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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职以为,既是那寡妇的夫家亲族无良,法司若强令不许其改嫁,反失悯恤之意,不如这般办理稍示悯恤,且不致于因‘背反伦常’而惹来太大的风波。凡明理之人自不会因此胡搅蛮缠,若有那等不明事理之人,也自有官法如炉,容不得奸佞之徒横行也。”
“哈哈,此言在理。
唔,前日还抽查到一个小案件,乃是家务事。某富家外室,夫丧之后不容于正室,被大妇逐出夫家,别处赁屋而居,倚门卖笑过活,日久那大妇闻得外室收得其夫生前寄顿在他处的箱笼若干,便领人上门去打砸抄家,取去箱笼若干,如今那外室倒是托了得力的人,竟然诉之于提刑按察行署。以先生之见,此案幕府该不该管?若是该管,又当治以何罪?”
“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若是未经诉讼,自可不予理会,自古民不告官不究嘛!不过既是官署已经受理其诉,卑职觉着还是该管上一管。
那正室大妇既然不得官命而强闯了民宅,有司即可治其以强闯民宅之罪;至于那些箱笼财物,除非那正室握有确证,既能证实那些箱笼及箱笼中的财货细软绸缎金珠都是其夫专门留给正室的遗产,又能证实外室有欺瞒截留情事,否则当治其明火执仗入室抢夺之罪。”
“呵呵,”雷瑾眨了眨眼,笑道:“真主有没有这般的训言?”
杨罗呵呵笑答:“真主教导子民,不取非份之财。呵呵,不知下面人是怎么结的这案子?”
“下面人哪里结得了案?也不知道那外室请动了哪路神仙,居然能让提刑按察行署莫名其妙的受理了她的诉状,这案子又没有什么先例可循,那大妇的夫家和娘家人,两家都气势汹汹到衙门叫嚣吵闹,提刑按察行署也慌了手脚,不知怎办才好。
这以往若是正室大妇打砸了外室小妾的宅子家什,或者叫人打伤了外室,只要不出人命,就是打残了,外室小妾也不过是忍气吞声,打落牙齿和血吞,有冤没处去说理。丈夫如果硬气一点,顶多暴打正妻一顿出出气,一般也就这样了,虽则有七出之条,亦是虚设,多不会用,人要脸树要皮啊。”雷瑾微微笑着,神色却是有点古怪,“一来二去,这案子到了刑法曹,再一来二去的就到了我的手里。呵呵,我这都督大人偶尔也是要理断一两桩家务事的。没办法啊,谁让这案子就到了我手里了呢?”
杨罗微笑,道:“想必是有那等善心人垂悯,见那外室小妾可怜见的,所以才想法让都督大人明断这桩案子。不知后来如何?”却是有点语气暧mei。
雷瑾自是心照不宣,这事情里头的一些弯弯绕,须瞒不过这人情练达的新任都判官。
“刑法曹原先拟判那正室大妇退还所有箱笼财物了事,不过这事情既然闹大了,就不能善了。依着律例抄家查封,正室大妇及当日动手之人从轻发落,一律充军发配,都允其家纳银赎罪。本爵正愁征战之费一时难筹,可好,这不就是给我送银子了吗?”
轻描淡写,雷瑾半开玩笑地说道,其实虽然这征战所需的粮饷筹措调运有些问题,却也还不至于就指望着抄家得来的银子。
杨罗摇摇头,抄家查封再来个纳银赎罪,不把那一家子弄成赤贫,再欠一屁股债才怪,也够狠的了。
不过强闯民宅再加上个入室抢夺之罪,确是足够杀头有余,如果不是这案子并没有先例,也实在轮不着雷瑾过问这个小案子,刑法曹早就给定案了。
雷瑾和杨罗在里头说得热闹,外间下棋的尼净渊空灵清秀恬淡清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忍之色,低诵一声佛号。
对面坐的栖云凝清暗笑,这尼净渊操剑杀人没有丝毫迟疑,却最听不得别人的凄惨事儿,方才听到那外室小妾被大妇砸打抢的欺负,一脸的不忍,现在听到这大妇被治罪,被抄家,又是一脸的不忍。
“你啊,听人讲古白替古人操心了,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儿,不要分心。”
“是!多谢掌令提醒。”尼净渊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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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0。27发布
第六章 琴音澹绿痕 月儿膝上娇
帘外月胧明。
花枝竹影摇动,夜凉如水。
琴声丝丝入耳,如泣如诉、余音颤颤,穿越院墙,萦绕厅堂,渗透肌理,入心入耳,清肺沁脾,散入四肢百骸,闻之如饮醇酒。
琴音淡淡,淋漓尽致地演绎——
饮之太和,独鹤与飞,犹之惠风,荏苒在衣的冲淡;
采采流水,蓬蓬远春,窈窕深谷,时见美人的纤秾;
泛彼浩劫,窅然空踪,太华夜碧,人闻清钟的高古;
白云初晴,幽鸟相逐,落花无言,人淡如菊的典雅;
空潭泻春,古镜照神,流水今日,明月前身的洗炼;
雾余水畔,红杏在林,月明华屋,画桥碧阴的绮丽;
俱道适往,著手成春,幽人空山,过雨采苹的自然;
不著一字,尽得风liu,浅深聚散,万取一收的含蓄;
走云连风的劲健,吞吐大荒的豪放,晴雪满竹的清奇,矫矫不群的飘逸……
绿痕焚香静坐,淡然抚琴,纤纤玉指轻抚慢捻,一根一根的弦在拨弄间,自指间流泻出琴声清韵,如只只绿蝶儿,翩翩翻飞,直抵人心,或是空灵,或是高古,或是豪放,或是飘逸,变幻自如。
仿佛有绿烟如痕,袅袅萦绕,随琴音漫舞,层层裹缠,缥缈空灵,绝世的淡雅,绝世的倾城,无比的柔媚,如梦如幻。
琴声如水,点点滴滴,如落花瓣,如落荷池,如落心底,一滴一滴,溅起涟漪不断,暗暗的,柔柔的,夹着无尽的思恋,无尽的哀愁,无尽的欢情,无尽的幽怨,横塞六合,弥满此间。
雷瑾斜靠在矮榻之上,静静地看着绿痕端坐抚琴。
那一身绿意盎然的裙裾,似空灵的清风明月,淡淡的,却留下让人无法抹去的记忆。
淡淡的香氛,和着流淌的琴音飘荡萦绕。
抚琴的绿痕,眼神恬淡而温柔,嘴角不经意地挂了一丝微笑,若有若无,如琴声般柔润空灵。
琴声,如一抹淡绿的江南丝绸,轻轻的,缓缓的,柔柔的,软软的,滑滑的,亮亮的,萦绕着将心裹缠,温暖着心尖,抚慰着心房……
此夜,有月光朦胧,人静无声。
黄昏时候新摘的鲜花,供养在精致清雅的花樽之中,鲜艳正当时,花儿摇曳,虽微动而亦觉其静,暗香幽幽浮动,一切都是静的,缓的,花儿动,香氛漾,琴音淌,仿佛都是为了衬托这难得的静谧幽欢。
月光,朦胧,如薄雾般的穿透窗棂,照地如薄霜,亦是淡淡的银辉平铺。
琴声渐歇,绿痕转眸凝视,雷瑾黑眸深邃,精光异彩,四目相交。
迷醉。
在那一双深邃无尽的眸子中,一片宁静,情深若海。
此时无声胜有声。
绿痕只愿如这样儿般,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在他的世界里,迷失自己,迷失一切,千年万年唯有他。
琴台上的瑶琴,是雷瑾遣人在著名的制琴师处专门订作,等候一年才得到的极品。
如斯良琴,以心入弦,奏清韵如歌,亦只为他而作矣。
琴音虽歇,心弦不息,如水月色,空碧凝华,一如歌韵,婉转缠mian。
忽闻步履轻绵,打破了幽情寂静。
雷瑾朗笑一声,说道:
“绿痕,你的‘诗剑风liu’修为大进了,已恰与‘月舞苍穹’浑融一体,爷亦自愧不如啊。”
“爷谬奖奴婢了。”绿痕淡然回道。
步声在帘子外止步。
微微笑着,雷瑾道:“进来吧!”
“是!”
帘外一声娇糯媚惑的清音应是。
帘子掀处,面目如花,月眉细长,眼波如狐般媚丽的胖小月盈盈入来。
“小月给爷请安。”
雷瑾一摆手,笑道:
“好了,坐到爷跟前来吧。”
胖小月清脆的应了一声,袅袅如风摆柳,便在榻前的锦墩上坐了。
当初青涩灵秀的小丫头,如今已经是云鬟高盘的小妇人,居移体,养移气,灵秀媚惑依旧,却多了不少妇人的丰腴秀润,沁髓的风情,入骨的成熟,如带露的玫瑰迎风绽放,风华炫目。
“我家老丈人一切可安好?”
胖小月低眉回道:“都好,劳爷挂念了。现在主事管着几百家铺行作坊呢,在徐扬总理下面也是最得力的人了。”
胖甫即作了雷瑾的便宜老丈人,到现在是这古浪驿驿丞的九品官也辞了,专门替雷瑾看顾各处商铺作坊。
雷瑾现在也是家大业大,公私产业多多,公产那是属于西北幕府,用于支应粮饷俸禄,打造军器,采买马匹等,这包括收取的赋税、扑买竟投收入、借贷债务等,虽然其中名义上还是帝国皇家所有的官田、庄田、军屯、牧场,实际上都已经在西北幕府控制之下;
而私产,雷瑾除了在河陇雷氏的族产中zhan有相当的份额之外(雷氏族产包括田地、牧场、商铺等,完税后的收入用以支应宗族内部事务所需的开支,如祭祀、办学、抚恤族内孤寡残疾病患、急难救助、防疫等,每需动用开支时,都得要所有雷氏支系多数同意,严格来讲,也不算是雷瑾个人的私产,而是家族的公产,每年都要按份额向族产中增加一些银款),譬如印书馆、譬如夜未央,譬如各处盐铁工场,譬如农庄牧场,各种商铺店号,属于雷瑾名下或者占着银股的产业相当的多,这些属于雷瑾个人的私产,自然需要人来管理经营,象胖甫、胖小月父女都是管理经营雷瑾私产的主事之一,而原来掌理印书馆的大管事徐扬(详见第一部第五卷)、雷坤文现在都是仅有的几个总理之一,替雷瑾管理经营着庞大的私人产业。
本来就出身于权贵官商家族的雷瑾,并不象那些以清流自诩的儒生者流、书香世家那样鄙薄财利商贾,一味的只讲耕读礼义传家;再者雷瑾自己生活奢靡,内宅妾婢花费用度极其庞大,想不讲财货营利都不行。
现如今,这都督大人府上各项吃穿用度的采买事项,全部以公开的‘扑买竟投’之法压价,但因不曾仗着官势强买强卖,只要货品够好,商贾们仍然大有赚头,现在已经是河陇商贾们趋之若骛的大好发财机会。
胖小月青春少艾,目下却主事掌握着府内采买的两成,虽然不在内记室任事,一则她人本灵秀妩媚,雷瑾又对她稍存歉疚之意,不免特别青睐一二;二则她掌握采买实权,在雷瑾内宅中地位自也颇是不低,何况胖甫这老丈人也是主事,现掌理着几百家商铺店号,据说按考绩还很有可能升到大管事的位置。在外人眼里,能让都督大人托付如斯之重,父女两个自然都不容他人小视,巴结还来不及呢。
“唔,那就好。”雷瑾颔首,“这次到宁夏是巡视商铺吗?”
“不是啦。你忘啦?养马社我们也入了银股,这河陇各家牧场马匹的选育、放牧、调教、市易等等,还有贩运商队从西域等处长途贩运来的马匹,好多与马匹有关的事都要各家集会协商,而且今年各家牧场分配的向幕府供马的数额也要开始商量啦,我这就是先到宁夏给各位总理、大管事打前站来了。”
“哦,那你就假公济私了?”
“谁假公济私啦?奴婢是顺道来看爷的嘛。再说,不光是养马社的事儿,还有义学的事呢,宁夏镇城这儿的第二家平虏义学不就是以爷的名义捐建的嘛?已经落成了一个多月了,按常例也是要派人督查,据实回报了。还有,第十座平虏藏书馆也在宁夏落成,也要巡查督责一二。”
如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