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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来,光是雷瑾一个人就使折了十五杆马槊、七杆红缨长漆枪、八杆长矛、两条狼牙棒,现在雷瑾使的是从一个蒙古千户手里夺取而来的纯钢重型长矛;
雷瑾身上的护身锁子甲也不是原先那一付,而是在上上一次战斗中,直接从一具尸首上扒下来的;
原本出塞时骑乘的雄健坐骑也已经换了六匹;
雷瑾现在也和他的部下们一样,吃生肉、喝生血、喝马奶已经成了习惯,这是因为被蒙古骁骑在后面贴身追赶,以致连生火来烤一顿熟肉来吃的机会都不多(草原上的燃料主要是以干燥的牛羊粪便为主,被衔尾追杀的雷门骑队,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地方去弄那么多的牛羊粪便生火,自然吃生肉的时候远远多过吃熟肉的时候),即使能吃到烤熟的熟肉,也经常是有一顿没一顿的。
吃生肉喝生血唯一的好处,似乎就是大大激发了每个人血液中潜在的兽性,杀起人来一点儿也不手软了。
策骑狂飙,迎着潮水般涌上来的蒙古骁骑,雷瑾眼中锐利如鹰隼,凶狠如猛兽的神光迸射,身边一干护卫也都是各各双目凶光大盛,似若择人而噬的虎狼一般,叱喝连声,蹄声如雷,战马长嘶声中,凶猛冲前,形势极其混乱!
十数支狼牙利箭从一旁疾射而至,破空尖啸,如恶鬼夜泣,强悍狠辣之至。
厉啸声中,护在雷瑾左侧的明石羽,振臂一挥,他那扣在左臂令人胆寒的沉重钢盾,带着沉闷如雷的啸音脱手飞出,斜斜激旋而去,循着一道美妙弧线,不但撞飞了射来的利箭,还顺势斩杀两个策骑冲在前面的蒙古骑士。
蒙古骑士们也许是愤狠雷门骑队杀了他们太多的同伴,不进行以血还血的肉搏杀戮,他们无法心安理得,所以现在多数蒙古骑士也已经不象早先那样,严格按照常规的蒙古战法,一上来就是左右开弓万箭齐发,对敌人发动雷霆万钧般猛烈之极的不接触打击,而是在许多时候选择短兵相接,白刃相交,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似乎不生擒这一帮子凶悍得不象汉人的汉人,就没脸再叫巴图鲁勇士似的!
雷瑾正欲借机策马冲前,前方箭矢漫空激射而来,声势骇人。
同时一支巨型长矛,从右侧直刺过来,疾取雷瑾要害,狠辣诡异。
这是蒙骑中的硬手,只看对方能及时把握时机,在雷瑾将欲冲过去,但尚未冲过去的刹那,才突然加速,出击拦截,而且这长矛攻击前,亦毫无先兆,可知此人是蒙骑中罕见的硬手。
这一矛实有惊天动地的威势,劲气如山,又借着骏马冲击的强大力道,人马合一,骑术和矛技的完美融和,出击时机把握得妙到毫颠,凶狠刚猛的劲道简直可以洞穿铁壁,没有一点真材实料别说挡格,就是闪避这一矛都做不到。
刀风骤起,雷瑾右侧绚丽的刀光飞起,如同满天的雷电翻滚,又如同风暴狂飙,劫余刀狂卷迎击。
温度的劫余刀,号称雷劫之下无余生口的劫余刀,悍然斩击,寒光惊起,如雷如电,如飙如潮。
“轰!”
震耳欲聋声中,精钢长矛瞬间折为数截,寸寸砸落,这突然冲出截杀的蒙骑连人带马都七窍流血,颓然倒地,温度一口鲜血如箭喷出,已受重伤!
雷瑾毫不停顿,策马如箭冲出,平端手中精钢长矛,长矛微转,便发出尖利无伦的破空啸音,“嗤嗤”声大作,慑人心魄之至!
长矛望虚空一荡,矛影横空,强大的力场把迎面射来的利箭全部搅飞!
战马长嘶,驮着雷瑾,奋勇闯关。
雷瑾手中的精钢长矛闪动着嗜血的幽光,强大无伦的杀气直逼前面拦路的蒙骑,气势凌厉,有敌无我。
虽然身处大军之中,每个蒙骑却觉得自己是在孤单一人在面对凶悍强横的雷瑾舞矛冲击,尤其是他们跨下的战马,心胆为之俱寒,不由自主向后退却,一时不听使唤,原本坚实厚重的阵势立刻被冲开一条缝隙。
狭路相逢勇者胜,两军拚杀,一寸山河一寸血,勇猛者可以进而获得一线生机,怯弱者只有一命呜呼。
重伤的温度贾其余勇,刀下绝杀,刹那间两个蒙骑手中的皮盾皆裂成两半,人头冲天而起,血泉喷涌……
所向无前的明石羽,一刀一盾,如同战神般护卫在雷瑾一侧,在潮水一般的人群中收割人命,在他面前,身首异处者不知凡几。
三个人组成三角锥形阵最前端的锋矢,一路突进,身后一干如狼似虎的骑士鱼贯跟进,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旌旗摇动,号角声咽,雷门骑队在雷瑾率队之下夺路而走,冲出包围。
前边蒙骑渐稀,小股的蒙骑已经无法挡住这群杀红了眼的猛兽。
晶亮如秋水的刀枪锋刃,寒气森森;每个人所流露出来的杀气慑人心魄,威猛无匹的气势令对手胆寒,一个个凛若天神,虎目炯炯,列阵突破。
胆气稍差的人,看到这群阴森凶猛,浑身浴血的屠夫便已心虚手软,哪里还敢靠近?
策骑狂飙,远出二三十里外,雷门骑队余部暂时摆脱了阴魂不散的蒙古骁骑,这才收拢阵形,聚齐点检人数,这一次突破重围又有上百人命丧荒原,每人身上也不免都添多一两样伤势,大家再互相往身上看,都是一样的血迹斑斑,宛如凶神恶煞一般!
被蒙古骁骑衔尾追杀了近一个月,无论长官还是士卒都一样的狼狈,倒也不在乎此时在狼狈之上再添几分狼狈之相!
找了一处雪地歇息,大家伙一边吃着抢来的干粮或者咬着冻得象石头一般硬的生肉,一边抓着地上的积雪往嘴里送,很快填了肚子,然后顺势抓起地上的雪,三把两把,把身上过于显眼的血迹擦一擦,再稍稍用携带的炒熟豆米喂了马,反正现在人和马都只能混个不饿,吃饱吃好是不可能了。
稍息片刻又立刻上马起程,在茫茫雪原上继续这漫长的逃亡生涯。
第八卷 棋子
第一章 世事如棋人作子
灰暗的天空总是那么让人感觉压抑,冰风刺骨一点都不好消受。
在江南,已经是春风又绿的时节,而在塞北草原仍然是冰雪遍地。
在多次迂回佯动都没有能真正摆脱蒙古骁骑的衔尾追击之后,雷瑾和几个千骑都统都觉得有改弦更张,另外寻找出路的必要。
雷瑾望了望在远处列阵待命,虽然狼狈,却仍然坚忍不拔,宛如出鞘钢刀一般剽悍猛锐、精神抖擞的骑队余部。
这些百战余生的骁勇战士都是精锐啊,如果再让他们屡屡处在被追击的境地,又于心何忍呢?
雷瑾收回思绪,锐利的视线扫过温度、明石羽等随身护卫以及其他四位千骑都统,这四名千骑都统,其中两名是从原雷门骑队(即独立近卫军团)中选拔上来,一名雷天星,一名雷火仝;另外两名则是从那些充军的苦役囚徒中脱颖而出,一名张咏,一名萧寒,都是颇具治军带兵、统领指挥潜力的干才,现在都端坐在战马之上,等待着雷瑾最后的决定。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颠沛流离,浴血转战,雷瑾整个人变得消瘦了许多,整个人如同百炼精钢一般,更加的精粹瘦硬,气势锐烈,虽然胡须、腮发散乱,战袍衣甲血迹斑斑,污秽不堪,但是完全遮掩不住那种渊停岳峙的森然气度,再不象是一个还不到十七岁的少年人了,尤其是嘴唇、腮帮、鬓角上一个多月没有剃刮的髭须乱发,密密匝匝,完全改变了他的像貌,就算是亲近之人也未必能一眼就把他辨认出来,唯独那双温煦如水,却又锋刃暗藏,偶或闪现犀利冷峻光芒的虎目没有明显变化。
“大家有没有觉得,最近十几天,蒙古骁骑的紧逼追击力度似乎慢慢有所放松?”
雷瑾问道。
“对啊,最近这几天蒙古人好象是放松了对我们的紧逼追击。”几个千骑都统都有同样的感觉。
“唔,”温度抖了一下手里的马鞭,猜测道:“是不是蒙古人在南边有什么动作?蒙骑主力都调动过去了,所以我们这边的压力减轻了?”
比较寡言少语的明石羽,说道:“蒙古人动用那么多人马对我们这几千人苦苦相逼,是有点不太正常,或者他们是借着追击我们来吸引世人的注意,行声东击西之计!”
“说得有道理!”
“确实是这样啊!”
“我认为就是声东击西。”
“嗯,是有这个可能。”
众人亦都觉得此言有理,纷纷赞同。
雷瑾颔首,断然决定道:“先不管南边怎么样,我看咱们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迅速向北深入,赶快摆脱鞑靼人的围追堵截,越过杭爱山(注:即汉时之燕然山,今蒙古国境内),折而向西进入蒙古瓦剌诸部的游牧区,再从瓦剌诸部控制的牧区南下,翻越阿尔泰金山至叶尔羌汗国,转道吐鲁番、哈密从嘉裕关回河西。”
众人哄然应诺。
雷瑾擎起手中那杆黑黝黝,乌沉沉,光秃秃,没有任何装饰,通体由精钢打造,长一丈八尺,沉重粗砺的纯钢长矛,这是从一个蒙古巴图鲁勇士,千户那颜手中夺取而来的战利品。
长矛锋利的矛刃呈三棱起脊,冷凄凄的幽光,青白相渗,似流欲动,血槽隐隐泛着一丝冷厉的血红之色,不知道曾经饱饮过多少人的鲜血,落到雷瑾手里,想来此矛今后不会寂寞,也不会饥渴。
“出发!驾!”
长矛斜指处,北方的天空似乎也微微颤栗了一下!
没有吹响号角,也没有擂响军鼓,整个骑队便在凛冽的寒风中悄然北进。
武威黄羊河农庄。
河西幕府公事房内。
正是春寒料峭之时,反而比隆冬大雪天更觉要冷几分,掐金珐琅丝景泰蓝青铜火炉烧着旺旺的红罗炭,暖意融融,香气氤氲,微微弥散在空中。
刘卫辰、蒙逊、杨罗、独孤岳围着火炉近前,静默无声。
杨罗、独孤岳受命去中原组建谍报网,发展眼线、秘谍,刚刚才从中原返回河西。
刘卫辰、蒙逊一样一样的细细传看着十余份报告以及相关卷宗,这些都是杨罗、独孤岳此次受命东行的成果之一。
这些报告、卷宗,或在页眉天头,或在卷宗扉页上,都以朱砂金汁标注着显眼的“绝密”字样,并且盖着三个栩栩如生的鹰头印章,这是按照幕府谍报司通行的文牍保密制度归档的绝密文档,三个鹰头章已经代表着只有到了刘、蒙、杨、独孤这种级数,已获得授权的重要幕僚和首领,才可以阅看,而且每次阅看之后都需要签押登记,何时、何处、何人阅看,阅看人的授权状况都需要签押,最高等级是特级绝密,五个鹰头章,那是只有得到允许的相关之人才可以知道的机密事宜,泄露一丝一毫者一律处死。
所有的报告和卷宗都传看完毕,刘卫辰虽然性情沉毅,这泰山崩于前也不变色的汉子,此刻却也手颤股栗,签押自己姓名的时候,手中的精巧湘妃湖笔颤颤巍巍,好一会儿才签押已毕;蒙逊虽然签押时一挥而就,然则脸色苍白,汗珠直冒,却是另外一番光景;杨罗、独孤岳显然是早就知道怎么一回事,震惊震动震恐的时刻已经经历过了,此刻倒也镇定,只是脸色也忒难看了,说难听些就是死人脸。
蒙逊喃喃道:“怎么会是这样?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啊!”
“但是,”刘卫辰说道:“虽然没有一项直接证据证实,但这所有的线索都间接指向唯一的一个人,而唯一合乎事理的解释也只能是这报告所下的结论!这太惊人了,这太不符合情理了!但是又不由得你不去探究其中的真相,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