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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他说的不轻不重，不痛不痒，淡淡的，还带着他嗓子里特有的冷然。只是，为何那般寻常，却捣鼓得我心中怦怦直跳，脑中嗡嗡直响？
嗬……是因为，熟悉吗？
十二岁那年，湖畔的桂花树下，我指着天上的月亮，对着他说：“日后若是娶我，一定要有那么大，那么大的包子做聘礼，否则，我是不会嫁你的。”他温柔地将我拥入怀中，笑我贪吃笑我傻。却从头到尾，都未曾亲口说出，“成亲”。
但我却深信，一直深信，我同小哥哥会成亲，这就像是世间最寻常，最自然的事情。就像太阳会从东边升起，再从西边落下。
我会成为他的妻，然后依偎着他的怀抱，就那么一辈子过了。
从不需要，特意说出口。
可如今，物是人非，当那么冷漠无情的他，亲口说出“成亲”二字的时候，我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一颗心又麻又痛，还不争气的咯咯直抖。
我努力调整着呼吸，缓缓地转过身。看着他笑道：“皇上不是已经答应了你的要求吗？如今整个大秦都知道我是皇帝赐封的裕亲王妃，又何必成亲？多此一举呢？”
秦宇把玩着手中的红莲血玉，并没有抬头看我，屋外的月光和着宫灯暖暖的光亮，全都照射在他的脸上，只可惜太过清晰，反倒是看不真切。朦胧得让我心颤。
我晃了晃脑袋，竭尽全力，不让自己被他说的“成亲”一击即中，平复好心情，慢慢地朝前走去。
他似是感知到了我的移动，抬起头，咧嘴一笑，那个笑，温柔纯真，像极了年少时的他，可只是一瞬间，那个笑就变得阴霾而讽刺，他站起身，执起我的手，想要将血玉塞到我的掌中。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中了风魔，收下了便是了，反正都是小侄子送的，要是这玉不在我的身边，我反而处处不便。
可我就是失了心的不想张开手，五根手指用力地掐着掌心，用力地，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长长的指甲异常尖利，我隐约觉得有血液流出，可越是流，我越是不想放。
“殷素，张开手……”秦宇的笑容渐渐敛起，只是嘴角依旧勾着，看上去无比诡异，“拿好血玉，然后回去，三日后，便是你我的大婚之日。”
我不想嫁给他……
四年前的我，像是疯了一样地想要嫁他，因为爱，因为两情相悦。
四年后的我，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要嫁给他。嗬，我怎么就那么矫情呢？明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是裕亲王妃了，多个成亲的仪式又有何妨？
可我就是不想啊……
此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那么重要的日子，我想要同自己的小哥哥一起，穿着大红色的嫁衣，指天为誓，从今往后，至死不渝。
而不是和如今的秦宇……那个梦境之中，再也没有了我的秦宇，在世人面前，用自己的真心演一出盛大的戏曲……
真不想嫁他……
但当我仰起头，看着秦宇铁青的脸色时候，我陡然明白，我所有的想法，不过是一种贪得无厌罢了。
无可奈何地扬起傻笑，我对上他的眼，纵然知道结果，还是忍不住地出声询问：“一定，要成亲吗？”
“你说呢？”秦宇剑眉微扬，语气里满满都是强势的胁迫，“你以为本王愿意同你成亲吗？那只是个仪式罢了……前几日皇兄无意间询问起此事，言辞中已然有了怀疑，本王以你身体抱恙为由，搪塞过去。但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如今你身体既已无碍，这件事情，还是早些了结吧。
“了结？”我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子，原来，我放在心尖上的事，秦宇却是这般理解的，“呵呵……”我傻傻地笑着，心口却是凉飕飕的，“既然你这么想，甚好，甚好，我可不希望你，放什么真心，到时候，就不好玩了……”
“那是自然，本王还没糊涂到这个地步，你快把血玉拿着，不要浪费时间。”秦宇面色微沉，眉间的赫然印出一个“川”字，我不知道为何刚才还冷静如常的他，怎么一下子就发怒了？连带着声音也是又急又快，一副颇为不耐的模样。
哎，算了，他素来都是喜怒无常的。
我摇了摇头，咧开嘴，笑的特别欢快，刚才所有的坚持都变得无影无踪，我将那只握紧的拳头伸在秦宇面前，随后，缓慢地张开五指，掌心朝上，看着那有些模糊的血肉，我的痛觉立刻回到身上，终是忍不住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嘶……好痛……”
而秦宇却没有丝毫同情，反倒是居高临下，俯首看着我，清冷道：“有时本王觉得，你不是一般的蠢。”
我无言以对，如何告诉他自己刚才心中似是入了魔的执念？
罢了……
“血玉给我吧……訾风以后要是见不着，会闹脾气的……”小孩子就是各种麻烦……
“既是如此，刚才又为何不要？”秦宇挑了挑眉，声音中依旧冷淡，可隐隐的，像是透了些柔和。我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茫然地仰着头，怔怔地瞅着他。
秦宇似是特不待见发怔的傻样，眉毛皱了又皱，随后伸出手，扣在我的腕处，我弄不明白他要做些什么，就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乖乖地杵着不动。
手掌上，忽然多了一块冰凉的血玉，秦宇的动作很轻，并没有给我雪上加霜的触感，那些疼痛，反倒随着他指尖和血玉的游移，渐渐有舒缓之势，甚至，还带着一股麻麻的，痒痒的感觉，直接就传到了心里。
而就在这时，本来还面目全非的掌心，竟然一点一点恢复成原先的摸样，而那块没有丝毫温度的冰冷玉石也在刹那间温暖无比。惊心的红附着在表面，落入眼底，看着特别的诡异和妖冶。
我不可思议地吞咽了口口水，惊奇地看着手上小口子复原，随后猛的抬头，诧异道：“这是在吸血？”
“若是吸血，你还能好端端的站在此处？”秦宇的声音陡然间提高，对我的问题颇为不满。
“可是……”它不就是在吸血吗？否则叫什么红莲血玉。
但看着秦宇那阴晴不定的脸色，我非常识时务的将那后半句话吞入腹中。可秦宇是多会察言观色的一个人，我的话虽未出口，怕他也是猜到了几分。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用力将我的手合上，将血玉包裹在手掌间，再次变成了一个拳头，伤口虽是愈合，但痛意还在，如今被他这么一用力，我险些就要叫出声来。但鉴于他心情实在欠佳，我也只能打碎银牙和血吞，紧紧抿唇，不言不语。
“你可给我收好了，訾风的这块血玉，是采集了雪山红莲的千年精华，再融合了上等的和田美玉雕琢而成的，对于一些简单的伤口与毒药，只要血玉在身，都可轻易治愈。整个大秦，只有两块。你以后千万别再随随便便拿它交给旁人。”
“噢……”我点了点头，好生将那玉收起，就怕到时弄丢了宝物，直接就被他生吞活剥，尸骨无存。
“哼，傻子！”秦宇忽然背过身去，用力地甩了甩袖子，背影僵硬，看上去气得不轻。
我也知道他如今脾气大，但是今天，我就是完全没有弄明白他一阵一阵的脾气到底是从何而来。说发就发，猝不及防。
我一个人呆站在原处，想了半天，才有些弄明白。也许，他也是极度的排斥“成亲”，但碍于皇命，却是不得不从。
哎，算了算了，有什么好计较的，他都已经派出鹌锢垂┪也钋擦耍庑┪薰亟粢氖拢筒灰傧胩嗔恕７凑傧耄裁挥谩�
我一颗小心肝，豁然开朗，也就不再纠葛那些有的没的，上前一步，道：“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但我刚说完话，准备撤退，他却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沉声道：“本王也要回府，准你与本王同坐一顶轿子。”
“……”我心里翻江倒海，就算知道他今儿个受了刺激，但这般反常却也着实太过骇人。
只见他表情严肃，周身不断地冒着寒气，连嗓子都有些僵硬，“本王最近夜夜留宿醉仙楼，这事要是传到皇兄耳中，怕也会引起他的怀疑，前几日你不死不活，本王看着就觉得心烦，如今你既已大好，那便回去吧。”
说完，也没等我表态，拽着我的胳膊直往外走，我虽然对他的言行颇为不耐，但碍于他的力气太过惊人，便只能亦步亦趋跟在他的后头。
我被他直接“扔”进了马车，安坐在柔软的狐皮软榻间，，而他则是闭着眼睛，眉头紧蹙，一阵阵的寒气从他的周身蔓延，要不是我对岐黄之术略有研究，还真担心秦宇是不是中了什么寒毒，有事没事的就往外放冷气。
于是，就在这饱受一路的清凉折磨，与马车“咕噜咕噜”的声响后，我同他终于回到了裕亲王府，只是，一个欲朝东，一个欲往西。
管家普之听闻他家王爷回府，一张老脸，纵横着说不清的喜悦，连带着看着我的眼神都是异常灼热。
我朝他礼貌地点了点头，瞥眼看着秦宇，他却依旧是负着手，心情难辨。
“秦宇，无事的话，我就先回揽月阁了。”
秦宇没有回答，只是轻微颔首。
我得了他的许诺，便直接转过身，加快了步子，而那一瞬间，我总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但究竟错过了什么，却始终，没有一个答案。
第二十三章
“黑鹰……在吗？”刚回到揽月阁，我便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我的声音并不大，反而还很轻。本以为他并不一定能听见，但出乎意料的，眼前瞬间就出现一个黑衣人，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俯首、抱拳，一气呵成：“属下在，王妃有何吩咐？”
虽说这黑鹰是被我叫出来的，但由于他周身并没有什么活人的气息，此刻立在面前，就像是一块会说话的黑炭，看着着实让人心惊。
我一时愣住，竟忘记该如何启口。
倒是黑鹰见我长时间不说话，低着头又重复地询问了一遍，“只要是王妃交代的事，黑鹰拼死也会完成，王妃若有任务，还请下达。”
“那，好……”我晃了晃脑袋，终于惊醒自己现在要干些什么，于是侧过身，看着黑鹰，认真道：“率黑羽骑中速度最快的队伍，拦住韩乐同小瑾，记住，一定是速度最快的。他们此行的目标是无涯山，黑鹰，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够先于他们到达，千万不要让们去闯无涯阵。”
“属下领命，黑鹰这就出发。”
“慢着……”趁他还未转身，我立刻开口阻拦。
黑鹰顿住步子，问道：“王妃还有何交待？”
“不要伤他们，你只要对小瑾说，我已经醒来，身体也并无大碍，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去惊动师父。如若她还当我是她的公主……”
黑鹰对于我的命令，并无任何犹豫，也没有丝毫的质疑，抱着拳，沉声道：“王妃放心，属下定当竭尽所能，毫发无伤地带回他们二人。”随即，就像是一阵风一样，瞬间从眼前飘散。
而整个闺房，也就徒留我一个人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哎……”过了半响，我轻叹出声，这才发现自己今夜催动了不少内力，此刻身体已经无比倦怠，若不再好好休息，明日定是难以抵抗体内越发强烈的蛊毒涌动。
可为什么，明明已经这般劳累，却是睡意全无。我自嘲地摇了摇头，慢慢地坐到靠窗的狐皮软榻上。不得不承认，虽然如今的秦宇不待见我，可是吃穿用度却是极好的，揽月阁里每一样东西都是精巧无比，贴心温暖，就像这银狐皮一样，睡上去，又软，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