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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和尸骨锤炼着她的剑技道心。
对于雷瑾麾下的西北幕府而言,频繁袭杀并摧毁奥斯曼突厥的武器商船,虽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延缓和打乱奥斯曼突厥的军备进度,但并不能对军需武器制造供给能够做到自给自足的奥斯曼突厥造成较沉重的打击,但这却是一种实战练兵的方式,同时也是一种极具威慑意味的突袭行动,不但彰显着赤裸裸的暴力威胁,还提醒着奥斯曼突厥人,随时都能致他们于死命的敌人在时刻注视着他们,让他们寝食难安,辗转难眠,乃至战栗胆寒!
在冷峭如刀的黑海夜风里,虞青桐的肩头微微一动。
冬夜,北斗低垂在黑海的水天尽处,寒冷而灿烂。
不远处的奥斯曼戍守要塞依然沉默,黑暗中只有雉堞间偶尔晃动着零落灯火,那是突厥人的戍守岗哨。绝大部分奥斯曼要塞的作用,都是为边境戍守的驻军提供安全的庇护所和补给站,既不是贵族宅邸,也不是地方上的行政中心,所以通常不会与‘宏大’‘壮丽’之类的词汇沾边,它们绝大多数时候都有些不起眼,是纯粹的军事营垒和防御要塞,只有坚固的石墙和木制的营房仓库。
事实上,从虞青桐伫立的礁石上看去,奥斯曼戍守要塞只是一个模糊的剪影。她向前倾,象是要更近地眺望这座奥斯曼戍守要塞,不过奥斯曼突厥的戍守驻军绝对不敢在夜间,在这时离开要塞出击,只能坐看武器商船的绝望覆灭,他们已经被平虏军神出鬼没的斥候和秘谍杀怕了!
良久,虞青桐又将目光投向深邃的星空和波涛汹涌的黑海。
海滩上的厮杀已经结束,夜色中的游猎才刚刚开始。
不过,她需要返回河中府了,雷瑾的命令已经通过军鸽传书送达她的手中。
大漠孤烟直。
落日余晖中,蹄声如雷,一队精锐的黑甲骑士,在沙漠中突进,拱卫着一辆四驷轻车疾行若飞。
铁马金戈,锋利的枪刃熠熠有光。
黑色的战旗,黑色的盔甲。
战马狂奔,卷起尘烟。
这是西北训练有素却又鲜为人知的玄甲敢死骑士,归属于军府秘谍司隶下,也可说是平虏军‘鬼魔’部队中的变种,其前身就是‘青铜王鬼面神兵’中的一个分支,当其从‘鬼面神兵’中剥离,并予以独立成军之后,即划归军府秘谍司指挥提调,作为秘谍行动的支援接应部队之一。玄甲敢死骑士通常组成游骑小队深入敌境,遂行秘密游击、接应支援或者长途奔袭!
整支玄甲马队,就像一口阴冷狠戾的毒刀,犯其锋锐者有死无生,难有活命的机会!
‘桃花夫人’息妫、‘仙客’李羽郗藏身车内,宛如深藏鞘中的致命利器,悄无声息。(见于 第五十九卷第三章 等)
前方出现绿洲,市镇在望。
马队掌旗挥动战旗,马队骑士即刻收为纵行两列,夹护当中的四驷马车,犹如长蛇一般涌向绿洲市镇。
玄甲马队在镇口的驿站前停了下来,再强悍的骑士也得休整打尖。
“咦?”李羽郗突然目光一凝,望向前方,“怎么是摇光剑派的人 ?'…87book'”
在镇口处的驿站,一队**健驼集中在驿站前的空地上,十几个驿丁模样的人正忙前忙后饲喂着这些大家伙。
旁边或坐或站,二十几个高大壮硕的年青胡人,一手水囊,一手西北肉夹馍,大嚼大吃,狼吞虎咽。
这些个高鼻深目的西域胡人,看上去一个比一个的剽悍桀骜,透着一股子阴戾凶狠的味道,平虏军冬令制式的毡靴、扎革带护腰对襟大袢袄、风帽、手套却是浑身上下一应俱全,就放在他们身边触手可及的弓箭、火铳、弯刀、手斧、标枪也都是平虏军制式。
李羽郗注意到这些西域胡人都佩戴着锐士徽章,而且最低也是‘虎贲锐士’这一级,但真正引起她注意的却是那些胡人斜挂在腰上,代表着摇光剑派出身的‘北斗七星’军匕——军匕的鞘上镌刻着北斗七星的显目标记,以李羽郗的眼力,甚至看清楚了鞘上镌刻的两个梅花小篆“摇光”。
“这有什么奇怪的?”息妫轻声悄笑,说道:“虞青桐门下的摇光剑派弟子,几乎都在军前效命。虞青桐又是侯爷信得过的人,军府秘谍司以及侯爷直属的若干秘谍小队中都有她门下的人。今年的秘谍冬训和肄业试,除了差遣在外的谍探,都得在指定地点轮流集中冬训,摇光剑派门下弟子自然也不能例外。这些胡人想必就是摇光剑派最近几年招收的外堂弟子了。也不知道这里是摇光剑派门下的哪一位带队?看起来在摇光剑派的身份绝对不低,否则这些军功锐士这会儿也不至于只能站在驿站外头吃喝了。”
息妫说到这里眉头微颦,心下暗忖,最好别是虞青桐在这。
息妫的修为已经踏入先天秘境,并不憷虞青桐什么,但是她的身分却是平虏侯强掳霸占的奴婢,而虞青桐虽然仅是妾室,却更得平虏侯信任,身分也比她高,两下遇到一起,息妫总不自觉的有些尴尬。
她旋又想到,这次的秘谍冬训和肄业试,却是以火器、军鸽、军犬的训练和考核为主。息妫虽然是手起剑落杀人不眨眼的邪派宗师,终究还是女人天性,那火器、军鸽也就罢了,说到那些凶猛桀骜的军犬,心里就有些莫名的忐忑和畏惧——虽然她一根手指就能杀死任何一头军犬,但就是不自觉的有些莫名忐忑;虽然她能与凶残的狼群对峙恶斗,但可笑的是却会莫名畏惧那些远比野狼驯服听话的军犬。她也知道,军鸽、军犬一向是由直辖于平虏侯的官厅衙署精挑细选并经过驯养和训练,乃是指挥千军万马所不可或缺的关键工具之一。而秘谍四出哨探,潜伏侦伺敌情,也非常依赖军鸽、军犬的使用,传信、搜索、警戒、侦察都可能用到这些工具,所以秘谍也必须学习如何运用军鸽、军犬的法门。她明明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事,但是心里总不免有些发紧,而且毫无理由的畏惧着、忐忑着什么。
说话间的工夫,玄甲马队已经与驿站交涉完毕,有军府秘谍司核发的腰牌、堪合、驿券与关防文牒交验,驿站方面一切都好说,自然按例安排食宿,又是一番喧闹忙乱,也不消说了。
息妫与李羽郗下车的时候,就已知道是摇光剑派的谁在驿站中了,正是息妫方才所暗自担心的虞青桐一行在此投宿,而去向目的地却与息妫一行相同,都是在河中直隶府递名报到。
息妫无奈,却不得不强自按捺下心底的些许尴尬,先去拜见虞青桐一番。
次日,两拨人却是合在一起同时上路,向着河中府进发。
“终于到了。”
虞青桐挑起车窗帘子,眺望着河中府城的热闹街市,轻轻一叹,呢喃低语。
‘摇光剑派’这些年飞速崛起,在平虏侯府的有意扶持下,已经成为在西域诸行省极有影响力的武技流派会社之一。‘摇光剑派’现在门徒众多,军方、商界、地方士绅中出身于‘摇光剑派’门下的人士很有不少,剑派的名下拥有多处农庄、牧场和矿坑等产业,同时剑派名下的‘青桐商业协会’也成为西域诸省的大商团之一。虞青桐当年光大摇光剑派门户的心愿,已然在不经意间达成,却是至今仍令她有恍然如梦的感觉,这就是权势的力量啊。
息妫掌教之下的‘天衣教’则在归附平虏侯之后改头换面,以‘天女剑器宗’的面目出现在世人面前,这些年在西域也有很大的发展,‘天女剑器宗’也是目前在西北颇有影响的武技流派之一,以艺业渊藏、百技咸集而扬名,宗派名下也同样拥有多处农庄、矿场等产业,而‘息氏商业协会’虽然行事低调,实力却是当真不可小觑。 不过,际遇截然不同的息妫,她是不可能有虞青桐这样的感慨了。
辇毂之下,人物繁阜,在虞青桐、息妫的眼中,当下的河中直隶府俨然已有西北陪都的王者堂皇气象。
来自江南繁华地的息妫,见惯了‘垂髫之童,但习鼓舞;斑白之老,不识干戈’的景象,忆江南风景,灯宵月夕、雪际花时旧曾谙。此时此地,举目所见,是处高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宝马争驰;金翠耀目,罗绮飘香;柳陌花衢,笑语喧阗;茶坊酒肆,按管调弦;八荒争贡,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汇寰宇之异味,一时仿若身在江南,只是那些异域风情的圆穹屋顶或者尖屋顶时时跃入眼帘,却又提醒着她,这里是西北陪都,这里是河中直隶府!
“记得松江标布的交易之期,交易之所在,屋宇雄壮,门面广阔,每一交易,布商动辄数万数十万两白银,骇人闻见之极,当年曾以为他处罕有。如今看这河中府,倒也是一派万商云集的景象,不止中国商贾纷至沓来,东番西洋北胡南蛮的商贾也是到处可见,也堪与帝国江南的繁华媲美了。”息妫不禁赞叹有加,她却还是第一次来到河中府,所见所闻都是新鲜。
同样来自帝国江南之地的虞青桐,这回却不是第一次来河中府,当下笑着接上息妫的话头,说道:“上次到河中府,见这里的汉家酒楼、中土食肆,厅院廊庑掩映,排一列小阁子,吊窗花竹,各垂帘幕,酒客命伎歌笑,各得其乐,而互不相扰,确实与江南没什么差别。听人说,开春之后,河中府四野如市,芳树之下,园囿之间,罗列杯盘,宴乐酬酢,歌儿舞女,遍布园亭,各色人等直待抵暮乃归。城市之中,牡丹、芍药、棠棣、木香,种种花木纷纷上市,卖花人沿街提篮叫卖,亦与江南差相仿佛,可惜现在还是冬令时节,却是无缘得见此等景象了。”
两人闲话之间,见得大街上车来轿往,其中有不少官轿匆匆来去,都是蓝呢或绿呢作轿帷的暖轿,毕竟这大冬天的,除非脑子烧坏了,没人会乘坐那不上帷子,四面透风的凉轿(也称亮轿或显轿)。
见息妫注意那些匆匆来去的官轿,虞青桐便笑着说道:“河中毕竟是西北陪都,各处官厅衙署的官吏也比别处多上许多,忙碌许多,何况一年即将终了,官吏们冬令考绩的时候又到了,公务之余还得忙着应对考绩。只是这河中府,却不象帝国两京那么多的规矩讲究,官员胥吏平常以坐骑代步者较多。即便是坐轿出行,无论官吏商民,平时也是使唤二人抬便轿的时候居多。只有在正式场合,官员才会按品级使用四人抬或者八人抬的官轿。”
“这倒是。”息妫笑道,“天下当官的都愿意讲究这个臭排场。这几年,西北喜欢坐轿子的官儿,不知不觉就多了许多。”
虞青桐嫣然一笑:“或许就是人的本性使然吧!这大官儿、小官儿,无论怎样都是人做来,好逸恶劳、作威作福、虚荣矜夸之类,没有几个官儿能免俗啊。”
第六十七卷南略
第一章 风起滇之南
路通山顶,桥架横云。
千千万万奴隶,在榛荒险峻,山川阻困当中,开山筑路,硬是用人手用血汗开辟出云南一省的驿路商道。
骡、马、牛、车,还有脚夫和大象,盘过无底的黑涧,越过冷寂的山阴,来去匆匆输运商货,气喘吁吁而汗水淋漓。沿着茶马古道修筑拓宽的官马驿道上,茶叶和盐巴,丝绸和瓷器,上山下谷,翻山越岭,向西,向北,向东,向南。
马铃叮咚。
山梁上缓缓移动着一串黑点,那是马帮在赶路。
赶马人仡叶丹,擦了把眉梢眼角的汗珠子,带着金陵腔的云南官话,吆喝着马帮的伙计:“到前面驿站歇脚,赶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