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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景同-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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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庆宁本是漫不经心地立在那鞠躬,低头时却瞧见那厢景宫眉撑着地面的手用力到骨关节泛白,他心中便有一丝不对劲的感觉。于是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看,只见到她略微有些发白的侧脸,却瞧不出任何一丝异样的表情。

    他立起身,恰好秦优也唱完了词,他看到景宫眉撑着地立了起来,神情却明显松了一口气时,心里头不对劲的感觉越发大了些。

    景宫眉的心跳声轰然作响,就像前世跑了八百米后原地休息时那般,秦优的声音在耳边似近犹远,膝盖处的疼痛一波|波窜至全身,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却仍是一声不吭地忍着。

    秦幽云心里虽然乐着,看着景宫眉倔强的身影,却不知不觉生出一丝恼怒来。

    好不容易秦优说了句九拜完毕,景宫眉起身时,只觉得眼前有些发黑。膝盖上似是有血顺着小腿流去,外袍上的暗玫红显得深色了些,若不是细看,根本瞧不出什么。她觉得自己快要软下身去,只是想到祭祀快完毕,心里却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秦优指挥着众人告退,又让景宫眉奉着茶盘将茶水端给屋内的几名长辈。

    正厅内的人走得七七八八了,秦幽云递了个眼色给屋外的年轻管事,也趾高气扬地走了。那年轻管事在门口迟疑着,却被秦优呵斥了几句,有些慌张地退了下去。

    祭祀完毕,景宫眉只需再守半日宗祠,便可打道回府。

    一时之间,厅内的人都被秦优给赶出去了,秦优也出了厅,嘱咐了景宫眉几句后便只留了两个小厮候在了天井的院中。

    宇庆宁出了门楼,心中有些不安,秦优同他说了几句话,他也是心不在焉,脑海里频频想起景宫眉发白的脸与那抓紧了衣袍的手指。

    “庆宁,往后你得多来府上走走,老太君今日不来定是身子不舒服……”秦优笑着走到了一辆马车前,见宇庆宁目光仍望着宗祠,又说道,“你媳妇过会也就能回去了。我让人在外头守着呢。”

    宇庆宁浅笑了笑,目光瞥见门楼处那年轻管事探头探脑的样子,心里愈加觉得不太对劲,于是忙拱手道,“舅舅先回吧。庆宁在附近还有些事要办。”

    “哦?这样。那好吧。”秦优礼貌地笑了笑,转身上了马车。

    秦府的人走得七七八八,宇庆宁便掉头快步向着秦氏宗祠走去。那门楼边的年轻管事瞧见了,礼貌地退到了一边,神色有些紧张。

    正厅的门洞开着,宇庆宁穿过天井,瞧见两名小厮已经坐到了天井的廊庑边上打瞌睡,他也不搭理,只是心绪不定地走到了正厅的大门边,透过那镂空花格的上层往里头看去,顿时呆住。

    景宫眉正坐在厅内的黄花梨四角榻上,她小心翼翼地掀开了锦绣织缎的外袍,露出了雪白的绸裤,那绸裤的膝盖处,渗染着大片触目惊心的殷红鲜血。她咬着下唇,脸色苍白,点漆般的眸中坠珠儿般落下了几滴晶莹的泪水。

    那几滴泪水仿佛烫在了宇庆宁心上,他只觉心似是坠了铁块般下沉,双脚便神不知鬼不觉地踏进了厅中。


    


十里景同 清风凉月 40。落土笑

    才踏进一步,景宫眉慌忙将外袍重新合上。

    宇庆宁却是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转而出了厅,同外头的小厮吩咐了几句,那小厮连连点头,快步往门楼处奔去。

    宇庆宁这才重新进了前厅,景宫眉忍着痛和痒坐在那边,对于他的到来显得怔忡,也不知他方才是否看出了什么,她低下头瞧了瞧外袍,没有啥破绽,便悄悄松了一口气。心底里来说,这种闷亏她不大愿意让他知道,总觉得若是被他晓得,一定会被笑话。

    宇庆宁见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心里头有些气,又觉得委实有些无奈与好笑,于是他笑了笑,然后又暗自懊恼地蹙起了眉。

    “相公不是回去了吗?”景宫眉略显苍白的脸扬起一抹笑。

    宇庆宁气得乐了,他上前去抓方几前隐隐带血的蒲团,手指果真被尖锐的针头扎到,刺出了一滴殷红的血珠子,他眸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光,抬起头来时却是气恼了的笑意,“娘子可真能忍。”

    景宫眉见他去抓蒲团时,就知道自己刚才的样子定是被他瞧见了,于是也不再装作若无其事,一张脸松了下来,眉间紧蹙,有几许自嘲,“跪都跪了,伤都伤了,若是中途叫痛,岂不是让凶手得逞。我哪有这么傻。”

    这还不傻?宇庆宁心里骂道,眉目间扫去了那分戏谑,难得一脸正经地直直走到了她面前,俯下身去。

    景宫眉吓了一跳,往后一仰,宇庆宁便顺势将她给打横抱了起来。

    见她受宠若惊的模样,宇庆宁有些高兴。

    “相公,还没守完呢。”景宫眉提醒道。

    宇庆宁刚刚的一点高兴立刻又消了下去,“没见你这么傻的,名字都记入宗谱了,守不守到最后又有什么关系。”

    景宫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早知道我何必跪的这么认真。你也不提醒一声?”

    宇庆宁面色古怪地笑了笑,“你若当场喊痛,谁敢让你继续跪。”

    嘁。景宫眉没说话,只觉膝盖处的疼痛一阵阵钻进心头,她便又咬住了下唇,不吭一声。

    宇庆宁跨出正厅,瞧见那祠堂的年轻管事在廊庑那边徘徊,慌里慌张的眼小心翼翼地扫过来,他就冷冷笑了笑,见宇唯过来,便吩咐道,“阿唯,把那带血的蒲团打包给姥姥送去,便说秦府既是不愿纳我入族,那便是庆宁没有福分。还请看在庆宁娘亲的份上,饶了我家娘子。”

    宇唯神色凝重,隐隐有些气愤,他大声应是,然后急匆匆跑进前厅,将那蒲团带上跟在了宇庆宁身后。

    那年轻管事见蒲团被带走,急得原地团团转,半响才用袖子擦了擦额际的汗,快步往祠堂的后门跑去。他一走,便有一道身影随在了后头。

    宇庆宁到了秦氏宗祠的门楼外,紫俏正神色担忧地立在马车旁边,瞧见他们出来,忙不迭备了马车脚蹬,掀开了马车帘子。

    “姑爷,府里已叫了大夫,小姐怎么了?”紫俏急急说道。

    宇庆宁低头一看,景宫眉面色苍白昏了过去,他心里咯噔一下,忙不迭将她抱到了马车上,吩咐车夫快行回府。

    紫俏顾不得他在场,探出手把起了脉,神色却是一滞。

    “姑爷,小姐中毒了。”紫俏说完自己愣了愣,见宇庆宁脸色阴沉,她也不管男女有别,径直将景宫眉的裙袍给掀了起来。

    裙袍下,月白的绸裤已被染红了一大片,那薄薄的绸缎贴着腿,膝盖处的红色愈见浓重。紫俏眼眶一红,手下却不见慌乱。

    “姑爷,麻烦你回避下。”紫俏边说,边将那月白的绸裤撕拉一声扯开了。

    宇庆宁刚转头,听见紫俏倒吸一口冷气,便也急得转过了头。

    景宫眉双腿白皙修长,肌|肤莹润滑|腻,但此刻膝盖处有数十个或大或小的针孔,浮肿了一大片,颜色暗黑,隐隐往上下蔓延。

    紫俏还没来得及反应,宇庆宁手一晃,迅疾地在景宫眉双腿上几处大穴点了下去。随即脱了自己外袍,盖在了那双腿上头,低声道,“回到府上替她好好清洗下。”

    紫俏点头,拿了手帕轻轻擦拭景宫眉额上的冷汗,神色渐渐平静下来。

    宇庆宁端坐在马车上,透亮的眸子时不时掠过景宫眉昏睡的脸,神色平静,看不出所想。

    回到了宇府,紫环像是没头苍蝇般在宁馨院院门口转,她只晓得有人来报说小姐受了伤,却不知道到底伤到哪了,急得她额头冒汗,愣是将大夫给拉到了卧房内。

    宇庆宁抱着景宫眉进去,紫环忙不迭奔上前来。

    “小姐,小姐?”紫环急急喊道,见景宫眉没有回应,她又有些无措地回身看向紫俏,“紫俏,小姐怎么了啊?我怎么喊都喊不应。”

    “中毒了。”紫俏简短回道,同紫环进屋,服侍着宇庆宁将景宫眉放到了床上。

    胡子花白的李大夫便匆忙被宇庆宁一把给拎到了床边。

    李大夫神色凝重,看了看床上人儿的眼,又细细把起了脉,黑白交杂的眉头紧紧锁着,却又松了一口气。

    约莫一炷香后,李大夫松开了把脉的手,方一转头,便看到三张满是期盼的脸直直盯着他,吓得他老骨头一凛,浑身打了个冷颤。他自旁边的医药木箱内拿出了一个白瓷瓶,嘱咐一旁的当归,去煮银翘汤,再服侍景宫眉吞下白瓷瓶里的药丸。

    “三少爷,这边请。”嘱咐完,李大夫示意去室外。

    宇庆宁点了点头,使了个眼色给紫环紫俏,便快步走到了卧房外头的廊下。紫俏和紫环端了热水、拿了干净的布条,替景宫眉清洗伤口。

    “如何?”宇庆宁开口。

    李大夫摸了摸胡子,语调不急不缓,“三少爷,少奶奶膝盖处的伤并无大碍,用老夫配置的草药敷个几日便能消肿止痛。比较凶险的乃是伤口中的毒。”

    “可有药解?”宇庆宁忙问道,柳叶眉拧了起来。

    李大夫点头,语气里带了股执拗,“既是老夫看的,哪有解不了的道理。老夫配有祛毒丸,少奶奶只要连服七日,便能彻底将毒去除。方才那白瓷瓶里的便是祛毒丸。”

    宇庆宁松了一口气,柳叶眉舒展开,口气也缓和了些,“那是什么毒?何处凶险?”

    “此乃落土笑,由藏红花、麝香等药材配置而成。寻常的藏红花等不过是有使怀喜之人落胎的药效,但此落土笑里掺了一味少见的毒物,那便是婴孩胎毒,婴孩胎毒一旦与藏红花溶在一块,便有了了不得的毒性。落土笑对男子无害,但凡女子中了此毒,毒性发作后身体无恙,但终此一生无法怀上子嗣。因此落土笑也称断子恨。少奶奶膝盖处渗入了此毒,幸好那处的大穴被点,毒性尚未延至胞宫,否则后果便不堪设想。”李大夫啧啧叹了声,“如此凶险的毒,向来只在西南野蛮之地的妓馆里才会有。未曾想,越州竟也有么?”

    李大夫有些神游,宇庆宁却冷了一张脸,是谁想让他断子绝孙?

    “这配毒之人,可能认出来?”宇庆宁发问。

    李大夫直觉脖子凉飕飕的,忙拉回了思绪道,“方才老夫诊脉时发现,少奶奶体内的落土笑发作极为缓慢,想来并不是擅长用毒之人所配。三少爷若是要查,只需查探下附近谁家新夭折了婴儿便是,那人定是买下了死胎……哎,少爷你去哪?”

    宇庆宁冷着一张脸往宁馨院院门外走去。

    李大夫正有些迷茫,卧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紫俏也是一脸冰霜,她扫了院门一眼,低声说道,“还请李大夫开了药方子好让少奶奶敷在伤口。”

    李大夫一听,连忙点头称是,他自随身背着的医药木箱内取了笔,然后将纸铺在廊下的长凳上,狼毫笔唰唰唰写了一张方子递给了紫俏。

    “这方子不会对毒有所影响吧?”紫俏问道。

    李大夫立刻翘了翘胡子,“老夫开的药怎么可能会有差错?!”

    “如此甚好。冒犯了。”紫俏回道,出了房门啪嗒将门给合上了,然后拿着方子也往院外走去。

    李大夫在原地站了站,心里有些憋气,竟被个小丫头给质疑了。他竖着眉头也往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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