笑,「我以为自己再也听不到雨声,故当时真觉莫大喜悦。」

'奇'「我们九人淋湿了,」风钥说道:「只有一人高兴。」

'书'恬娜笑了。她不禁对那人产生好感。如果他对她如此慎戒,她理当还以慎戒,但对黎白南、在黎白南面前,唯有坦率以对。

'网'「『弓忒岛上的女人』不可能是我,因为我不会带你们找到雀鹰。」

「我个人认为,」法师显然坦率相告,或许发自真心,「不可能是你,女士。首先,他身处幻象,一定会说出你的真名。很少人会以真名示人!但柔克咨议会派遣我来询问你,你是否知道这岛上可会有任何女人是我们寻找的人?可能是力之子的姊妹或母亲,或甚至是他的师傅,因为有些女巫在某些方面的确非常睿智。或许欧吉安认识这样一位女士?据说虽然他独自居住,经常在荒野漫游,但他认识这岛上每个人。真希望他现在依然在世,可以帮助我们!」

她已经想到欧吉安故事中的渔妇。但多年前,欧吉安认识她时,那妇人已经很老了,现在一定已经去世。不过,她想,据说龙可以活很久。

她有一会儿什么都没说,然后只说:「我完全不认识这样的人。」

她可以感觉那法师正抑制对她的不耐。她为什么不愿说?她想要什么?毫无疑问,他正如此心想。而她也想,为什么她无法对他说出?他的独断使她沉默,她甚至无法告诉他,他听不进别人的意见。

「所以,」她终于说道:「地海没有大法师。但有王。」

「而他实现了我们的希望与信赖。」法师以很符合身分的热诚说道。黎白南看着、听着,笑了。

「过去数年来,」恬娜说道,有点迟疑,「发生许多困境、许多惨况。我……那小女孩……这样的事变得太平常。而我曾听力之子女谈到他们力量的消弱,或是改变。」

「大法师大人在旱域击败的那位喀布,造成前所未有的伤害与毁坏。我们必须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修复技艺,医治巫师及巫术。」法师斩钉截铁说道。

「我想,或许除了修复医治之外,还有更多工作,」她说道:「当然这些都有必要,只是我想,有没有可能……像喀布这样的人会有如此力量,是因为世事本已改变……?意即某种转变,巨变,不断发生、已经发生?而正是因为这种改变,使地海再度有了王。或许因此有王,而非大法师?」

风钥师傅看着她,仿佛在最彼端天际看到非常遥远的暴风雨云层。他甚至抬起手,隐隐比出束风咒的第一划,接着再度放下手,微笑。「不用害怕,女士,」他说道,「柔克与魔法技艺会永久持续。我们的珍宝被守护得滴水不漏!」

「这话该对凯拉辛说去。」她说道,突然再难以忍受他完全不自觉的轻蔑。这句话令他惊愕。他听到龙的名字,但这也没让他听进她的话。自从母亲唱了最后一首摇篮曲后,就再也没聆听过女人说话的他,怎么可能听进她的话呢?

「的确,」黎白南说道,「凯拉辛来到柔克——一个据说龙完全无法进入的地方,但并非透过我尊主的任何咒语,他当时没有法术……但风钥师傅,我认为恬娜女士并非担忧自身安危。」

法师很认真努力想弥补他的冒犯。「女士,」他说道:「我真失礼,竟以对平凡妇人的方式待你。」

她几乎笑出声,她恨不得摇醒他,却只轻描淡写,「我的恐惧只是小人物的恐惧。」没有用,他听不到她。

但少王沉默,正在聆听。

攀爬在船桅、船帆与索具在顶上组成的晕眩摇曳世界中,水手少年以清澈甜美的声音大喊:「岬角弯后有城镇!」很快,甲板上的人看到群聚的砖瓦屋顶、盘旋而上的蓝色烟雾、几扇映照西落夕阳的玻璃窗,还有端坐绢缎般蓝色海湾上的谷河口港口与码头。

「该由我来驶入,还是由您来,大人?」冷静的船长问道,而风钥师傅回答:「船长,由您带入港吧。我不想面对那些小碎块!」他挥挥手,指向几十艘散乱海湾里的小渔船。因此,王船宛如小鸭间天鹅,慢慢逆风而行,接受所有经过船只的欢呼。

恬娜搜寻码头,看不到其他航海船只。

「我有个儿子是水手。」她对黎白南说道:「我以为他的船可能入港。」

「他在哪艘船?」

「他是『艾司凯海鸥』的二副,但那是两年多前的事了,他可能已换艘船待。他闲不住。」她微笑,「我第一眼看到你时,还以为你是我儿。你们并不相像,只是两人都很高、很瘦、很年轻。而我那时很混乱、害怕……小人物的恐惧。」

法师已经登上船长在船首的位置,因此只有她与黎白南两人。

「小人物的恐惧已经太多了。」他说。

这是她唯一单独跟他说话的机会,她的言词急速而不明确地奔泄而出:「我想说——虽然说了或许也无济于事:可不可能在弓忒有个女人——我不知道是谁,我想不出——但会不会,或以后将有、可能有某个女人,而人们会寻找……人们会需要她?难道不可能吗?」

他倾听。他并非充耳不闻,但蹙起眉头,十分专注,仿佛试图理解某种外语。然后,仅低声说道:「有可能。」

一名小舢舨上的鱼妇吼道:「打哪儿来?」攀在索具间的少年水手像高啼公鸡般回喊:「王城来的!」

「这艘船叫什么?」恬娜问道:「我儿会问我搭乘哪艘船。」

「『海豚』,」黎白南回答,对她微笑。吾儿,吾王,我亲爱的孩子,她想,我多想留你在我身边!

「我得接孩子上来。」她说。

「你要怎么回家?」

「步行,这离谷内只有几哩远。」她指向城镇面陆的一端,中谷宽广灿烂地徜徉两列山臂间,像个胸怀。「村子在河上,我的农庄则离村子半哩远。这是你王国中漂亮的一隅。」

「但你会安全吗?」

「当然会。我今晚会与住在谷河口的女儿过夜,村人也很可靠。我不会落单。」

两人视线交接了一会儿,但没人说出同时心想的名字。

「他们会再从柔克来吗?」她问道:「来找『弓忒岛上的女人』,还是找他?」

「不会来找他。如果他们再次提议,我会禁止。」黎白南说道,没发觉他在这区区数言中告诉她多少事。「但至于他们要寻找新大法师,或形意师傅在幻象中所见的女人,没错,他们可能因此而来。或许会来找你。」

「我欢迎他们来橡木农庄,」她说:「不过更欢迎你来。」

「我能去时便去。」他说道,略显严肃,接着落落寡欢道:「如果我能。」

第十一章 家 Home

一听说新王在船上,是新歌谣传诵的那位王,谷河口大多数居民都来到港边,争相目睹黑弗诺船舰。他们还没听过新歌谣,但都听过旧歌谣,所以老雷利也带着竖琴来,唱出片断《莫瑞德行谊》,因为地海之王必定是莫瑞德传人。不一会儿,王本人走上甲板,年轻、高大又英俊。在他身旁是名柔克法师,还有一名妇人与小孩,身上披风如乞丐般褴褛,但王却像对待女王及公主般殷勤——所以她们可能真的是。「或许是他母后。」新妮说道,试图望过前排男人头顶,好看个真切。突然,她朋友艾苹紧抓住她的手,悄声尖叫:「是……是妈妈!」

「谁的妈妈?」新妮问,艾苹说:「我妈妈。旁边那是瑟鲁。」但她没往人群前面挤去,即使一名海官上岸邀请老雷利上船为王演奏,她仍然与别人一起等待。她看到王接见谷河口地方士绅,听到雷利为王演唱;她看着王与客人道别——有人说,因为船舰日落前要出到外海,返航回黑弗诺。最后走过桥板的是瑟鲁与恬娜,王以正式拥别相送,脸颊贴脸颊,还跪下拥抱瑟鲁。「啊!」码头上的人群叹道。两人扶着桥板栏杆下船,太阳正落入一片金色迷雾,在海湾上洒下黄金大道。恬娜拖着一件沉重背包与提袋,瑟鲁脸庞低垂,头发遮覆。桥板拉起,水手纷纷拉起索具,在海官下令声中,船舰「海豚」号转弯回航。此时艾苹终于穿越人群。

「嗨,妈妈!」她说,恬娜回道:「嗨,女儿。」两人互吻,艾苹抱起瑟鲁,说:「你长好高了!比以前高两倍哪!来吧,跟我回家去。」

当晚,在她年轻商人丈夫的舒适屋里,艾苹面对母亲,却有点羞怯。她几次带着沉思,甚至警戒的表情,凝望母亲。「妈妈,你知道的,对我来说,那些事一直没什么意义,」她在恬娜卧室门口说:「那些关于和平符文……还有你把环带到黑弗诺的事。那些都只像歌谣,像一千年前发生的事!但那真的是你,对不对?」

「是那个自峨团来的女孩,」恬娜说:「都是一千年前的事。我想我现在真可以睡上一千年。」

「那就上床去吧。」艾苹转身离去,然后提举油灯回身。「亲国王喔。」她说。

「你快给我睡觉去吧。」恬娜说。

艾苹和丈夫留恬娜住了两天,但她执意回农庄,因此艾苹、她和瑟鲁一起沿平缓银亮的卡赫达河同行。季候慢慢转秋,阳光依然炎热,但风已有凉意,树木枝叶带着疲累、灰蒙蒙的面貌,田野已收成或正收割。

艾苹谈到瑟鲁强壮不少,步伐也稳健很多。

「真希望你能看到她在锐亚白的样子,」恬娜说,「在他……」她住口不言。她已决定不让女儿担忧这些事。

「发生什么事?」艾苹问,坚定表明想知道,恬娜只好屈服,低声回答:「那些人之一。」

瑟鲁走在几呎远前方,长腿露在过短裙襬外,边走边在路旁灌木丛里找寻黑莓。

「她爸爸?」艾苹问,光想就觉得一阵恶心。

「云雀说,她爸爸好像是自称黑克的人。这人比较年轻,是他去找云雀,叫做悍提。他那时在锐亚白附近闲晃,我们在弓忒港碰上他纯粹是霉运,但王把他赶走了。反正我人在这儿、他在那儿,一切都解决了。」

「但瑟鲁吓到了。」艾苹略显严厉地说。

恬娜点点头。

「你为什么去弓忒港?」

「嗯,这个悍提是为某人工作……为锐亚白领主的巫师工作,他讨厌我……」

她试图想起那巫师的通名,却记不起,唯一能想到的是「土阿禾」,一个卡耳格词,意指某种树,但她想不起是哪一种。

「所以呢?」

「嗯,所以,回家似乎比较好。」

「那巫师为什么讨厌你?」

「主要因为我是女人。」

「啐,」艾苹说:「臭老头。」

「这个是臭小子。」

「那就更糟。嗯,这附近我认识的人都没见过她父母——如果他们还配得上这称呼。但他们若留在这附近,我可不喜欢你独自待在农庄。」

被女儿像妈妈般叮咛,还像小孩般对自己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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