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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在这些日子,想来是给二位大人添了不少麻烦。”荆王笑容可掬地点了点头”脸上尽是诚挚之色,“不是我有意行踪飘忽让别人难以捉(摸),实在是此行领了父皇严令,所以不得不如此。只不过,乍一进南京城”就听到街头巷尾都在传言说我溺水死了,我是该说晦气呢,还是该说……”,”
这话还没说完,冯总督就立时义正词严地接过了话头:“殿下明鉴,这都是有小人处心积虑所致,下官一定令人彻查,尽早给殿下一个交待!”
他这么一说,一旁的叶巡抚自然也欠了欠身附和。然而,端详着这两位好似一体般的总督巡抚,荆王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犀利的眼神:“给本王交待?二位大人是不是弄错了?本王奉皇命行事,再加上杨总兵随行,未免行踪隐秘些,别人无论私底下流传些什么”既然是以讹传讹,本王都大可以不放在心上,可是,南京街头学子闹事,商人居然还闹起了罢市,两位还有心思稳坐衙门!”
无论是冯总督还是叶巡抚,此前都从来没有和荆王打过交道,不过是道听途说这位皇子有某些荒唐习(性),平日为人处事都是不甚正经,理当是好应付的人。所以,乍一见人家暄过后,两人便打定了快刀斩乱麻把那谣传荆王命丧海上这最要命的一条赶紧捂下的打算,哪曾想到荆王完全不吃这一套,一开口就问到了真正的点子上。
两人一下子都坐不住了,慌忙齐齐站起身来,又是惶恐谢罪又是满口应责”最后不外乎是打包票说要立时把这(骚)动压下去。然而,荆王却丝毫没有因这话就缓和表情的意思,看着两人又淡淡地说:“弹压是必须的,但若是一味用强,十有八九会激变良民。既然是士子(骚)动,那么就自然诿是学政出面。不要对本王说什么人犯了痰涌正卧病在床之类的话,他既然督学两江,就是两江所有学子的老师,岂有看着自己学生被奸人煽动,自己却高卧不起的道理!传本王的王命,就是用床抬着他,也要让他出面!”
撂下这掷地有声的话之后,荆王就一按扶手站起身来:“皇上下旨册封江南四大书院,这是皇恩浩荡褒扬江南文华,可在这当口闹出这样的事情”不啻是自己在自己的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想来这时候几个书院自己收拾局面前来不及!你们两位身为江南父母”士子的事情就先不要管了,但那些跟着闹事的商贾,你们两个就该管一管了!”,这话比之前那番话更添几分凌厉肃然,冯总督和叶巡抚对视一眼,都闹不明白荆王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清楚。江南之地,文华和富庶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如金陵书院这般在文人当中久负盛名,在商场上一样是非同小可的魁首,他们也是要仰仗其做生意的,让他们去管之前那些闹事的商贾,这竟是比劝退那些脑子一根筋的学子更难。
话虽如此,两人不敢怠慢,自是慌忙躬身答应。而就在这时候,荆王仿佛是漫不经心似的又扔出了一句话:“忘了对二位大人说了,本王入城的时候,正好碰到了日夜兼程赶了过来的两江新任观学使,翰林院修撰罗旭。他是去年那一科的传胪”此来是奉旨册封江南四大书院,还有南京国子监的种种事宜,虽说未必停留多久,可不管怎么说也是钦使,也许会来见一见你们。”
罗旭?册封书院和南京国子监的种种事宜,难道不是司礼监太监曲永管的?
荆王丝毫没有为这两位南京大佬答疑解惑的打算,再一颔首就要举步离开。他这一走,冯总督和叶巡抚自是慌忙殷勤相送,可当目送着人在二门口上了马车,又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徐徐离开,他们俩伫立了好一会儿,突然对视了一眼。
“糟糕,还不知道荆王殿下住在哪儿!”
“这是小事,这么一大堆人,不至于再像之前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要紧的是咱们还没问清楚,荆王殿下之前带着杨大人到了哪儿去,这上奏的时候甚至找不出由头开脱!”
“别说了,赶紧去把人召集起来,金陵知府吴应,还有上元县令吴应,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两个得先上……对了,还有薛学政,这老头子这次是躲都别想躲过去……”,荆王这一行人穿街走巷慢慢吞吞,仿佛根本不在意四周无数端详的目光注意的眼神,到最后便停在了镇东侯府别院的门前。这边车才刚停稳,内中的人就已经迎了出来,为首的萧朗满面寒光,当看见那个熟悉的人笑吟吟从车上跳下来的时候,他那目光更是仿佛刀子似的往人身上扎了过去,好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弯下了腰。
“殿下。”
“免礼免礼,本王不在的这些日子,实在是辛苦萧世子了。”
尽管口中说的客气”但荆王仍是仿佛不小心似的在萧朗肩膀上搭了一记,随即才一马当先大步往里走。随着大门二门三门,身边的闲杂人等渐渐少了,而背后一阵阵席卷而来的寒气却更深重了些。当他终于有些忍受不住,抱了抱双臂转过身来的时候,就只见面前只站着萧朗一个。此时此刻,那迎面而来的眼神几乎能冻死人。
“之前不告而走,还带走了杨兄,留下了那么一个烂摊子,是我的不是。”荆王少有地没(露)出那种招牌的懒散表情,竟是郑重其事地对着萧朗一揖,“实在是事关重大,只能留下那封信,之所以送得晚了,也是因为我的特意嘱咐。这一次在外头拖的时间实在是长了些,让你和杨夫人承担了不小的压力,是我先前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
萧朗原是窝着一肚子火,虽说对方是皇子亲王,他顶多只能摆一摆冷脸,可即便如此,他也打算人住在这里的这段时日绝不给其好脸色看。只是”荆王却突然这般诚恳地赔罪道歉”他的脸色总算有些缓和,可仍是恼怒地说道:“殿下既是让我当替身,当时就算真的是急事,事先暗示一声难道就那么难,归根结底还不是信不过我!还有杨夫人那里,她这次下江南是为了调养的,可你们把毕先生带了走,还让别人紧追不放,要不是她智计百出,你烙为我一个人真能顶住?要是她真的有什么闪失,殿下你难道心里就过意得去?”
一口气说出了这些,他方才紧绷着脸说:“该说的我都说了,殿下若是觉得我逾越无礼,不妨直说吧,我立马就回京城去,绝不在这儿再碍事!”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荆王在听完了这一番话之后”竟是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即竟是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我确实是一时心切,不曾考虑周详。之前要不是杨兄斥责,我只怕还得拖上十天半个月,那时候南京城也许就更乱了……总之,杨夫人那儿,我一定亲自登门道歉。至于你,打从一见面开始,你似乎就没和我计较过礼数吧?”
前头都是异常正经的实诚话,萧朗听得心中熨帖了不少,可到最后一句,他的脸就黑了。正腹谤荆王终究是本(性)毕(露),他就突然觉得有人拉住了自己的袖子,待到不由自主进了屋子,他才赶紧甩开了那只手,没好气地在离着上座最远的那张椅子上坐了。
荆王却也不挑剔,径直在主位上坐下,随即就说道:“我前年年底到去年年初那会儿就来过江南,那会儿就是奉了父皇之命接触南洋和西洋的那些小国来人。之前不对你说,也是因为不少事情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毕竟事关开国时的一些秘辛。”,言简意赅地介绍了楚太祖和楚国公的一些过往,他便继续说道:“那些人当年陆续出海之后,最初都是聚集琉球,但渐渐地就分头去往东洋西洋南洋,他们都是文武精英,百多年经营下来,已经控制了好几个小国,其中东洋那边就是倭国和朝鲜,西洋则是吕宋锡兰等地。靠着我朝已经几乎失传的玻璃等等东西,再加上我朝开海贸,他们也赚得很不少。但这些年来,他们中间也常有内斗”再加上〖镇〗压当地土人,反而实力大不如前。最重要的是,西边佛郎机人等等已经有意染指东方,所以他们之中的有识之士,便决定回归中土。
这是萧朗从不知道的一盘大棋,他听着听着,一时间只觉得脑袋转不过来,临到最后方才问道:“回归?怎么个回归?”,“自然不会是带着妻儿老小船队家当回了中原来,而是希望我朝给他们藩属的名义,给予他们海贸权,他们愿意出力出钱出船出人,与我朝合力给佛郎机人一个教训。现在已经不是当年他们离开中原的时候了,他们的家业等等全在海外,怎么舍得回来?可惜了,多少年来一面对付外头人,一面内部又是种种争斗,他们剩下的东西已经很少了
正文 第四百零四章 强龙也压地头蛇
“一觉睡到自然醒,当大清早陈澜睁开眼睛时,枕边已约空空一片,仿佛昨夜的那一宿癫狂如同梦境。床铺上并没有多少凌乱的痕迹,空中散发着百合香的清新韵味,就连她的身上也是干干净净,贴身中衣连扣子都扣得好好的。因而”躺在那里的她茫然看着顶上那水墨绫帐顶回想昨日晚上的情形,可最终却觉得脑袋隐隐作痛,于是伸出手去把帐子撩开了一丁点。
“来人。”
这慵懒的声音很快便引来了人。
见是满脸喜滋滋的芸儿,陈澜便支撑着半探起身子,没好气地问道:“一大早就笑成这样子,什么事这么高兴?”,“老爷回来了,难道这事情还不值得高兴么?”芸儿没注意到陈澜那长嘘一口气的表情,自顾自地忙碌着把两边帐子高高挂在银钩上,又笑道,“当然,更高兴的是老爷心疼夫人。大半夜的,不让咱们在一旁服侍,又亲自给您换了一身衣裳……”
这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陈澜面色有几分微妙,立时知机地再也不提,只挤了挤眼睛道:“老爷一大早就出门去了,临走时捎话说让转告夫人,他日落之前必定回来。啊,险些忘了,老爷原本要借红缨背着的那东西使使,红缨死活不答应,又说要请示夫人,最后老爷却不让,就这么空手走了。”
原来他真是回来了!
揉了揉还有些疼的太阳(穴),陈澜终于想起昨日晚间,她一时高兴让下头人多多预备了一些酒,夫妻在房里打开支摘窗对月小酌,喝到最后,除了放纵癫狂之外”她就没有其他记忆了。因而”芸儿后头半截话她几乎都没怎么留心,扶着人的手下来跋拉了鞋子更衣洗漱,等到在妆台前坐下,她的心绪方才真正平稳了下来。
“夫人。”
随意一瞥红螺呈上来的七八枚发簪,她正把手指向其中那一枚朴素简洁的亮银缀蝶簪”就只听背后传来了一个有些畏缩的声音。透过镜子看见那垂手而立的人是红缨,她不(禁)有些奇(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怪,拈起那枚发簪递给梳头的红螺,这才开口问道:“一大早耷拉着脑袋,这是干什么?”
“夫人,都是奴婢违了老爷的命。”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陈澜为之一愣。细细一想,她方才记起之前芸儿提到的那件事,细细一想就开口说道:“他问你要东西”自是有他的用处,但你一心为我,也并没有错。既是他说不要叫醒我,想来今日也不是非用不可。但你以后记着,我和他是一体,他若是要做什么事,你只管立刻知会了我,不要理会他说什么。”
“是,奴婢明白了。”
红缨这才松了一口大气,随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