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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宁行营的编制最多是六万步骑,但常常不满编,也就五万不到,而雷瑾至少要五万苦役囚徒,而且还要尽量隐密,不让马家警觉,这必需要周密策划和部署才行,狄黑连忙匆匆告辞而去。
他并不知道,雷瑾要他办这个事,一则现在边军的行营、军镇用苦役囚徒补充丁员缺额是常例,通过西宁行营做这个事不会太过引人注意;二则也是要看看狄黑这个人办事能力和效率如何,狄黑是雷门世家安插在河西边军中的‘自己人’,雷瑾以后与他合作的机会不少,越了解他,越能胸有成竹。
第二卷 河西
第一章 下车伊始
出兰州百里,从河口过桥,就算是河西地面了,雷瑾一行数百骑,途经永登、天祝诸县,越乌鞘岭,一路向武威而去。
那乌鞘岭,藏语里叫做“哈香日”,就是和尚岭的意思,自有丝绸之路以来,乌鞘岭便是来往河西的必经之路,可以说只有过了乌鞘岭才真正进入河西走廊。
乌鞘岭东南山脚下有金强河流过,金强河的南岸是山岩磷峋的马牙雪山,峰峦叠嶂,景色壮丽,正是设关建隘,屯兵驻守之要冲,历代修筑添加的边墙长城在东南山坡上蜿蜒起伏,极为雄壮,宛如一条条长龙盘伏在山岭之上。
乌鞘岭山岭上的长城、营盘多而复杂,但大致走向都是沿庄浪河…金强河向西,北上乌鞘岭,过安远驿,出古浪峡向西。
从乌鞘岭再往西,驿道较窄,而且一直穿行于古浪峡的河谷之中,直到出了古浪峡,千里河西沃野便扑面而来。
雷瑾一路之上非常留意察看所经之处的地形地势,与心中默记的家族秘藏地图一一对照印证。
雷门世家在数百年里积累了卷轶繁多的典章图籍,这其中就包含有历代皇朝绝密的军用地图。而大宗长雷懋门下清客秦夫子曾经受命用十年时间整理雷门世家收藏的典章图籍,雷瑾作为秦夫子的学生,带着几个心腹丫鬟参与了秦夫子整理图籍的后期誉抄归档工作,其中就大量接触了家族的秘藏地图,不知怎么的,雷瑾对这些地图非常有兴趣,以致于竟然将所有的地图默记在心,说出来都吓人一跳。
自从离家,这一路上雷瑾一直将自己所经行之处以及别人亲自到过的地方,举凡他们为自己描述的有关该处道路关津山川形势的情况与自己默记的内容互相对照印证,自觉大有收获,不少纸上的东西变得立体鲜活起来。
策马走在这河西驿道上,雷瑾回想起多病的秦夫子对自己说过这河西的山川形势,曾经断言河西形胜,乃是英雄用武之地。
秦夫子曾言,“河西走廊”之所以称之为走廊,与河西的地形地势大有关联,整个河西之地东西长而南北窄,南北两面山岭绵亘,其北面,东有龙首山,西有合黎山;其南面则是绵延两千余里的祁连山。
河西走廊处于南北两面山岭的夹峙之中,最宽处不过两百余里,窄处仅数百步,正像一条从东南倾斜向西北的狭长走廊,连接着关陇和西域。
古人谓河西之地“自兰州渡河,夹以一线之路,孤悬两千里,西控西域,南隔羌戎,北遮胡虏”,中原皇朝控制河西,进则可以控制西域,退则可以保卫关陇,是极为重要的门户要地,咽喉通道。
河西走廊两面夹峙的山岭以及历代修筑,以补地理形势之不足的关隘边墙,构成中原皇朝极其重要的西北屏障,事关国势消长之机。
一个统一的中原皇朝是否强盛,不用看别的,就看他是否能够控制河西这两千余里的狭长地带,进而控制西域。
有能力占据河西的中原皇朝,可以以此为前哨基地,采取主动进攻态势,大大削弱羌胡外族势力;最不济也可以使中原皇朝用相对较少的国力、兵力来支撑起一个完备的守御体系,分隔羌胡,形成对峙态势;如果连这也做不到,就只能收缩兵力,以重兵防守关陇,形成完全被动挨打的态势,敌攻我守,我消彼长之下,势必慢慢耗空中原皇朝国力,逐渐疲敝衰弱,直至覆亡。
这是因为河西之地其地势居高临下,俯视河陇、关中,河西一带的山川河谷地形决定了领兵从河西攻关陇较易,从关陇仰攻河西则难。河西不守,中原皇朝势必要在黄河沿岸,关中一带屯驻数十万重兵防守,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修筑众多防御性堡寨,再加上庞大的维持费用,不但国家之耗费十倍百倍于守御河西走廊一线,民众应役输粮苦不堪言,天下嗷嗷,困于供给,关辅为之萧条,“天下根本之财皆已运于西边”,尽管如此,守边态势仍然基本上是被动防守,十分不利!汉唐两代的盛世和后来赵宋皇朝的孱弱从正反两面说明了河西之得失事关中原皇朝的盛衰,河西不稳,西域必失,秦陇必危!
回想起秦夫子的这些论断,雷瑾以之印证自己所见所闻,敬佩之意由然而生!
眺望着眼前河渠纵横,牛羊漫山遍野的河西沃野,雷瑾胸中豪情顿生,暗自想到:这片丰饶的土地必将是我用武之地!
“少爷,人都说河西苦寒,原来是骗人的么?我看这里牛羊遍地,原野丰饶,和江南差不多啊!”英姿飒爽,矫健婀娜的阿蛮大声嚷道。
雷瑾看着这个在读书上不甚用心,只喜欢舞刀弄剑的丫鬟,笑道:“河西苦寒指的是这里的气候。现在不过是秋风初起,等到朔风卷地百草折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做苦寒了!这河西四郡自古就水草肥美,祁连山的雪水融化以后汇集成道道河流,如谷水、弱水和冥水等,聚集成休屠泽、居延泽和冥泽等湖泊,又经过历代皇朝的苦心经营,从内地移民实边、大力屯田开荒、修渠灌溉,河西走廊很多地方河渠纵横,阡陌相连,有‘塞北江南’之称呢!民谣里面不是说‘金张掖,银武威,秦十万’么?这里农耕和畜牧都很发达,不过越过北面的长城关塞就是瀚海沙漠,茫茫戈壁了!”
“这样啊!”阿蛮眨眨眼,道:“我还以为这里都是回回人呢!”
“怎么会呢?河西之地有羌汉蕃胡各族杂处,回回人只是其中影响力比较大的一族而已,西北马王的手下也不全是回回人,咱们雷家也有几支宗亲在这里扎根,据说都有一两百年啦。”
哈哈大笑,雷瑾扬鞭催马,放马飞奔。
黄羊河农庄。
这里离武威还有几十里地,靠近腾格里沙漠的边缘,举目就可望见蜿蜒起伏的长城边塞和几千亩的葡萄园,充满着大漠戈壁的苍凉悲壮。
这个大型的农庄按照边塞习惯,建有可以长期坚守的坚固堡寨,是雷门世家的产业,也是雷瑾将来在河西的主要据点,虽然在武威城里也安排有宅院,不过雷瑾去住的机会应该不会很多。
河西地区雷门世家几个支系的长老早几天就都已经集中在这个农庄,迎候雷瑾的到来。
雷瑾虽然年轻,地位却非常尊崇,毕竟雷懋这一支是目前雷门世家最强的宗支之一,人强马壮,而且雷懋还执掌着大宗长之位,以雷门世家一向强者为尊的传统,雷瑾的到来将给他们这些支系带来一些变化,不管对他们有利还是不利,愿意还是不愿意,他们都得跟随并听从这位三公子的号令。
事实上只要这位三公子能够达到一般水准,跟随他就极有可能建功立业,连带着提升他们这几个跟随三公子进退的旁支别系在整个世家中的地位,这是很好的机会,没有人愿意错过的。
雷门世家河西的几个支系的长老们,都在前不久顺天王骑军的几百名俘虏送达武威的时候,嗅出了一些特别的味道。
显然人还没有到,就开始培植私人势力的雷三公子绝对不是个任人摆布的纨绔子弟,不管是他自己要这么做,还是别人的指点,都说明了这位雷三公子是可以在河西有所作为的。因此,各支的大长老无一例外的把本支的精锐好手调集到黄羊河农庄准备让雷瑾过目,以求赢得雷瑾的青睐,将来可以在雷瑾麾下占据尽可能有利的位置。
当雷瑾一行遥遥见到几个大小不同,成犄角呼应之势的寨堡群,以及迎候的大队人马,也不由悚然动容。
在寨堡前的大校场,旌旗飘扬,左右分列两个部伍整齐骑兵军阵,跨下马匹神骏之极,马上的骑士们皮裘皮甲,弓强刀利,剽悍威猛,直透出一股肃杀之气来,显得训练有素。
“唔,竟然有五千之众,看来阵仗不小啊!”雷刘浜是什么人,在他这个沙场骁将眼中,只是略拿眼一望,就估出了迎候军阵的人数。
雷瑾驻马不前,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些剽悍的骑兵,倒也惊讶于家族里竟然还拥有这么一支堪称精锐的骑兵。这几年因为北方的游牧部族屡屡犯边,西北各地堡寨团结自守,回回马家名声在外,却未曾想雷门世家的河西骑队也膨胀得厉害,而且是不显山不露水的。
真正精锐的骑兵所应有的杀气不是单靠训练就能练出来的。
明白这个道理的雷瑾暗忖:看来这些骑兵都是经过战阵厮杀的了!
“驾!”脚下一磕马腹,缰绳轻抖,雷瑾催马向前,身后肃立如山的二百多雷霆铁骑跟着催马前移,虽然比起前面列阵的五千人他们人数太少,但气势上一点都不输人,甚至还有凌驾之势,先前是不动如山,现在是其徐如林,果然是久经战阵的威武之师。
迎候在军阵之前的各支长老们,胸中原先那点傲气业已荡然无存,雷霆铁骑显露出来的强悍威势,把他们精心营造出来的气势全给压制住了,号称无敌的家族最强武力果然不是他们这由各支系好手临时组成的军阵可以比拟的!
一一与长老们见礼毕,在众人簇拥之下,雷瑾等进入总寨,接风洗尘,狂欢终夜不提。
三日后,雷霆铁骑启程东返。
又十日之后,雷瑾仍然没有动静,每日一早起来,只是射射箭,练练刀,然后去巡视一下这支临时集中在一起的骑兵们操练,和各支各系的长老和骑兵头领们聊天,了解了解各人的家人琐事,给人的印象是雷三公子纯粹就是想熟悉一下人头而已,他既不解散这支五千人的临时骑兵队,也不发话让各支系的长老们各归本位,这下不仅让诸位长老暗暗心急,甚至开始焦虑起来,尤其是从敦煌、嘉裕关、酒泉一带过来的长老,心里那个急啊。
终于,这日在日上三竿之后,雷三公子着人请诸位长老到正堂议事,长老们这才舒了口气,忙忙的往正堂跑。
待大家坐定之后,雷瑾道:“这么些天,想必大家也有点急了!我本来还想多留大家一些日子,但是一想,现在正是收获的季节,下边人没了诸位长老的指导匡正,会不会出错或怠慢?都还是不要误了大家伙的正常营生的好!天大地大吃饭事大嘛。这样,诸位长老今日就请各归本位,还是如往常一样打理各支各系的事务吧!至于骑兵队嘛,我看暂时就不解散了,不过这黄羊河目标太大,太多人注意了,这五千子弟兵我要调他们到祁连山去训练,这个事诸位长老有什么意见?”
诸位长老面面相觑,雷瑾这么一来,简直是把他们手里的精干可用之人一锅端嘛!他们是曾经想过把自己的人安排在雷三公子的身边,但象雷瑾这样席卷而空的做法绝对超乎他们的想像。
雷瑾笑了笑,又道:“还有,各支各系五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孩童,不论男女一律送到黄羊河来集中操练;十五以上五十岁以下的妇女们另编一册,每月集中操练三至七天,这个由各支长老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