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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坐在案前的中年男子,一脸的凝重,手拂长须,轻声道:“无论钱文虎这次能不能顺利地担任章史一职,在局势稳定之前,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毕竟……我们在暗,敌不动我不动,即便是敌动,我们也不能明动……”
“大人,我得到京城传来的消息,钱文虎这次……怕是走不到章史之位上了。”说话的人一身文人打扮,年龄似也近五十,从身份上揣测,该是个探子或军师的角色。
“啊,刘师爷这话可当真?”一个男青的男子言语有些激动,声音被抬高了不少,转脸又向着之前的大人说道:“爹!这次我们可真是压错宝了,章史的位子拿不下,我们可怎么跟国舅交代啊!”
“你吵什么?你要让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吗?”极威严的声音从那位大人身上传出,前一刻还焦躁的气氛,这一刻又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对师爷吩咐道:
“现在上面应该还没有查到我们的头上,辛城毕竟不是皇子脚下,我一个六品,任他们查,也波不到这里。刘师爷,大不了就是做最坏的打算,只要我们握着辛城这块宝地不放,国舅,是不会抛下我们的。”
“大人说的极是,在朝廷扩充人马那是迟早的事,我们只要看清形势,隔岸观火未尝不是明哲保身的一招。我们辛城可是连着国舅爷身上的命脉,我们即便有什么,也有他撑着。少爷,你就听大人的,稍安勿躁。”
“是,孩儿信爹的。”几番话下来,那年轻男子脸上的慌张也渐渐缓和了不少。
屋子里又是安静了好一阵子。
直到那一直泛黄的书灯完全熄灭,又静待了一会儿,唐烜才缓缓从屋顶直起了身子。
脸色有些难看,不只因为身体还没有复原,另一方面也是为眼下的暗查。
他忽然感觉到有一种莫名的慌张在心底里蔓延起来,这种感觉从未有过。而这种紧张的气氛好似在告诉他有些大事要发生了。
是什么呢?
从前他好像太小看辛城这个不起眼的地方了。一个连接着国舅鳌汶命脉的地方?这意味着什么?还有一件事他不明白,关于钱文虎上任章史一事生变,他们说是京城传出的消息。
这件事是唐烜一手在办的,如何让别人得知?按时间算来,心仲此刻怕还没到京城呢,这些人又是从何途径得知的?
或许不止这些,唐烜一时间觉得有些烦乱。这或许就是天意,天意让他在辛城的附近旧疾复发,天意让他耽搁了回京复命的行程,天意让他今夜的刺探得到了这些重要的讯息。
唐烜意识到他要在辛城待一阵子了,于是他在距离辛城县衙不远的一家客栈定了五日的客房。
…… ……
他差小二取了纸笔,因为他要写两封信,一封寄回唐熬府,给刘叔;一封寄往京城,给皇城内的黑旗军。
于是没过多久,小二送来了他要的纸笔,还有一叠馒头和咸菜。
他给了小二一吊钱,那钱足够买十盘馒头了。小二有些奇怪,却也只当余下的是打赏钱了,没说什么便退了出去。
唐烜坐下开始写信,桌上只有纸和笔没有墨。于是他伸手入腰间,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竹筒,打开那木塞,用笔沾着那里面未知名的液体,在纸上飞快的写起来。
纸上,片字未有。
根本看不到他写了些什么,那透明的液体在纸上只微微显露,瞬间就没了踪影,好不神奇!
不多时,他就落了笔。轻扬了扬那纸,直到干了,才将它们叠起来分别放进了两个信封。
这一切都结束后,他长缓出一气,目光这才盯上了盘中的那几颗馒头。
那目光,又变作了温柔似水地样子,比对着家里那女人又不知轻柔了多少倍。他挽挽袖子,拿起了一颗……
莫离园是真的要从梁上摔下去了。
她在心中骂了一百遍啊一百遍!这都什么人啊,什么人?什么世道啊,什么世道?
他饿了两天,拖着半死的身子,也要先跑去扒人家墙头;他有时间花半晚上偷听人家谈话,居然没时间好好坐下来吃顿饭?他有钱打赏小二,居然没钱多点个菜吃?他随身能带着那么神奇的墨水,居然连个疗伤的药都没有?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她也该花半个晚上的时间去扒他家墙头的,那么她就能早点看清他‘夫君’的真面目。可她和他一样傻,花了大把时间去筹备嫁妆却没抽空去看看这个夫君。
好,就让我现在好好地,清清楚楚地,看个明白吧!
莫离园倾在客房的横梁上,吐纳都轻到了极致,眼光停在了那人身上。
有一个瞬间,莫离园想起第一次见这个男人的时候,那是一个‘沉重’的背影。是的,就像之前和现在这样,她从树上、梁上,看着他,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养伤,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吃着馒头。
那个背影出现的瞬间,莫离园的心中,是有些酸酸的感觉。她在想,这个人是有些可怜的。她同情这个短命的‘相公’。
可是,待那个男人吃完馒头,熄灯上床的时候。
莫离园刚刚还柔和得要露出水珠的眸子,刹那灰暗了下来……
可怜个屁!
大爷我现在应该在深户大院、皇宫内苑里偷着宝贝,应该在金多坊和金延议论着天下珍宝,应该在唐熬府里享受着阿红阿绿的锤腿按摩,应该在美梦里大笑到醒来!
现在呢,我居然蛤蟆似的蹲在这梁上,做你的护花使者?!
还真是,挖了个屎坑自己跳……
☆、红烛自怜无好计
点点行行
总是凄凉意
红烛自怜无好计
夜寒空替人垂泪
这一觉睡的,那叫一个难受。
所以说,轻功再好有什么用?这时候的莫离园真是恨不得自己练得是软体神功。
她艰难地翻了翻身子,黑色长袍还好好地盖在身上,手脚像被人捆绑了一夜才松开。她咬着牙撑了三次,才把酸疼的身子支了起来。四下望望,发现唐烜已经不在屋子里了。惺忪滴眸子猛地清醒过来。
可恶,都怪这硬邦邦的横梁。害她前半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结果,拖到后半夜,累得彻底睡死过去了。
该死,居然连他离开都没发觉!
莫离园哪里还顾得上身子是酸是硬,起身准备下梁。恰时,门被人缓缓推开,她立马缩回手脚,一动不动。
来人正是唐烜。原来他没有离开,似乎只是出去办事了。莫离园这才松了一口气。
也是,细想想他订了五天的房间,又怎么会突然离开呢?根本就是自己刚刚太紧张了。莫离园伸头看去,只觉今日的他,已经没了苍白的神色,动作也不再有迟缓,分明是病痛已经过去了。
看来这家伙的身体还真不是一般人,病起来的时候死去活来,不靠灵丹妙药居然也能好得这么快。
想到这里,脸上不禁划过释然地一笑。
唐烜回到屋子里倒也没呆多久,只是吃了早点喝了几杯茶便又出门去了。莫离园早在梁上呆不下去了,前面唐烜刚合了门,后脚她就麻利地一个翩然着地。
她揉着自己痛苦不堪的腰,心下想到:
照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熬不到杀手冲出来,我要先挂了!眼下这是县城里了,许多东西有银子就能买到。看来,她歹在这以后要长久下榻的地方置办点儿软货了……
…… ……
唐烜把书信寄出去以后,心里的焦躁似乎缓和了不少。但一想到辛城与鳌汶之间的秘密,眉头,又深深地纠结了起来。
他已经密令黑旗军一些人马向着这里悄悄赶来,只要人手充沛,这里的调查也就可以全面展开了。眼下他只身一人,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际,还是莫要打草惊蛇。
但是,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思来想去,在这辛城,能帮得上忙的,似乎也只有那个人了。
想到这里,唐烜不禁扶了扶额头。不知怎的,只是想到那个人,他的头就会隐隐地发痛……
于是,他就在一阵一阵的头痛中,来回徘徊、踱步,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却始终没有勇气去推开那大门。
就在他犹豫之际,一阵熟悉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天啊!我不是眼花了吧?是、是、是唐……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不及了。
只见唐烜肩头一抖,缓缓抬起脸来,对上了那熟悉、却又是十分陌生的一张脸。
熟悉,因为那是他闭上眼睛也能描绘出的一张脸;陌生,因为他与这脸的主人,并不熟识。
只见那女子着一湛蓝色纱衣,内衣单薄,隐隐有肉粉色袒露在外,其景香艳无比。她丰容盛鬋,面若桃花,袅娜依人地靠在二楼的围栏上。她将一手轻搭在栏杆上,身子微斜,笑盈盈地与楼下的唐烜对视着。
唐烜隐忍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走进了那房子,似乎一个抬脚一个落脚的瞬间就抽去了他半身的力气。
青楼里刺鼻的味道,让他极不适应,于是只能忍不住地以袖掩鼻。那个女人走下来,走到他的面前,原来近距离的看,她便不再如刚才那般美艳动人了,眼角细微的纹路出卖了她的年龄。
眼见唐烜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女子倒也不羞,笑得风娇水湄。“十几年没有见,你怎的还和小时候一个样子。也不打招呼,真像你爹一样,就会板着个臭脸。”那软声软气,似要酥到人骨子里去。
“……”唐烜避开她刺目的探究,环望了下四周。原来,白天的青楼是如此的安静,那些妖娆的女子还没起身,这倒让他原本慌乱的心平定了不少。
“那个……我来这里办事,路过。所以,来看看。”这借口,说出口,似乎连自己也觉得有些牵强了。
那女人听了他的话,一直笑着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惊愕。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刚刚那风尘的语气,说道:“这辛城可是个小地方,能让您亲自来这里,想必是有大案子了。”
唐烜觉得此时的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避无可避。她明显猜到了自己的来意,是的,不是迫不得已,他不会来见她;不是遇到了棘手的事,他不会想到要来找她。
那女人见他一脸为难的样子,倒也不再发难,笑着掩了大门,将他引到了二楼的厢房。
她差丫鬟沏了一壶茶。小丫鬟不禁惊讶,连县太爷来得时候夫人都舍不得沏得观音衫,如今竟拿出来伺候这位爷了。看样子,来人身份颇高。丫鬟不敢怠慢,送茶的时候又端了几碟精美的小食。待盘上布置满了,这才作揖离去。
“说吧,唐大人。来我这里,可是有什么需要芹芹帮忙的。”她得口气很随意,似乎二人间很熟的样子。
唐烜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缓缓说道:“其实没什么大案,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