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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亦没有抛在一旁不理会,所以加上前头杨大人相救那一回,咱家都深深记在心里。今天前来,除了为赐物,还有一个正好撞到咱家手里的消息。”
“阳宁侯陈瑛,在龙泉庵查抄之前,就已经让人先下手为强,扣了龙泉庵主身边的一个尼姑。那是未曾落僧尼籍的人,伺候龙泉庵主多年,连户籍都没有,所以拘管所有女尼的时候,也就顺顺当当漏过了此人。人原本是送到曲公公那里,但曲公公今天放了我和老成之后,就奉了圣命前去原籍赐死前缇帅卢逸云,司礼监那头是咱家代管,人就轻轻巧巧到了手。阳宁侯这么做无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要夫人一句话,这后患咱家就替你利利索索地除了”
与人为善,于己为善,此时此刻,陈澜再一次深深地体会到这话的深刻含义。杀人灭口一劳永逸的心思只打了个转,最后就变成了另一个念头。
“夏公公的好意,我心领了。”陈澜站起身来,深深裣衽施礼,见夏太监犹如底下装了弹簧一般,一下子蹦了起来,她便笑道,“公公对于我家三叔那个人,恐怕不及我了解。他尽管是武将,可心思却极其缜密,做事更往往是谋定而后动,把这个人送到了司礼监给曲公公,安知就不会把另外一个送到别的去处,甚至是犹如玩叶子牌似的,在手里再扣一张?”
原本是还想劝陈澜心肠该狠得时候就得狠,不要当滥好人,可听到这话,夏太监登时愣住了。他原只是想着可以顺手回报之前的恩情,何乐而不为,此时往细处想想,渐渐就品出了那里头的不对劲来。于是,眯了眯眼睛之后,见陈澜坐下,他也好整以暇地落了座。
“这么说来,咱家这一回要是给夫人帮忙,兴许还正好落入了别人的算计里头?好啊,这阳宁侯果然是能耐,怪倒是爵位从长房二房一路掉到了他的三房……只不过,要真是按照他的意思把人送到了皇上跟前,会不会对夫人有碍?”
倘若龙泉庵主还活着,那么陈澜心中那块大石便永远无法落下。可如今人都死了,哪怕就是留下了什么东西,甚至楚国公的甜水歌》原稿诸如此类的东西,她也并不惧怕。所以,她只是自信地笑了笑。
“公公放心。昨日晚上皇上从这儿离开的时候,我倒是于心不安,想说说龙泉庵主那会儿对我说的话,皇上却一字不问就径直走了,只说是信我。我少不得会补一份折子递上去,所以,你回去之后,只管把人按照该有的程序往上呈报或是送去,说明是来自阳宁侯就行了。如此,公公少不了一个诚字评语,要知道,皇上用人别的不提,最在乎的就是这个字。”
夏太监被陈澜说得眉开眼笑,越发觉得自己没看错人,当即连连点头。盘桓着又说了赏赐只怕要事情彻底平定之后才会一一厘定,见天色不早,他也就站起身来告辞。陈澜才出了致远堂,就只见杨进周大步往这儿走来,忙停住了步子等他。
“杨大人这是回来了?”夏太监抢先打了招呼,又笑吟吟地说,“咱家可得多谢杨大人,要不是您昨夜这一遭,咱家还不知道要在牢里头关到哪时。今天出来的时候,老成也捎话说,让咱家好好感谢您。”
“并非在下一人之力,也都是威国公韩国公罗世子萧世子鼎力维持。”
杨进周施礼之后,见夏太监哈哈大笑拱手告辞,他也就和陈澜一块把人送到了二门。待到往回走时,他遣开了其他人,一路走一路对陈澜说起了去镇东侯府看望萧朗的经过,对于遇到荆王只是一笔带过,却详详细细说了自己提到的那个问题和萧朗的回答。
陈澜眉头一挑,停下步子就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会向萧世子问这个?”
“没什么,今天进了宫,听了些消息,所以不免多了个心眼。”见陈澜歪着头仿佛在想什么,杨进周忍不住伸出手去捋了捋她被风吹乱的刘海,又淡淡地说道,“龙泉庵一众人等都被看押在西苑的内官监大牢,当时出动的就是我管带过的天策卫,所以我虽不过问,也有人到我跟前递了些消息,所以去寻镇东侯世子相询。也是因为那会儿他带人在宣武门激战过,后来多亏了阳宁侯的人正好从棋盘街过去,也算是给他解了围。据说,那会儿阳宁侯还为了以防稳妥起见,派人用吊篮从阜成门出了城。”
见陈澜咬了咬嘴唇,没说话,他便顺势拉起了她的手缓缓往前走:“我答应过你的,昨日惊马之事一定会给个交代,但昨晚那会儿我却又错过了,剩下的收场自然该我来刚刚在镇东侯府,我和萧世子合写了昨夜兵分两路行事的具体奏本,已经送通政司了。”
这家伙……动作那么快
尽管早知道杨进周是个不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拖泥带水的人,可今天见他为了自己的事雷厉风行,陈澜除了从前的那种赞叹,还多了一种温馨的甜蜜,因而一路跟着走的时候,鲜有地没有多追问,只是听他仿佛是为了安她的心似的,今日进宫之后的经过也都轻声一一道来,到最后算一算,这一程路上说的话,竟比有时候他一晚上说的话都多。
一直到进了怡情馆正房,杨进周才松开了陈澜的手,认认真真地说:“你三叔的事虽是你母亲家的事,但如今不比平日,你先好好调养身体,不要管了,一切都有我”
看着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陈澜的嘴角渐渐上挑,到最后笑着点了点头:“好。”
对于京城中的百姓来说,腊月二十那一整晚上的诡异动静原本是最好的谈资,可是,当平日里欺行霸市的五城兵马司从兵马指挥副指挥到下头的吏目,那些个恶名昭彰的不但遭了革职,更有几个在巡城御史衙门当街行刑,大棍子直接就打死了六七个,一时间满城拍手称快,竟是连之前那动静也都忘了。而紧跟着,则是龙泉庵藏污纳垢的事发了,这下子说什么的都有,各家勋贵无不是依足了小心,甚至连晋王在这快要过年之前出城都没来得及理会。
尽管已经事先净了街,阜成门外的黄土官道上已经看不见一个闲杂人等,但是,当夹杂着雪花的北风刮得各色旗帜簌簌作响,刮得那皇子玉辂的红松隔板一阵阵嘎吱嘎吱地响着,坐在其中的晋王免不了心情大坏。看着对面那个空荡荡的位子,他冷不丁一巴掌拍了下去。
“殿下有什么吩咐?”
“滚”
帘子外头的探问一瞬间被截断了,而晋王那拳头却紧紧攥了起来。想到此前君前辞别时的情形,他便恨得牙痒痒的,可是,哪怕他心中再怨再恨再不满,可想着此时此刻应当已经留在了乾清宫的那个人,他浑身的力气就一下子都被抽干了。
“要是当初听了他的话……可恶,他为什么就不能把话说明白他跟过本王,就算以后改旗易帜跟了老四,又怎么可能取信于人”
乾清宫东暖阁。
被晋王咬牙切齿惦记的人,此时正斜签着身子坐在一张锦墩上,头微微垂着,神态之中带着几分恭敬和惶然。然而,当上首的天子淡淡说了一句话之后,他才终于抬起了眼睛。
“你能跟他十年,他能用你却不能尽信你,是他没有眼光气量,不怪你。”
汤老的眼睛已经有些红了,此时忙低下头欠了欠身道:“是臣有负皇上托付,没有能让晋王殿下全心信赖。都是和那些文人墨客相处多了,不但沾上了好名的习性,而且还多了……多了优柔寡断,臣虽尽力相劝,奈何殿下说,儒家大道,方才是治世之法。”
“他是昏头了”皇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随即冷笑道,“太祖皇帝轻儒臣,太宗皇帝虽用儒臣,两代圣天子却都留下了遗训,那便是不要被那些经义教条给洗了脑子儒家,江南书院那么多,几个儒学大宗师一代一代地出,几乎把格物压得喘不过气来,可是,那些读书人难道家里就没有海船在外头做生意?难道就没有大把大把地搂钱?一面是成日里子曰圣人云,光明正气,一面是私底下男盗女娼……罢了,不说这些”
皇帝终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发泄下去,从那张雕着双龙戏珠图案的紫檀大案上拿起三本奏折,朝着汤老丢了过去。见其忙不迭地蹦起来接住,他才淡淡地说道:“你跟着朕许多年,虽说在他身边闲置了这么久,也不至于荒疏了本能。这三件东西你给朕看看。”
汤老躬了躬身,这才坐下一一看了。兴许是本能使然,他一面看,一面在奏折上用指甲划出了重点,可等一本看完这才想起不是在为晋王做事,于是不禁有些尴尬,可抬头见皇帝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他方才安心了些,看完一本又依样画葫芦地看了另两本。等到全都看完了,他合上这奏折,眯着眼睛沉吟了好一阵子,这才站起身双手将奏折呈回大案。
“皇上应当早有决断,臣不敢妄言动摇君心。只是,用人之际……”
“昔日曹操曾下唯才是举令,道是‘负污辱之名,见笑之行,或不仁不孝而有治国用兵之术’的人,也全都在网罗之列。他是因为世族大阀垄断高官,因而方才出此下策,朕只是更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不拘一格用人才,虽不至于斤斤计较其人德操,可绝不是什么事都能容忍。身为人子,逼凌嫡母,尚有前情可原;身为长辈,居然对孤女弱弟也不能放过,这勉强归在私德也就罢了;只是,首鼠两端见风使舵,投注的时候胆大包天,收尾的时候亦是自以为是,他不如罗明远远矣”
面对这样的评价,汤老自是紧闭了嘴不再多言。相较于杨进周和萧朗的联名合奏,相较于陈澜那详详细细的陈情,陈瑛的暗示影射实在是太拙劣了些,更何况最后还画蛇添足加了一条自请前去肃州的……
聪明反被聪明误,晋王如是,陈瑛如是,不外如是。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三百四十六章 机关算尽,反误卿卿
第三百四十六章 机关算尽,反误卿卿
年关将近,阳宁侯府上下亦是渐渐流露出了几分过年的气息。前院后院的男男女女们在忙碌之余,几个心思活络的不免想到了去年的这个时候。那会儿三小姐陈澜伤情初愈,在侯府的几位小姐中压根不起眼,可如今却不但嫁得最好,身份也是最高。就连那些各家庄子上往侯府送田租的庄头管事们,私底下碰上也往往会窃窃私语一番。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一大早,天安庄的张庄头便亲自押送了十几辆大车的东西上了阳宁侯府,前院竟是几乎堆不下。这其中,除了米面柴炭等等必要的东西,还有庄子上的各种干货肉类和野味,一时间前院的人忙得不可开交。管家刘青亲自忙前忙后了一阵子,便请了张庄头和副庄头楚四到了屋子里喝茶,话题不消一会儿便转到了陈澜身上。
“要说三姑奶奶,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不过是才刚刚得了老太太一丁点看重,哪会想到有如今的这地步?要说张兄弟和楚兄弟才是眼光最好的,不是老哥哥逢迎你们,之前好几个庄子送来过田租和年物了,东西比你们虽多,可若是算上你们免去了的田租,算下来竟是还比你们少光是这本事,回头老太太见了必定是要赏的。”
张庄头还好,楚四却是从前多年不得朱氏待见,闻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太太要见咱们?这不太可能吧,府里那么多庄子……”
“那么多庄子,可只有天安庄是皇上钦赐给长房的,单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