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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攀天你叫嚷着什么,折损两千。我看是跑了一半吧,要不是你的人跑了,我怎么会独自面对官军的冲锋,我面前,可是足足有至少两百人的重装武卒啊。可怜我积攒下的五千多人,全都在这一仗打散了……”
……
一群人乱糟糟地在这说着,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流民军大规模造势以后,就从来没有遭遇过这么大的挫折。这一次面对的官军和他们以往面对的所有官军都迥然不同,他们的战斗意志和牺牲精神根本不同于以往官军,之前的那些旧军说贪生怕死都是轻的,一上战场就拉稀几乎是百分百。
战局打到这里,眼看着前头万余流民军精锐被不断啃食,而后方杂兵却效用微薄。所有人都不由紧张了起来。
窗外神色不定,秦烈目瞪口呆,白杆面色阴沉表情琢磨。所有大小将领目光掠过三人,终于开始探寻了起来:“这仗现在,唯有看闯王的决心了。闯王,这一仗,咱拼了吧……”
秦烈闻言,顿时大骂了起来:“还拼什么,这一仗都打成这样了。六千多老卒,六万的兵马全部投入了进去,还拼?难道要我们也跟着冲锋陷阵吗?”
被喷的这人灰头土脸,一身闪亮的锁子甲似乎也蒙上了灰尘,垂着头不说话了。他倒是想说,官军的将官都能身先士卒,他二当家的身为众军表率,难道就不能做个样子?你不拼,人家可都拼命了。
想归想,他还是不敢腹诽。
白杆保持了沉默,眼角的余光却是不断追逐着李闯变幻的表情。他知道,李闯是在抉择。
三千骑卒,是李闯安身立命的身家。当初在王庄的时候,就是李闯带着几十个老兄弟建立了一个骑队,护着整个王庄方圆几十里的地方安危。就算是碰上人数上千的大股土匪,李闯领着这个骑队冲一冲也能收拾下。等手握几十万的流民军后,李闯更是用心维护起了这样一支骑军。
李闯看着战局,扫了一眼身后待命的三千骑卒。
有这三千骑卒在,再犀利的重装武卒又能奈何?你套着铁罐头,我绕圈子也能累死你。到时候只要一个迂回侧击,就能从官军最薄弱的防卫突进,然后分割包围,上演一场漂亮的反击逆袭!
“打吧……”李闯快要下定决心了,他开始措辞着命令。
他的心有点要火热了起来,三千骑卒出击,定鼎的时候也将到了。只要解决了重装武卒,官军就失去了最后的底牌。
李闯心中想着,似乎预想到了自己进入洛阳城,在福王府正式称王称霸的时候。
一念及此,他的心火开始集聚,想要大声地吼出命令,让骑卒出击,逆转时局!打下一个称王称霸的基业!
“所有骑卒,随我命令……”李闯大喊着,目光注视着前方,突然间,前面又是出现了一幕新的场景。
又是两千名铁罐头出来了,板甲在下午的烈日炎炎下耀着反光,分外亮丽。两千个铁罐头出来了,城中……又冒出来了两千重装武卒!
衡王府侍卫统领李荡山领着两千重装武卒的出击成了压垮整个流民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只是在临近战场的时候稍事整顿了一下,随后,便集体杀向了流民军。两千重装武卒的投入让所有流民军无不感觉到绝望,一千五百铁罐头就让他们心死如灰了,再来两千,就是骑卒也没法打啊!
又有了如此强援助阵,官军的士气高涨无比,鼓声激越更加高昂。官军的士气再次得到勃发,无数人高声怒吼着口号杀向了流民军。
与此对应的,则是整个流民军的士气彻底崩盘。
之前他们好歹还能幻想一下,若是李闯将本部三千骑卒拉出来能够打一个逆袭。
但眼下,又是两千重装武卒的加入已经击溃了所有人最后的信心。要知道,这些重装武卒比起唐朝时候的陌刀队还要恐怖,那会儿的陌刀队还只是进攻犀利,陌刀强悍,没有这么变态的防护。现在的重装武卒,却是刀砍不进,剑刺不入,连反击都不值从何做起。就算骑卒上来,也只能打着迂回侧击,薄弱进攻的念头。
而今官军再一次拨出两千重装武卒,已然超越了流民军最后的底线。就算三千骑卒拿出来,也无法威胁他们了!
两千重装武卒在,就算三千轻骑又能如何?
白庞怒吼着,满眼都是那闪亮花眼的板甲,心头悲从中来:“快跑,保存性命要紧!不要管他们了,俞起早就死了,俞起死了……”
俞起死了,丧失了战斗意志的白庞终于没了阻拦,可以肆意带着这些老卒逃跑。
流民军的战阵一泻千里,俞起的死亡和白庞的放弃成了前线战局崩溃的开头。
两千重装武卒的加入彻底加速了胜利天平的倾斜,战场上,大规模的逃亡潮开始。
官军的进攻变得非常轻松起来,就连休整了一会儿的梁饶英和易顺两部,也加入了进攻的序列,放下弩具拿起大刀长矛的方量和曹斌两营也不甘心军功落空。
战场上,整个流民军的军势如止不住的洪水一般,从前方往后冲来。所有人流民军都想逃离这个死亡之地,反应过来的流民军高层一哄而散。
白杆好歹坚持到了白庞领着一千多精锐老卒回来,秦烈却只能欲哭无泪地在数百亲卫的护卫下,砍杀着逃兵,杀出了一条血路。
最为轻松,却也是最为沮丧的还是李闯。
失去了数万杂兵,四千多老卒。也等于李闯失去了这半年以来打下的所有基业,而今,他只余下了这三千左右的骑卒。
但骑卒耗费惊人,更是无法如步卒那样形成完整的控制力。就算侥幸逃脱,天下之大,哪里还能有他安息之所?
李闯心中想着,不知谁突然喊起了一个口号:“向东逃跑……找白莲教投靠……跑啊……”
李闯死灰的眼里生出了一点色彩。
而苏默,此刻则悄然间下达了一条口令:“从西往东杀,沿着黄河,从西往东杀个干净。不听话的直接杀了,听话的往后整肃识别,毕竟是大华的子民,伤的是民族的元气。”
苏默说罢,耳边欢呼声突兀地响起。
“洛阳解围了,反贼败了!”
“万胜,万胜。洛阳解围,官军万胜……”
“官军万胜,苏默威武,衡王千岁,万胜!”
……
欢呼声响起,苏默静静地看着,积蓄了半年的紧张从这一刻起,终于落了下来。
中原,易手了。
得中原者得天下,而开封那些人注定会成为丧家犬一半的失败者。就是不知道,得了中原后的衡王和他自己,是否就该……得天下了!
末卷:孰执胜败论英豪
第一章:孰执胜败论英豪
一片白纸飘落在地,盖着鲜红衡王大印的报捷文书就这么轻飘飘地被主人丢落在地。毫无一点尊敬,似乎正映衬了这会儿主人公的心情。
“贺胜的文书,就从来没有这么刺眼过……”值日当场的一名小吏后来回忆道:“那个时候,主持开封府的福王脸色真真是差到了极点。这位从洛阳祸害到开封的藩王早就没了亲王大人的风度,泼妇一样将整个洛阳上下的功臣骂了个狗血淋头。最为让人腹诽的是亲王大人后来还诅咒了几句李闯秦烈白杆这些悍匪,说是他们太不经大了……”
说来着实嘲讽,就从来没有官军嘲讽过叛贼太不经打的……而且嘲讽的这个人,还是曾经叛贼的手下败将。
但无论如何,洛阳大胜的文书传到开封府后,掀起的着实是一片让开封诸公难以卒读的逆流。
而这个时候,被洛阳官军从洛城南门沿着黄河从西向东杀了五十里的流民军又跑到了开封城。一番波折后还保留下来的两千余骑卒成了李闯凝聚力量的基石,靠着几次断后冲杀,折了几百人这才保住最后底子的李闯好歹是带着一只兵马逃到了开封城外,投靠了白莲教教主胡三州。
号称人马五十万的流民军最后跑到开封城的只余下两三万人,其他大半被俘,少数被杀,还有一批跑得快的倒是逃散无踪,或者是落草为寇金山为王,或者就是索性跑到了别的省份继续当起了流民。
到最后,除了秦烈在半路上被部将杀死献给了官军外,李闯领着两千骑卒和一帮子流民军成了白莲教一路统领,而另外一个白杆反而比李闯更加幸运。他不仅最后留下了两千多的步卒,手底下流民最后收拢得也比李闯多,反而在白莲教这叛军中地位比李闯还高一点。只不过李闯好歹也是曾经的老大,又有韩江这个老匪头和胡三州说项,这才多照顾了一点李闯的颜面。
总之,就洛阳这一战打下来,开封城外的叛军数量又多了。而且质量也得到了加强,无论如何,在洛阳周边打了半年的这支流民军的战斗经验和战斗力都比仓促气势完全依靠人海战术的白莲教匪更加强悍。
至于大败了流民军的洛阳官军,似乎是对开封府的地界很不感冒,陆陆续续将一个个州县收服后,整个洛阳城就开始忙碌审判战犯,收押俘虏,甄别良民,收拢百姓的工作中。除此之外,诸如战后将士的功赏过罚,抚恤善后,修养治疗,整训重编等等一系列大事,都是繁琐得很。
也许是这个原因,所以洛阳官军在短暂的警戒后,就放弃了继续对叛军的军事行动。
这一战对洛阳的打击极大,无论是在人口、治安,钱粮,军略,教育还是商业上都对整个洛阳地区造成了几乎毁灭性的打击。
若不是洛阳有衡王一套班子在支撑,只怕而今的洛阳城早就因为如此恶劣的环境而彻底崩溃了。
大战以后,洛阳用心恢复市面,安稳人心,这举措自然才是长久之计。同时,给大战功臣发赏赐也是一个累人的活儿。
总之呢,洛阳这边不再继续军事施压,逃亡的流民军就彻底安心了下来,安安稳稳地被白莲教收编。
白莲教这边也能耐,整个河南省尤其以洛阳周边和开封周边人口最众,富庶最重。眼见着人家李闯一个业余造反派拉扯起了五十万百姓,十万流民军。他也强悍,裹胁了三四十万百姓,在大败了官军后,扒拉了一堆战利品,立马又拉起了兵马二十万。当然,这个二十万是虚数。也不是全都进白莲教,大部分百姓也就裹胁着成了流民。毕竟,真要进了白莲教,胡三州也拿不出多少钱粮招兵买马。
虽如此,职业造反家胡三州也扯出了不低于李闯的架势。手底下批了甲拿了刀枪的人马也上了十万,要不是着实没什么精锐,只怕胡三州也能攻下开封。
好歹仗着城高人多,开封城的守军这才坚持住了几次攻城。但这样,还真没有什么可说道的。挡住了一群治下冒出来的叛贼也能叫军功?
华仪柳焦急地踱着步子走向了福王驻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光是想想就能让人无比烦躁。
开封的情势可真的是丢脸极了,身为河南省省会,治下的洛阳城出了如此规模浩大的叛乱已经够河南三司抚台问责的了。刚刚又被治下出来的白莲教折腾得灰头土脸,到了现在,竟然洛阳城那边打胜了!
身为整个中原地方第一名城,第一权力中心。开封竟然连治下一个小城都不如!而且,对于在开封的福王父子而言,再没有比洛阳打了胜仗这更加难堪的事情了!
洛阳胜了也就是衡王胜了,人家以区区微末之兵,硬是在福王拖后腿的情况下打胜了!
也就是说,人家衡王在洛阳大胜特胜,是在任何条件都远远不如福王的情况下,打胜了!
这个时候,趁着陆宗预死掉占住开封的福王父子怎生一个坐蜡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