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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旁的商家店铺,大多数仍未开业,门户紧闭。镇里几乎无人走动,冷冷清清,安静得异乎寻常,恍如一座坟墓。小云心里惊讶,莫非镇里的人都已死光?
远处传来脚步声,过了一会儿,十几人勾肩搭背,踢踢踏踏从街角转了过来。除了为首之人穿戴齐整,步履沉稳,像是习武之人,余者皆是衣冠不整,神色轻浮,像是一群游手好闲的无赖汉。一行人一边走,一边相互打闹嬉戏,吆五喝六,肆无忌惮,在寂静的环境中,声音显得极为刺耳。
为首之人走到近前,突然停下脚步,目光如电,狠狠瞪向小云。他体型魁梧,须发蓬乱,神态威猛,仿佛一头正在守护自己领土的雄狮,此时正准备对另一头无故入侵的野兽发起致命攻击,目光中充满戒备和敌意。小云冲他微微一笑,神色和蔼可亲,浑身放松,丝毫不显敌意,也无半点抵抗不服之色,恍如面对的是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友。
此人稍一楞神,竟不知如何应付。对方笑脸相迎,使他感觉就似钢刀斩水,毫无用力之处,心里十分别扭。二人心灵交锋,他岂是小云对手?一时难以下台,颇感尴尬,干笑一声,道:“好一个俊俏的小伙子!”不知为何,说完后他心里涌起几分恐惧,仿佛对方已不再是一个人,竟像是一座巍峨耸立,气象森严的高峰,使人顿生仰止之心,绝不敢再存半点轻视侮慢之意。他额头渗出一层冷汗,感到双膝酸软,转身率领手下继续前行。犹如丧家之犬,再也不敢停留片刻。
小云微微一笑,对自己的表现深感满意。他在抵达“以意御剑”的境界后,功力再上层楼,道心坚固,已是无懈可击。此时已具有以心念折服他人心灵,以风姿气度影响他人行为的能力,渐窥不战可屈人之兵的大道圆融境界。
这群无赖汉走到街边的一家杂货铺门前,一人上前猛力捶响房门,喊道:“朱老板,快开门!今天该交钱了!你他妈的想躲着不交,决不可能!”房内无人应声,一人飞起一脚,踹开房门,除为首之人仍旧留在屋外,其余人一起涌入房间。“砰、砰”声大作,一干人已开始翻箱倒柜,砸毁器物。过了一会儿,十几人没有任何收获,空手返回。其中一人对为首之人道:“七爷,姓朱的老小子已经携卷钱财开溜了!”啐了一口,道:“他奶奶的,再让兄弟看见这老杂碎,非一刀宰了他不可!”
被称为“七爷”的为首之人,向不远处的小云瞥了一眼,见他并无怒色,方才松了一口气。心里颇感窝囊,自己纵横燕北已有数年,除了少数的几个人,平生不曾(炫)畏(书)惧(网)任何人!这小道士眉目清秀,明明并不可怕,但自己在他面前为何总感到缚手缚脚,难以从容行事?无形的压力究竟来自……何处?此事当真邪门!他微微苦笑,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姓朱的早晚还得回来,想收拾他也不用急在一时。镇子里已没什么油水,大伙儿不如去镇外碰碰运气,说不定能够逮到几头肥羊!”他在小云的视线范围内,感到浑身不自在,心里巴不得越早离开越好,说完快步先行。众无赖高声喊好,跟在他后面,向镇外走去。
他们才一离开,镇子里马上有了活气。街道两旁的店铺,纷纷卸下门板,开始营业。也不知从何处一下子涌出了许多人,路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好不热闹。原本一片死寂的小镇,瞬间已是生机勃勃,前后差别极大,犹如变戏法。小云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已能肯定这十几人是一伙无恶不作的地痞流氓,日常横行不法,鱼肉百姓已成家常便饭,所以镇里的人才会畏之如虎。估计有人胆敢反抗,他们便会拳脚相加,石板路上的斑斑血迹,八成与此有关。这伙人如此嚣张,不知当地县衙为何不加以管束和制止?
他摇了摇头,稍一迟疑,掉头出了镇子。不远处的山道上人头攒动,这伙人截住了一支商队,为首的“七爷”正在和一名中年人争论不休。此人精明干练,应是商队的负责人。小云飞身掠至近前,躲在一株大树后侧耳倾听。他行动无声,无人察觉。中年人道:“这位爷,前几天黄河决口了,许多百姓受灾。我奉道教祭酒荣英道长之命,负责将这十几车粮食运往齐郡,救济灾民。粮食不是我的,我只能从中挣取十两银子的押运费。方才在蓝村口,有位爷已向我索要了五两银子的过关费,这才走了不足十里,您又让我再交一份,我往返奔波一千多里,岂不是分文不挣,白辛苦了?恳请您老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十几车粮食如能按期运到灾区,将是一桩活人无数的善举!大积阴德,老天爷一定会保佑您老,子孙兴盛,富贵绵长,公侯万代!”一边说,一边不停的打躬作揖。
第四十四回 盗匪横行 (4)
“七爷”斜着眼睛道:“放你娘的屁!老子不放你过去,难不成便断子绝孙了?废话少说,要么,你交出五两银子,老子放你走人!要么,你便留下性命,十几车粮食自然也就归老子所有!老子耐性不好,你赶快决定!”中年人反复恳求,他就是不肯放行,反从腰间掣出弯刀,出言恐吓。中年人受逼不过,只得从怀里掏出银两,准备交钱过关。小云幽幽一叹,道:“七爷,你何必欺人太甚?”说完,从树后缓步走出。
“七爷”听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虽不响亮,但柔和清冷,恍如天籁之音,不禁为之神摇意夺,心想“此人莫非是鬼?”不敢答腔,担心被勾去魂魄。大吼一声,抡起弯刀向小云顶门砍下。刀风凛冽,呜咽作响,修为竟也不低。小云“咦”了一声,颇感惊异,此人修为不亚于一派掌门,竟甘心以剪径为生,岂不古怪?凝立不动,飞起左掌,后发先至,击中“七爷”前胸。将戊土元素强行逼入他体内,登时将他变成了一具土偶,定在了原处。
众流氓见他全身呈土黄色,手中弯刀也失去了原有色泽,瞬间化为了一尊泥塑,不禁魂飞魄散,以为遇上了鬼神,纷纷转头逃跑。小云微微冷笑,挥起衣袖,如鬼魅飞速前行,无声无息转了一圈,返回原处。“砰、砰”声响起,众流氓纷纷跌倒,已被他全部封闭了穴道。中年人见他手段非常,心中惶恐,牙齿打战,得得作响。
小云微笑道:“你不必害怕!我是道教弟子,你为我教做事,多有劳苦,我感激不尽!”躬身施礼。之后向中年人讨得纸笔,给荣津写了一封信,让他挑选五名功力较高的弟子,护送粮队前往齐郡。让中年人即刻赶往“玉蟾道院”,将书信交于荣津。中年人千恩万谢,招呼车夫赶起马车,“咕噜噜”一路赶往西北。
待粮队走远,小云从“七爷”体内吸回戊土元素,解除了五行禁制。他缓缓瘫倒,体色回复正常,过了一会儿,神智才得以清醒。口唇嗫嚅,神色尴尬。小云道:“你是何人?”“七爷”不敢和他对视,眼睑下垂,道:“我是燕七。”小云吃了一惊,道:“可是三江一十九舵的总瓢把子燕七?”“七爷”神色黯然,道:“不错,是我!”小云面色一沉,道:“堂堂的水道大龙头,为何当起了剪径小贼?”
燕七双拳紧握,额头青筋暴突,面孔涨得通红,似乎此言已深深侮辱了他,他势要找小云拼命。小云不动声色,缓缓道:“自污者,人皆可辱之!”燕七就似撒了气的皮球,瞬间软了下来,面色转为苍白,道:“道长说的是!我贪生怕死,自甘下贱,才有数月之辱!”小云道:“此事究竟如何,我愿闻其详!”
燕七喟然一叹,道:“此事说来话长!”当下便将数月之内的经历,原原本本说了出来。他原是燕北界内的水道枭雄,手下有二百多名弟兄,和二千多名苦力脚夫。凭借庞大的势力,他掌控了三条河流的水运权,和十九处码头渡口的货物中转和装卸搬运权。日常向过往商船收取一定数目的保护费,根据给付银两的多少,派出兄弟提供不同层次的服务。尽量保护商船可以安全顺利的抵达目的地,使商人的损失减至最少。商船泊岸后,二千多名苦力脚夫负责装卸货物,以市价收取报酬。他虽为黑道霸主,但行事公平,从不强迫他人接受保护,也从不仗势欺人,深得商人和手下人的尊敬和爱戴。小云之所以知道他的来历,也是因他过往颇负侠名之故。
数年中他日子过得逍遥快活,风光了好一阵了,颇令江湖侧目。但就在数月前的一天,一个名叫潘天寿的青年,独自找上了三江总舵,勒令他交出三江一十九舵的控制权。两千多名手下的衣食所需,皆由此出,他怎肯答应?一言不合,双方动手相拼。他是学武之人,潘天寿却是修真之士,双方实力悬殊。缠斗数合,潘天寿祭起一只金色小鸟,鸣叫几声,登时将他和所有属下一体震昏。
待他清醒,潘天寿已经撤离,留下一张纸条,声称三天后前来收取三江控制权,如不交出,必将所有人员屠戮殆尽。他怒火中烧,明知不敌,但此等侮辱如何忍得下来?将两千多名属下全部招至总舵,为防敌人法宝厉害,每人将双耳事先塞上蜡丸,准备拼死一战。三天后,潘天寿如期而至,见他严阵以待,已知他绝不肯答应,随即祭起金色小鸟。燕七等人不为所动,潘天寿知他早有防备,便撮口呼啸。百十头黑猿从附近冲出,顷刻间杀死了近千人,燕七也身负重伤。他不想大伙儿为了自己一人全部枉送了性命,便宣布放弃三江控制权,不再抵抗。
活下来的属下尽归潘天寿统辖,仍旧从事老行当,但规矩已不是老规矩。此后数月,如果有商船胆敢拒绝交付保护费,潘天寿往往下令杀人掠货,手段毒辣,残忍恐怖,行事已非他领导之下的作风。大战结束后,潘天寿将他领到一处庄园内养伤,日日以醇酒美人和锦衣玉食相待。过不了多久,他已不再怨恨潘天寿,二人关系渐趋融洽。伤势痊愈后,潘天寿就让他前往燕北附近的村镇勒索民财。
起初,他天良未泯,行事仍有分寸,不肯出手伤人。但伴随声色犬马的侵蚀,生活日渐腐化,急需大量钱财挥霍。再遇有不肯交钱者,已是拳脚相向。在连续殴打了几人后,已无人敢反抗,百姓在路上遇见他,也是远远避开。他人的(炫)畏(书)惧(网),使他颇感得意,仿佛自己又回到了从前统领三江一十九舵时的风光岁月,又恢复了水道大龙头的尊贵身份。实不知,(炫)畏(书)惧(网)和尊敬远不是一回事,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以致背离正道越来越远,终于撞到了小云手里。
第四十四回 盗匪横行 (5)
小云一声不吭,听他细述完毕,已知他口中的潘天寿,就是骑独角犀牛前往攻打“玉蟾道院”的潘姓青年。沉思一会儿,道:“我有几个问题请教,希望你如实回答!”燕七迟疑了一下,缓缓点头。小云一指众流氓,道:“他们是何身份?”燕七道:“他们原是富家子弟,后来被潘天寿夺去了家产,无以为生,便跟着我做了小弟!”小云暗暗摇头,潘天寿明明是燕七等人的仇敌,但他们竟然心甘情愿做了他的下属,不思报仇也就罢了,认贼作父,为非作歹,毋宁太过?岂非毫无人性?叹息一声,道:“你们横行市镇,难道一直无人管束?”
燕七道:“起初,衙门倒是派出了几名捕头,前来缉拿我,但都被我一一打败。后来潘天寿暗中向衙门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