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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苍白而冰凉,心中一抽一抽地痛,却没有泪。
自从那一连串变故后,她就失去了哭的能力,再难过伤心,疼得心要一片片撕裂开来,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来岑国的路上,我常常一个人坐在你的马车里,一坐就是一天。你睡着了,不理我,全身都是伤,我摸着你包得像个粽子似的脑袋,我就告诉我自己,你是为了救我被他们伤成这样。一定有一天,一定会有这么一天,我要把我们受的,全都还回去!”
聂倾城见她额角撞得红红一片,雾蒙蒙的双眼茫然地大睁着,无助地朝他伸着双手,那表情就像个被人遗弃的孩子,不觉心如刀割。
他不想伤她的,阿羽,吃的苦太多了。
他疼她,怜她,爱她,已化为一种生命的本能,见到她受伤难过,比自己挨一刀还要痛。
聂倾城走过去,将她扶起来,按了按她额角,盛羽痛得“嘶”一声低呼,他叹气,“很疼?”
盛羽瘪了瘪嘴,揪住他袖子扯了一扯,“是你推的。”
只有面对他,她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小女孩般的稚气,跟适才的冷漠刻薄全然不同。
聂倾城爱极她这种小儿女般全心依赖的样子,见她这样,不由心一软,暗叹:罢了罢了,何必管她是不是真的爱他,只要他爱她,她也能好好在他身边,也就足矣。
他看了她的额头,又检查了手脚,见确实没受什么大伤,这才松开手,正色道:“以前那些事,过去便过去了。我现在也好好的,不要你替我报什么仇。至于你的眼睛,咱们走遍三川五岳,总能找到高明的大夫帮你治。就算是……就算是真的治不好了,也没什么。我一辈子不离开你,做你的眼睛,只要你放下仇恨,不要在泥沼中越陷越深,聂倾城发誓,定叫你一生都快快活活的。”
盛羽听了,心中不是不感动的,可是……
她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聂倾城瞧着她,心,微沉,“还是执迷不悟?”
盛羽微微侧首。
聂倾城看她良久,终于慢慢放开她,“丫头,你知道的,我向来不屑于官场那些蝇营狗苟,无志从仕,憎恨官场。那并不是因为我生在北峥王府就有多清高,而是因为,我觉得那些人,很脏。”
“一将功成万骨枯。你说得一点没错,我父王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志在山河的男人。所以他将身子病弱又怀着孩子的妻子独自留在府里,自己去为大梓国的皇帝鞍前马后打江山。因为他造下的杀戮实在太多,惹得仇人找上门,那时我娘正要临盆,虽有王府护卫保护,却终于受惊动了胎气,勉强生下我,便……”
他低低一笑,轻道:“后来又怎样呢?皇上无子,怕他坐大,收了他的兵权,找个借口一张圣旨便叫他回家颐养天年。其实,若不是那时老太后尚在,只怕皇上赐的便不是闭门静思的圣旨,而是一壶毒酒了。”
“我自小受太后宠爱,经常在宫里出出进进。那时傻乎乎的,以为书比人读得快,棋比人下得好,功夫学得比人棒,便是值得大人疼爱的孩子。只到一日,无意中撞到御书房,听到父王在里面对着皇上砰砰磕头,求他放过我,才知道原来看似挺喜欢我的皇伯父,居然忌惮我们父子这么深。”
“所谓皇家亲情,不过如此,官场倾轧,更是惊心动魄,而每一场皇城朱墙内的生死相斗,无辜受牵连的多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平民。这一切,我从小看到大,早就厌烦透顶。”
盛羽听着,若有所思,她有些怯怯地抬起头,习惯性想伸手捉住他的衣袖,却被他轻轻避开。
“你现在,变得和那些人,有什么不一样?为一己私怨或一己私利,将自己凌驾于他人性命之上的,都是一样面目可憎。”
“倾城!”
“我说完了,言尽于此。你帮战北极已有三年,如今岑国国泰民安,他的位置也稳妥得很。今晚我等你回府,若是你尚对我有心,便随我一起回梓国,若不愿久居那里,陪我看看父王咱们一起离开也是可以的。若是……”他微微一顿,轻笑,“若是我聂倾城一直在自作多情,你坚持要为某种因由做这样十恶不赦的事,那咱们,唯有从此别过,当作……从未相识。”
这话一出口,心早已碎成一片片,杨花谢了梨花白,从春寒料峭到静塘秋晚,从八千里外的梓国一直追到岑国,三年朝夕相对,耳鬓厮磨,几曾想到,坚持了这样久,百般的爱却换不来她一回首。
聂倾城忽然觉得好累,心灰。
他默默转身,推开房门,守在门口的侍卫立刻围上来,他的步子在门前停了停,似乎在等待什么,末了,却没听到身后传来任何声音。
霜晚早已等着焦躁无比,见他出来,立刻怒吼吼地冲到他跟前,伸掌便打,“你个死小白脸……”
“砰”地一下,一掌击在他肩上,聂倾城晃了两晃,却未散避。
霜晚倒是吓坏了,“聂焰,你,你傻了么?白痴啊,为什么不躲开?”
聂倾城冷冷瞧她一眼,面无表情从她身边走过。
他,这是怎么了?
霜晚转身目送他独自离去,想追上去问问,却又职责在身,心中斗争半响,终于还是由他去了。
屋里的桌子倒了,撒了一地的碎瓷片,临街的窗子没有关,风挺大,哐得窗棂格格作响,街面上隐隐传来的喧杂声浪,愈发显得屋子里清冷空寂。
霜晚进到屋里,见盛羽呆呆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不由心里着了慌,“殿下,你……”她拉着她走到一边,避开忙着收拾的小厮,低声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盛羽面上的表情略微茫然,呆了半响方才转过头,声音有些迷惑,“没有,他只是,又闹脾气了。”
闹脾气?这看着可不像啊。
霜晚疑惑地看看她。她陪在盛羽身边也有三年了,两人都心知肚明,她霜晚是战北极明面上对盛羽的关心,暗地的一颗钉子。可人非草木,三年相处下来,多少也有了些感情,尤其盛羽和聂倾城的关系,霜晚更是心中有数。
以聂倾城待她那种赤诚劲,怎么可能冲盛羽发这么大火?何况……霜晚想起适才面色苍白的聂倾城,跟丢了魂似地硬受她一掌,不禁咬了咬唇,眼风一扫,又瞟到盛羽额上的红肿,唇动了动,硬是忍住没作声。
“殿下。”一名随从进来,躬身行礼,“宫中传来旨意,皇上召您即刻入宫。”
来了。
盛羽明白战北极定是和她一个意思,毕竟这个时机,他们已经等了很久。只要做完这件事,她和聂倾城便能离开这华丽的困笼,重获生天。
只是,他啊……
柔肠百结,千折百转,连她自己都心下惘然,一团混乱。
可是战北极在等,盛羽按下百般心事,还是淡然颌首,“那便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留言,许多大人都觉得小盛太过了,这个俺同意,不过人(炫)经(书)历(网)了她那些大变故,几经生死,最爱最信任的人竟然都是别有居心,性格会有所变化走向极端也是正常的,要怪就都怪狠心滴后娘俺吧。但素大家要有信心,她骨子里毕竟还是善良柔软的,没有眼泪,心肠冷硬,其实都是一层被伤害后自动形成的保护壳,也就是一种心理疾病。就像柔软体的动物,为了生存,一定会披一层坚硬的壳子,但是只要遇到合适的触机,她就会打开来,内心还是一样的温软哦。要相信小顶会把原来的她找回来,只是需要点时间。
这文现在开始进入收线阶段了,既有前因,必有后果,所以不可避免的,小盛会再见到小叶啊,十公主啊什么的,咳咳,于是,该虐的也逃不了,过程很揪心,但再三保证,小盛最后是会得到幸福的,乃们一定要相信俺,55555555,千万表虐得砖偶,小顶会桑心滴码不出字滴。
PS:最近太累了,老熬夜,下周两日一更好了,还是老样子,有事会提前请假,木有请假的话,熬夜也会更上来滴。酱紫,汇报完毕,爬去睡了。
80
80、蓦回首,他在阑珊处 。。。
御书房里,战北极正在批阅奏章。
屋内没有点香,他向来不喜这些温软绵绵的东西,窗子大敞着,渐冷的秋风送进一室的干爽清朗,案上的宣纸,在青玉镇纸下扬起小小的白角。
盛羽进了屋,待霜晚帮她除去风帽,解了斗篷,这才行到厅中,欠身施了一礼,“不知陛下召见,有何旨意?”
战北极手中的笔顿了一顿,头也未抬,只是淡淡吩咐宫人,“吹了半响怪冷的,把窗子关了吧。”
“是。”宫人应着关了窗,她长伺在战北极身边,甚是会察言观色,揣度上方心意,不待战北极吩咐又主动拿了个火盆过来,顺手还在凿了小孔的盖盆铁片上掷上几片橘子皮,顿时一室的橘香。
战北极这才放下笔,待宫人上了茶,便示意其他人等全部退下,闲闲饮了一口,抬眸道:“梓皇的事儿,你都听说了?”
盛羽垂眸端坐在那里,默默点了下头。
“怎么想?”嗒地一声,他将茶盏放下,又取了份奏章,盛羽听到折卷轻轻翻动的声音。
火盆中的碳芯融掉一块,极细的卡嗒一声轻响。
“你若是一定要为一己私怨,做这等十恶不赦之事,那我们唯有就此别过,当作……从未相识。”
聂倾城临走那一驻足,她明白他在等什么。
盛羽心中思量斗争了好几回,终于道:“盛羽有一疑虑,却不知皇上是否能为我解惑?”
“讲。”
“据皇上所言,那个人……乃皇上的三弟,如今梓国既然由他监国主事,其版图早晚尽在皇上掌握,那我们,还要不要做那么绝?”
战北极拿笔在奏章上批了几行字,放到一边,“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何况,以丹墨对他的了解,他会是个只满足于当当闲散王爷的人么?
他当然不是。即使在不知道他的真正面目前,盛羽也明白那个人绝对能算得上现代的超级工作狂。他做每一件事都是孤注一掷般的专注,连自己的命都可以赌进去,从不留一点退路。他有今天,完完全全是靠自己抛了性命地一步一步拚出来的,这样的人,绝不会安于平淡。
想起他,也就不禁想起以前在一起的日子,好像也只是这么静静坐着,他手边从来不离办案卷宗,她也只是呆呆坐在那里看着他就好,只要他偶尔能从手中的卷宗里回过神来,白衣胜雪,目如寒星,他抬眸对她微微一笑,她的心,就会无比欢喜。
如今想来,讽刺无比。
盛羽摇了摇头,似讥似笑,“我怎么会知道他的为人?他在我跟前,不是一直戴着面具演戏的么?”
“呵,既有这个认知,何必还问朕。”战北极古怪地笑了一声,“他刚给朕捎来一封信,你想不想知道信里说了些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