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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戒却也没笨到家,知道这次机会实在来之不易,而且只怕仅此一次而已。于是他心里开始琢磨,该如何编出一套谎言来,才能让玉帝王母看重,自己虽然犯了罪过,但也在诚心诚意为天庭做事。玉帝若心里高兴,即使不能再教自己重做天蓬元帅,给个其他小官也好过在地上为妖吧。
王母听八戒说的一塌糊涂,笑道:“你路上遇了哪些妖怪,都是如何应对的,后来为何被贬,这些总还记得吧。”
八戒又喝了杯酒,道:“自然记得。”于是八戒自黄风岭说起,到了流沙河、乌家庄、白虎岭、平顶山、乌鸡国,一路之事巨细无遗,将自己所知都说了一遍。
他刻意夸大自己本事已成,自然要说自己如何英武神勇,冲锋在前,屡建奇功。但那孙猴子实在可恶,每每二人合力降妖,都要将功劳记在自己头上,久而久之,唐僧便对他有了成见。在乌鸡国中,自己被孙悟空栽赃陷害,塞进兜里几个肉丸,被不辨忠奸的唐僧看见,孙悟空奸计得逞,于是挑唆唐僧,将自己赶出了取经队伍。
但玉帝王母一听便知他吹嘘,猪八戒和孙悟空相比,无论心智武力都相差甚远,取经这一路行来,自然是孙悟空一人独撑无疑。
猪八戒脑子本就有些混沌,这一番胡诌八扯,说着说着便忘了初衷,本来应该是向玉帝王母禀报卧底所得情报,到了后面却变成了为自己争颜面、讨公道。
王母自然不想听他这些废话,她打断八戒问道:“孙悟空为何要陷害你,又为何要追杀你,是不是你发现了什么秘密,想要灭你的口?”
王母若是不说,八戒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点,悟空追杀自己,他只道真是因为自己犯了淫戒,惹怒了唐僧呢。
八戒偷眼看了看王母,见她收了笑意,一副期待的神色,心里琢磨开来,必要编出个花来才行。于是他回想取经行程,心中暗道,这一次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也要寻出些破绽来。
忽地,八戒想起了一事,心中大喜,便斩钉截铁道:“王母所言不错,孙悟空身上实在有不可告人之事,才要杀我灭口的。”说到此处,八戒微微仰头,稍眯双眼,做出一副追忆的表情,道:“便是那一次……”
“哪一次?”王母问道。
八戒道:“那年,我们行到了平顶山,此山有两个了不得的妖怪,分别唤作金角大王、银角大王,这两个妖怪厉害之至,孙猴子起初不知,他要独自揽功,便只教我看守唐僧,自己上阵去对敌。”
“可他屡战屡败,不得已便四处求援,对了,天宫也有神仙帮忙,却也都拿那个妖怪无可奈何。其实这时我已起了疑心。”
王母忙问:“你为何起了疑心?”
八戒胡诌八扯道:“孙悟空与那妖怪交手时我也曾旁观,他分明是出工不出力,两个人都是假打!不然凭那猴子本事,早就被妖怪捉去了!”
王母笑道:“单凭你一面之词,恐怕还不足以为证吧。”
八戒道:“王母莫急,好戏还在后头,猴子见请了好多帮手都斗不过这妖怪,最后将观音菩萨也请来,也无济于事。”
玉帝听八戒说来说去也没个重点,不耐烦道:“孙悟空来天庭搬兵,我自然知道,你只说后面怎样了?”
八戒道:“后来么,那妖怪又来了帮手,其中一个我却认识,乃是原来花果山上的牛魔王!”
玉帝道:“这我也知道!”
八戒道:“孙悟空这时是要金身正果的取经人,牛魔王还是个妖怪,他俩又曾是结拜兄弟,这事难道就没有几分蹊跷么?”
王母道:“有什么蹊跷,难道他们见面便要打起来才对?”
八戒道:“他们顾及往日情面,自然不会动手,但这蹊跷就在于,观音后来动身去请如来佛祖降妖。等如来到了,这群妖精全都无影无踪,若不是猴子报的信,他们怎会知道如来将至?”
王母眼睛一亮,问道:“你可有凭证?”
八戒道:“唉,那猴子善于变化,来来去去的我都不知,但这个事也实在太巧。妖怪屡战屡胜,正是嚣张之时,怎肯轻易退却?要我看来,猴子定和那个牛魔王仍有瓜葛,说不定他取经目的也没那么简单。”
王母道:“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
八戒道:“佛祖来时,孙悟空正和那妖精假打,被妖精一根明晃晃的金绳擒住,妖精见佛祖来了,连法宝都不要了,转身便遁了。”
王母皱眉道:“技不如人,这又有何稀奇?”
八戒道:“不对呀,孙悟空还是有些本事的,想当年他自立山头,多少天兵天将都擒他不住,这妖怪即使厉害,也不能三两个回合便将孙悟空擒下,所以这次一定还是假打!”
八戒说了这许多,只有这一句动了玉帝心思,孙悟空是何等人物,当年如来赌斗都输给了他。平顶山一事过后,玉帝自然派人查过金角银角二人来历,也知道他们是老君童子。在玉帝心中,他们即便有了不得的法宝在身,也不是孙悟空的对手,所以这几次交手还真有可能是假打。
玉帝再想想孙悟空曾在三清处囚禁了四百年整,心中若有所悟。三清阻止取经自然无可厚非,毕竟一家为佛,一家为道,可这个孙悟空动的又是什么心思呢?难道他真的仍和牛魔王等齐天岭巨妖仍有来往,他做出一副虔诚向佛的模样,难道只是假装?
玉帝看了看八戒,微带赞许地点了点头,转对东华帝君道:“帝君,劳烦你仍将八戒带回方丈仙岛暂住,回头我拟个合适的职位,仍教他回天宫来。”
八戒一听喜出望外,急忙磕头谢恩,磕了几个头,又道:“刚才匆忙,忘了一件事未说。那个小师弟火悟慧,我看来历也不明不白,在平顶山上,他去看了那几个妖精一眼,回来时便气鼓鼓的,我跟他说话也不理我,依我看,他只怕也是个小妖精变的!”
玉帝对火悟慧根本没什么印象,只淡淡道:“知道了。”
东华帝君叫东方朔带八戒回岛,他胸中气还未消,自然不愿走。
王母自知他心思,道:“帝君,你所说那事,关乎佛道之争,乃是大事,需好好商议才成。”
东华帝君愤愤道:“十洲三岛向来隐于世外,从不参与这些纷争,被人欺辱到头上,还是第一次!”
玉帝听了这话,脸色不豫,想起了那个神秘斗笠人在十洲掠夺仙药一事。他派千里眼去五庄观守着,自然知道这人是观音菩萨。十洲三岛两次被人打上门,都和佛门有关,纵使他暗中与西天结了盟,心中也有些不悦。
东华帝君见座上两人都不作声,道:“玉帝、王母若是不管,我便自己去寻那猴子讨债!素闻齐天大圣威名赫赫,我倒要看看雪藏万年的戮仙剑钝了没有。”
王母知道,东华帝君辈分极高,他若是争不回这个脸面,今后唯恐在十洲三岛中威望大减,于是道:“帝君若是亲自出手,可不是以大欺小了?你放心,这个面子我定会给你找回来!”她只说找回来,也不说何时找回、如何找回,这便是王母机灵之处。
好歹王母是表了态,东华帝君道:“好罢!既然王母说了,那我也只要猴子来岛中给我认个错即可。”
这时,门外传了笑声,一人道:“这怎么行?”
第二八〇章天之主
听到这个声音,玉帝与王母面上露出惊喜神色,一起站起向门外迎去。东华帝君紧随其后,也是满脸恭敬神色。
这人不是别人,自然是道教三清中的道德天尊太上老君,此次他来,非是一人到此,身后还跟着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北天门荡魔天尊真武大帝、西极玄元勾陈上宫天皇大帝三人。
王母喜道:“今日人可真齐了。”她口中说人齐,其实三清只来了一个,六御中缺了三人。不过灵宝道尊与元始天尊常年闭关,若非极重要的大事,那是谁也见不着的。六御之中,东极青华大帝重伤之中,南极长生大帝不问世事,后土更是万年不见。紫微、勾陈能同到瑶池中,其实已是极罕见的了。更别说还有一个论身份修为丝毫不弱于六御的真武大帝。
玉帝自然知道这几人为何而来,天庭能主事者皆聚于一处,在此人心涣散、暗流涌动之时,更显得极为难得与重要。
王母当即令七仙女重整酒肴,什么龙肝凤髓,熊掌猩唇各式珍馐百味自然毫不吝惜,绝品佳酿走马灯似的端上来。
众人坐定,自然是玉帝王母在上做了主席,老君等人做了客席。
王母满面春风,先举杯道:“众位难得来此,君子有酒,酌言尝之。”
众人道:“君子有酒,酌言酢之。”然后一起举杯饮尽了。
王母这杯是以主人身份敬了,之后玉帝又敬一杯,第三杯自然是老君举锺,称作客谢。三杯饮过,自然便谈到了正题。
除了东华帝君外,众人心知肚明,今日之议,无论从何话题开始,终究还是为了合天一事。只听王母道:“都不是外人,便接着方才说罢,方丈仙岛一事,大家可曾听说?”
如紫微、真武、勾陈等人天上地上均有眼线,孙悟空独闯方丈仙岛这事怎能不知,但一个个故作茫然,只道不知。
王母笑道:“既然都不知,便请东华帝君将这事再说一遍。”东华帝君于是简略说了,这一次虽没过分添油加醋,但心中自有怨念,说出来自然也是孙悟空的满身不是。
王母道:“方才老君入门前似对此事略有疑义,不知是我听错了还是怎么了。”
老君道:“不错,我刚到此,恰听见帝君要那猴子去方丈仙岛认错,如此处置,不妥!”东华帝君听老君说不妥,心中稍有不快,但他以三清为尊,虽有不愉,脸上也不敢稍露半点。
王母笑问道:“有何不妥?”
老君站起身来,伸手展袖,先吟了几句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也!”
众人不知老君说这话何意,只觉这几句颇有气势,老君又道:“世上未有教、先有道,人人有道,物物有道,是以有人云: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却也有几分道理。”
“我太乙玄门,虽讲道法自然、无为而治,但曲则全,枉则正。洼则盈,敝则新……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孙悟空在方丈仙岛胡作非为,我早已得知,他一身本领不知从何而来,但显是我道门真传!以道伐道,实乃忤逆不道也!此事,我深感不忿!故而,当与之争!”
东华帝君听得迷迷糊糊,直到最后才明白,老君这是要为自己出头了,于是狂喜,给老君深施了一礼,道:“弟子谢过道德天尊!”
老君摆摆手道:“此时谢我尚嫌太早,自有昊天上帝为你做主。”他说了一通,反将包袱踢给了玉帝。
玉帝一怔,听老君的意思,是强力赞成东华帝君的做法,但凭孙悟空的性格及此时身份,要他来方丈仙岛来给东华帝君道歉?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玉帝想了想道:“老君乃我道门之尊,他能体恤下众,实乃我等幸事也,不知紫微大帝如何看此事。”他知道紫微几人自然与老君一起来,自然是先通好了气,他这一问自属多余。但玉帝必要先看清众人心思,才做决断,这方是为帝之道。
紫微道:“老君所言极是,然眼见此刻佛老以取经为第一等大事,若扰了取经,恐怕此事便将牵扯过广。”
紫微不慌不忙,也占了起来,接着道:“论起取经一事,天下人尽知,乃是佛门过界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