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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请留步,被人看见了不好,小的还要连夜赶回司隶。”
赵氏便停了步子,柔声道:“那我就不送了,你有事使人跑一趟便是,竹姐儿那缺不得人。”
奕欢取了婆子手里递过来的披风,戴了,将宽宽的帽兜压了压,遮去半边脸。回身,冲着赵氏深深一揖,“事关重大,大小姐不放心,少不得小的亲自跑一趟。”
赵氏点了点头,“我明白。”
奕欢却又忽的道:“还有件事,大小姐也让我跟太太说声,容家的五老爷可能要出仕了。”
赵氏一震,神色便有了些慌乱。奕欢微微的点了点头,转身就着漆黑的小路缓缓离去。
留下神色不明的赵氏,目送着奕欢如霜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良久,回头对一侧侍候着的余嬷嬷道:“去,将二爷请来,便说我有事。”
“是,太太。”
沉香榭的东边是一方浩渺清池,池的中间建了几间样式古朴秀雅的房舍,名唤玉清小筑。没有人知道,林俯感情甚笃的林二爷容二奶奶竟是分院别居的。只因着玉清小筑与沉香榭都分在一个院里,又是前后相距不远,是故,除去几个亲密的下人,俯里大多数人都不知道。
夜里响起几声寒鸦的清啼声,啼声方落,玉清小筑的窗门便被推开,林鹤轩睨了不远处隐约亮着几盏灯火的沉香榭,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爷。”从安探了半边头,道:“奶奶那留了人值夜。”
林鹤轩冷冷的勾了唇角,睨了不远处的灯火,默然片刻。
“或者,我们走另一条道吧。”从安关了窗门,取了灯笼道。
林鹤轩点了点头,示意他前面带路。
主仆二人,走到玉清小筑的后方,才出得屋子,从安便吹灭了手里的纱灯。两人摸着黑走到了水池的边沿。也不知道从安从哪里划拉了一叶柳舟出来,窄窄长长的船身仅容一人可卧。
“你在这守着,若是奶奶那派人来,你可知道怎么做?”
从安轻声道:“爷放心,小的知道怎么做。”
林鹤轩往小舟上一跳,迅即合衣躺了下去。那小舟便在夜里晃啊晃的朝某个方向飘了过去,任是谁看见了,也只会以为是叶空舟。
小舟停在一处围墙后,林鹤轩并不急着起来,约等了半盏茶的功夫,才一个纵身而起,他一身黑衣,似夜枭飞过,几个起落便落在了赵氏的院子里。避过守门的婆子,直接推开了赵氏的窗门,一个纵身,悄然无声的落于室内。
屋子里正蹙眉凝神的赵氏,冷不丁看到他突然出现在眼前,不由狠狠的瞪了他道:“你做贼呢!”
林鹤轩耸了耸肩,在赵氏身侧坐下。
“这般急的让人将我唤来,出什么事了。”
赵氏抬眼看了看屋外。
林鹤轩挑眉道:“三更了,就是只猫也要打盹了。”末了又道:“放心,一丈之内,有人靠近,我自是听得出。”
赵氏点了点头,将胸口取出适才奕欢带来的那封信,递了过去,“你看看。”
林鹤轩看了眼那信封外的火漆,不由眉头一凝,失声道:“大姐有信来?”
“你看看便知道了。”
林鹤轩再不言语,抖开信纸,灯光一目十行的看完。看完后,脸上便似被泼了层冰似的阴的能滴出水来。
“奕欢才刚走,许是竹姐儿有话让他捎给你三叔三婶婶。”赵氏刻意的不去看林鹤轩脸上的神色,缓缓的道:“消息应该不会有假。只是茫茫人海,却不知要从何下手,就算是我们先找到了,又怎么办?”
片刻后,林鹤轩收了脸上的淡漠,轻声道:“母亲莫忘了,六弟也到该议亲的年纪了。”
赵氏眉眼微弯,笑道:“你到是与我想到了一块,只是竹姐儿也说了那人也在找寻,且他的背后还有个淮南王俯……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
“适才听奕欢说,容家丁忧期满的容五爷似乎有出仕的打算了。”
三年前,容家的老太爷去逝,当时官至内阁大学士的容五爷,告了丁忧,回江南奔丧。掐指算来,也是期满的时候了。以容家在江南的名望,以及容氏一族在司隶的人脉,容五爷出仕是毫无疑问的事。
容妙鱼出身容家六房一脉,他的父亲不似其它兄长那般学富五车,反倒是因着家族的荣益,养了一身的坏脾气,吃、喝、嫖、毒样样俱全。原本以林家的身份是不可能攀上容家这门亲的,却因着那容六爷在容老太爷病着的时候,在外欠了一身的债,又不敢惊了病中的老太爷。走投无路时遇上了去江南办货的林大老爷,林宏钦。林大老爷原本是冲着容家的名望,想结个面熟,不想那容六爷虽是个败家子,性格却是个近乎于迂腐的人。只道无力偿还林大老爷这笔钱,执意将膝下一女容妙鱼与林大老爷结亲家。
林鹤轩原本已然平和的脸上再次笼上一层阴云,他蹙了眉头,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双眼如乌云密布的海平面,一不小心便能将人卷了进去。
赵氏抬头看了眼林鹤轩,暗暗的叹了口气,“那么多日子都过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见林鹤轩不语,赵氏少不得又宽慰道:“左右没多少日子过年了。”
林鹤轩自然明白赵氏说的是什么意思,松开紧攥的手,轻声道:“是啊,左右没多少日子了。”
赵氏见他开了口,却是神色一肃,目光凛锐的道:“那位三小姐你真觉得她能行?”
林鹤轩想了想,半响才点了头。
“希望她不会令我们失望,不然你这些日子都白操心了。”
林鹤轩浅浅的一笑。
“母亲都知道了?”
赵氏微微的撇了撇嘴角,“那么不入流的手段也就是骗骗蓝家那些人。”
林鹤轩起身,将手里的信就着纱灯点燃,待烧得只剩一个角时,才扔了地上,对赵氏道:“这事,无需再让第三个人知道。”
“我省得。”话落,又道:“你打算怎么做?”
林鹤轩略一思忖,才道:“我们毫无头绪,也无从下手,不若紧盯着那边的动作。”
“这样,万一他们先得手……”
“我们需要一个方向。竹堂姐也只说有这么个人,天下这么大,我们到哪去寻?那位既然曾经私下与珏翊公主接触过,可见大至的方向他是知道的。”
赵氏赞同的点了点头,“便按你说的办吧。”
林鹤轩便要起身告辞,眼见赵氏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由柔声道:“母亲勿需太过担心,万事都有孩儿。”
赵氏揉了揉发胀的额头,轻声道:“是为娘的对不起你,这事一日不解决,为娘的便一日不得安生。”
林鹤轩还想再劝,在看到灯光下赵氏耳鬓处的一丝银光时,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有些事,做远比说更重要!
……
天好似被打了个巴掌似的,连着阴了好几日。终于在冬至的前几日,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零星的小雨,夹着呼呼的北风,吹得人脸上像被冰刀子刮过似的。不论走到哪,都是重重的湿寒。在这片湿寒的天里,竹意轩却一派热火朝天的景像。
平氏额头里绑着块帕子,穿了身石青色绣的褙子,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指着跪在脚榻边的青葛,呼天喊地的骂了起来,“你个下贱的东西,我拿着你当亲人般待,好吃好喝的养着你,原以为你是个剔透的憨厚的,谁知道你却是个烂了心黑了肺的。你以为我死了,你便落着好了?你以为我死了,爷就能抬举你做姨娘了……我呸!”
“姨娘……真的不是奴婢,奴婢就算是向天借个胆子也不敢做下这等要命的事。”青葛哭哭啼的上前抱了平氏的脚,却被平氏一脚给踢翻到了一侧,一时间,痛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一侧看着的四喜,不由得便红了眼眶,有心想上前,劝一把。在看到平氏瞄过来吃人的眼光的时,瑟瑟了身子,又退了回去。
“走,我们且到太太跟前去辩个黑白。”平氏身子一弯,便提溜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青葛朝外便走。
青葛吓得死死的抱住了一侧的椅子腿,哭喊道:“姨娘,奴婢真的没有,求您相信奴婢……”
平氏眼见拖不动青葛,对着呆立着的四喜和双福喝道:“你们都傻了,还不把人和东西一起装了,去见太太。”
“是,姨娘。”四喜与双福,便一个端了床榻边的盘子,一个则去拉抱了桌子腿不松手的青葛。
“双福姐姐,真的不是我,求你跟姨娘说说。”青葛泪眼汪汪的看着双福,“我就是向天借胆也不敢给姨娘下毒啊!”
双福叹了口气,“青葛,有什么话到太太跟前去说吧。”
青葛还想再说,平氏却是反身抡了个大巴掌便朝青葛扇了下去。直打得青葛鼻血和着牙血流了一嘴巴。
“你去还是不去?”平氏恶狠狠的指了青葛,“别以为你侍候了爷几日,我便不敢将你怎么样。大不了,我打死了你,再陪一条命。”
四喜便上前劝道:“姨娘且先歇歇气,有话好好说。天大事,也没自己的身子重要不是!”又反过头劝青葛,“青葛,你已经是爷的人了,不管是不是你做的,姨娘既肯让太太来处理这事,便算是给公允的。我劝你,还是乖乖走一趟吧,是生是死,且看你自己的造化。”
青葛抬了红肿的眼,看着脸色青白狰狞的平氏,又看了眼目露怜悯的四喜和双福,一瞬间原本浑浑沌沌的脑子里似乎便明白了什么。
“姨娘,奴婢家里还有个老娘和兄弟,请姨娘看在青葛忠心服侍姨娘这几年的份上,看顾她们一些。”话落不待平氏出声,猛的便站了起来,撒开脚丫子,便朝门口的柱子上下死劲的撞了上去。
“砰”的一声,青葛血流满面的软软的倒在地上。
“青葛!”双福惊惧的上前,扶了软倒在地上的青葛,“青葛,青葛……”
平氏在青葛撞上门外的柱子时,整个人抖了抖。待得见到一脸血水倒在双福怀里的青葛时,更是脚一软,“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怔怔的看着,只见出气没有进气的青葛,正瞪大了黑溜溜的眼珠子朝她看过来。
“快去请大夫。”四喜对门外的婆子吼了声,便将手里的盘子一搁,几步走了上去,扶平氏,“姨娘,姨娘……”感觉到四喜发颤的手时,平氏狠命的咬了咬舌头,一阵剧痛,压下了由内到外的慌乱。她扶了四喜的手站起来,“慌什么!”
院子里已经有丫头婆子围了上来,平氏知道,很快方氏便会赶过来。她往前一步,盯着青葛翻白的眼,嘶声道:“你这贱婢,你做下这等的事,这般死了也是便宜你。”
双福狠狠的吸了口气,逼退眼眶的泪,握紧了青葛的手,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青葛吃力的吸了口气,瞪大了眼,看着平氏,“姨娘……是……奴婢……对……对不起……您。”话落,脖子一歪,断了那吊着的一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
一声历喝,方氏带了婆子、丫鬟等人浩浩荡荡的走了来。
平氏在听到方氏的那一声喝时问时,脸上的因为青葛的死而茫然的神色早已变成了一种慌乱,堪堪转身,她便扑通一声,跪倒在了方氏身前,“太太,您可要为婢妾做主啊。”
“啊!”金霞,彩云在平氏一转身的瞬间,看清了满脸血污倒在地上的青葛,由不得便发出了一声尖叫。
便连方氏也被眼前的情景吓得怔了怔,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