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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华对温袅的情意,除了他们自己,阿元怕是最为知晓的。
像孟华这种进退有度,以理为重的人,若是能为一个人做出一件没有任何理智可以分析的事,只能说这个人在他心目中,已经极为重要了。
温袅便是。
阿元摇摇头,看着孟华在主卧房门正对的院子中踟蹰了片刻,还是转过身朝院门走去,心里不由得叹息。
原以为两个人会有个好结局,却偏偏是这一门之隔,隔了半生。
“华少爷。”
孟华带着阿元走到门口,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唤他。他停步回头,见是温袅身边的大丫鬟听澜。
“五少夫人让我将这个交给华少爷。”听澜止步而笑,淡淡谦和,一边朝孟华递过去一张素色纸笺。
孟华心中微动,伸手将纸笺接过,素白的纸上,似乎还残留着温袅手指间的温度。
见孟华微有失神,听澜在心中叹息一声,面上仍是一派淡静,“五少夫人说了,今日确实不舒服,不便见华少爷,还请华少爷勿要见怪。”顿了顿,听澜接着说到,“五少夫人还说了,夏日天易变,这瞧着云堆的多了些,华少爷还是赶紧回府,免得淋了雨。”
孟华握着纸笺,没有抬头,半天才道了句:“替我谢过五少夫人。”
听澜应了一声,转身回了屋中,孟华顺着她的身影而去,在房门打开的时候似乎隐隐看见一角浅色纱衣。
他记得她是喜欢穿浅色长裙的,说是颜色艳了太涨眼。
可为什么现在她明明穿着的是一件浅色衣衫,他也会觉得眼睛涨得难受呢。
“五少爷,走吧。”阿元从旁唤了声。
孟华点点头,将纸笺收进袖内,转身大步而去,不再迟疑。
前事已矣,不如怜取眼前人。
素笺之上,字体隽秀,将这样一句话写的几番宛转。
孟华靠在马车内壁上,耳听得外面车轮轧过地面的声音,缓缓勾出一道笑来。
前事已矣么。
那便都结束吧。
至于眼前人——孟华想起柳筠容秀雅的脸,微微闭了闭眼,忽然冲外面道:“阿元,停车。”
听见吩咐,阿元忙勒住马,回身见孟华掀开帘子下了车,还来不及问,就听见他用隽雅的语调说到:“我记得夫人的胭脂用完了,现在去买点吧。”
阿元微愣,再回神时,孟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胭脂铺中。
一场大暴雨后,天穹以一道彩虹换了颜色。
温袅推开窗,一股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刚深深吸了口气,身后听澜便递上一碗莲藕排骨汤,道:“五少夫人,天晴了就喝汤,这天已晴,该喝了吧。”
闻言,温袅抽抽鼻子,悲伤地叹了口气,只得认命接过汤碗来。
说来,不是她嫌弃这汤怎么的,听澜熬汤熬的极好,只是这些日子来整个五房都变着法儿的给她补身体,今天莲藕排骨,明天银耳红枣,后天桂圆八宝,再下去,她肯定会被越喂越胖的!
还有……就算变花样,一两个月也会重复啊!
所以,温袅带着壮士断腕的心情将这一碗莲藕排骨汤喝下去,然后将碗递给听澜,看着她笑眯眯地端了出去。
“哎呀,你别拉着我!”
这听澜刚离开不久,温袅忽然听到听韵的声音。她以为出了什么事,忙探头去看,却见听韵和北城两个人站在转角处一架藤萝下。
“听韵,五少爷和五少夫人已经表态了,你还哪里不愿呢?”北城拉着她,语气有些焦急。
听韵拗了两下,跺跺脚道:“你怎么就觉得我愿意呢?”
“你难道不愿意?”北城垮了脸。
“你——哎!”听韵似乎说不清想法,就听见她低低嘟囔了几句,然后北城又回了几句,接着,北城一个用力将听韵拉了过去,低头就去亲她。
这活生生的一幕瞧的温袅都不好意思了,忙缩回身,却不小心带翻了搁在床边的一个花盆,东西摔落的声音瞬间惊到不远处那对小情人。
温袅尴尬了。
别样朱门 「合」 第十六章 人各有命(二)
北城抬头隔着空气将温袅看着,听韵则推了北城一把,从他的怀里退出来,低着头不敢看人。
温袅僵僵地咳嗽了两声,讪笑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说完就忙退回屋中。
谁知刚坐下没多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她答了声“进来”,便见北城拉着听韵几步走到自己面前,然后忽然朝她跪了下来。
“五少夫人,属下是真心欢喜听韵,请五少夫人做个媒,将听韵许给属下。”
北城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楚而坚定,一张周正明朗的脸似乎一下子变得极有男子气概了。
不是没想过这两人会来求婚,只是没料到是这么个情况,在被自己无意撞破“奸情”后,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来求亲的,怕是只有北城一人了。
这么想着,温袅对北城很是满意,但听韵毕竟也跟她这么些日子了,纵然不是真的主仆,可听韵待她素来忠心,这种关键时刻,温袅自然还是要问问她的意见的,“听韵,你觉得怎样?”
被点到名字的听韵吱吱唔唔半天,“我……我……”了好一会儿,却是涨红了脸不说话。
温袅正欲进行剖心交谈,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疑惑的声音,“这是出了什么事?”
听韵不敢抬头,温袅和北城扭头看去,见来人是秦遇之,显然是刚回来,一身朝服还没来得及褪下。
“原以为回来会得夫人温柔相待,怎么却是这么副诡异场面?一个个跪着是怎么了,迎接本少爷也不需要这个阵势嘛!”秦遇之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眼神自几人面上一一扫过,似乎从几个人的脸上看出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便也缓了口气,开玩笑道。
温袅起身给秦遇之换了衣,口中将北城方才的话又说给他听了一遍。
将衣襟顶端按平,秦遇之转身看着跪在身边的北城,黑眸熠熠含着笑,“你这小子,把本少爷的好地方都学了去了。”
闻言,温袅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被秦遇之揽着坐回罗汉床前,方才些微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松懈不少。
“现在是怎么了?北城心意已表,听韵是不愿意么?”
温袅问话听韵还能糊弄着过去,这五少爷发了话,听韵觉得自己要是再装哑巴说不定就被五少爷丢出去,便只好低低地道了句,“不……不……”
这一个“不”字一出口,北城的脸色瞬间变了。
秦遇之咳嗽一声,赶着问到:“你是不愿意?”
“不是不是,”见自己的话被误会了,听韵连忙纠正,“不是不愿意。”最后两个字又低了下去。
虽然她声音小了点,可在场的几个人仍是听得清楚。最明显的就是北城,那一张黑下来的脸又瞬间明亮了,就像是一望无际的乌云中被一轮暖阳破了光。
“那就是愿意了?”秦遇之笑嘻嘻地继续问到。
听韵的头垂得更低了,低得那声“嗯”都快埋在空气里了。
这下北城笑开了花。
秦遇之看着好笑,不由得打趣他,“北城啊,你跟了少爷这么久,没发现你还有变脸的绝活了。”
北城唤了声“少爷”然后没了下文。
秦遇之也不再开玩笑,转身对温袅笑道:“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北城和听韵也跟了你我一段时间了,既然他们彼此有意,不如成全了他们?”
温袅也笑,眉眼温柔,“五少爷既然发了话,妾身岂敢不从?”
北城和听韵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但二人毕竟不是主子,这亲事自然不会大肆铺张。而北城是个孤儿,自小在秦府长大,没有高堂,没有家宅,所以最后这喜事仍是在秦府中办的。
虽然北城只是秦遇之的侍从,却因为是亲信,自然比一般家丁的地位要高一些,而温袅为了让听韵配得上北城,也提了她为大丫鬟,所以两个人的地位在家丁丫鬟中已然是最高的,这婚事办得稍稍喜庆点,也没人敢质疑。
九月十九是个好日子。
这一日,五房中处处挂红绸,悬红灯,双喜贴得满窗户都是,虽然比不得当初温袅嫁进来的时候,但作为下人能有这般婚礼,已然算是极好的了。
听澜和温袅亲自给听韵上了妆,挽了发,着了新嫁衣,最后以一顶红盖头盖了脸,牵到大厅,交到北城手中。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北城和听韵都没有父亲,秦遇之便和温袅做了这高堂,受了他们一拜。
最后,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秦遇之和温袅下了上座,随众人起哄着将两人送到一间专门为他们收拾出来作为新房的厢房中,看着他们喝了交杯酒,才嬉笑着散开。
九月下旬,夜里有些凉,秦遇之牵着温袅,慢慢地朝自己房中走去。
天际一片浓墨色彩,星子稀疏几颗落在天边,一轮皎月高悬天空,轻洒一缕清辉。
两个人慢慢走着,离开青石小路,顺着台阶踏上了走廊,走廊两侧还挂着一盏一盏的大红灯笼,喜气洋洋的喜字被烛光映得通透。
看着那一个个的“喜”,温袅忽然笑出了声。
秦遇之侧眸看她,眼中被灯笼照得一片温暖,“笑什么?”
温袅偏首瞧着他,眉梢淡掠,却不掩笑意,“想起我们成婚的那天了。”
秦遇之视线掠过周围的红绸灯笼,似是也想了想,笑道:“那日啊,可比今天热闹多了。”
“嗯。”温袅颔首,而后一挑嘴角,笑的促狭,“那夜你喝的醉醺醺的,还是我搬上床的。”
闻言,秦遇之扑哧一笑,瞅着温袅眨了眨眼,“其实那夜我没有喝醉。”
温袅微怔,半天才道:“敢情那夜你是耍着我玩呢!”
“哈哈,不敢不敢。”秦遇之朗声笑道,可是看在温袅眼里,很想用花枝乱颤来形容。
虽然很不恰当,但似乎只能用这个词才能描绘出秦遇之此时的得瑟。
于是,温袅气闷了,甩开秦遇之的手就往前走,秦遇之自然赶忙赶上,一把将温袅拉住,温声道:“气我呢?”
温袅懒得理他。
秦遇之绕到她面前,笑嘻嘻地说:“说来,我还欠你一样东西呢,不如今日还给你可好?”
“什么东西?”温袅终是抬头看他,却满脸疑惑。
嘿嘿笑了几声,秦遇之一脸不怀好意地俯下身来,靠在温袅耳边说了几个字,刚说完,就被温袅一把推开,只是她脸上却染上了几抹红色。
“阿袅。”秦遇之抱住温袅,叫得温情脉脉,“我们成亲那日既然让你如此耿耿于怀,今天就借着北城和听韵的婚事,把欠你的大婚洞房给补回来嘛。”
温袅抬眸瞅了他一眼,眼底却也有了点暖红之意。
秦遇之瞧得心旌动荡,忽的一个俯身把温袅横抱起来,红色灯笼散发的光打在她素净的面上,竟是一道别样的暧昧。
“夫人,为夫今晚当好好伺候你,还你一个难忘的洞房花烛。”
秦遇之微低了头,鼻尖蹭着温袅的鼻尖,黑眸中的笑意直达温袅眼底,激起万千波澜。
这夜果然如秦遇之所说,他真是尽心尽力,将温柔斯磨演绎的淋漓尽致,缠的温袅呼救不能,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让他得逞。
说来,自她小产后,他们最亲密的时候便是上一次的亲吻,也难怪这一次秦遇之如此乐此不疲,丝毫都不嫌累,倒是苦了温袅,晚上被折腾了多久,第二天就睡了多久。
北城和听韵成婚后,秦遇之和温袅放了他们三天假,所以这几日出现在温袅面前的,永远就是听澜。
偶尔,她也向秦遇之借一借悠蓝。
没办法,谁叫听澜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做个事老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