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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听赤松子道出万古长青,心中猜测赤松子的修为必定不低,才敢如此说。他见在自己循循善诱之下,赤松子已去了心防,于是问道:“那我便不信了,天下哪有如此厉害的人物?”
赤松子嘿嘿一笑,道:“却不由得你不信,此物便是——造化!”
“造化?”
“造化!”
悟空忽然想起,在大圣禅寺后山无底深渊中,无支祁与他说过的一番话。“……造化,即为业力,即为因果,既是善念,亦是恶意,既是福分,亦是祸衍,既是功德,亦是业报。修行之人得造化即为道行,兽禽得造化亦能成仙,凡人得造化阴阳簿上平添运道……”难道赤松子所说的造化,在此处竟是业报不成?
造化如何能成为业报,天地间造化无处不在,倘若造化亦有神智,寻上某人的晦气,这人恐怕还真不会好过,只是……悟空于造化也知之不多,怎么也想不通个中因由。
此时,赤松子又唤童子添茶,室中多了一人,便坏了适才的交谈气氛,悟空眼见再问几句,赤松子恐怕便说出了其中的原因,此时却被打断了。
待他童子出去,赤松子早恢复了先前淡泊宁静的神态,悟空与他说话,也只谨慎作答,始终不说正题了。
赤松子久居鲲鹏腹中,其实对外界也甚为好奇,他听悟空与他讲些青狮伏狸、白象熊罴,倒也啧啧称奇,原来他纵横仙界之时,这些物种还未出现。
赤松子道:“此地大多尽是些上古物种,如毕方、獬豸、白泽、饕餮倒也常见,便是麒麟我也曾见过,你说的那些我却闻所未闻。”
麒麟?似乎之前在哪里听过麒麟,悟空边回想边与赤松子周旋,终于记起,麒麟乃是九灵元圣口中所说,他称麒麟乃万兽之王,只是不知所终,只得自己称王。看来,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去麒麟那里走上一遭了。
悟空忽生一问,道:“此地既有麒麟,想必亦有凤凰。”
赤松子听到凤凰二字,脸色一变,道:“你问这为虎作伥的孽畜作甚?”
悟空一惊,为虎作伥,这又从何谈起,只得敷衍道:“只是听闻麒麟乃万兽之王,凤凰乃万禽之长,故有此问,其实二者我均未见过。”
赤松子面色稍缓,叹道:“多少年的往事,总是忘不掉。”
悟空道:“既然忘不掉,又何必劳神费力,任由自然便罢。”
赤松子道:“你有所不知,我说那凤凰为虎作伥,其实亦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我又何尝不是——唉!”这一叹,竟有几分悔意。
悟空道:“雨师,恕我直言,若有一事能教你悔恨万年,何不快刀斩乱麻,做个了断,亦好过余生恨多。”
赤松子道:“我又何尝不想,只是心有余而力不逮。”他端起茶杯,陷入思索当中。悟空见赤松子又是欲言又止,心中颇为着急,却又没有办法令他开口。
悟空想了想,道:“我观此地怪兽众多,却无作乱之事,甚为奇怪。”赤松子道:“还不是我们几个老家伙镇住,此事不足挂齿。”
几个老家伙?难道上古大神在此处的,并非赤松子一人?
悟空问道:“守住咽喉那怪物模样古怪,不知可有名字?”赤松子道:“彼物名为化蛇,当年受造化所害,一身修为已十不存一,我见你已是太乙金仙的修为,想必他在你手下吃了大亏吧。”
悟空不好意思道:“哪里,只交手一招,他便放我入内了。”
“一招?”赤松子有些不信,问道:“他那玄青双刀也是难得的一对法宝,你既然一招击败他,必有神兵利器在身吧?”
悟空自耳中将金箍棒取出,一晃成四尺余长,道:“此物便是我的兵刃。”
赤松子一见金箍棒,又看了看悟空,惊道:“此物竟在你手中!”
悟空道:“雨师难道认得此物?”
赤松子伸手拿过金箍棒,细细摩挲上面的花纹,道:“岂止认得,此物——也曾伴我多年。”这次反轮到悟空吃惊,之前从未听过如意金箍棒的典故,没想到与雨师也有些瓜葛。
赤松子道:“当年大禹治水,历尽艰难却经年不成,但他矢志不渝,终于上天眷顾,教他于淮渎水底掘出了一条金精铁棒。大禹突发奇想,以息壤之熔炉将此金精炼化,便炼出了四条如意金箍棒。”
“竟有四条?”悟空惊道。
赤松子点点头,道:“不错。因息壤本身能自主增减,这铁棒也便能随主人心意变化,长短粗细如意,才叫如意金箍棒。大禹见此棒神奇,恰可用作测量江河湖海水势深浅的定子,他将此棒分给四人,分管东西南北四方,其中一根,便给了我。”
悟空想起了六耳猕猴手中的那根如意金箍棒,急问道:“其余三根又在何处?”
赤松子道:“我那根用完后,便交还给了大禹。另一根却被金神蓐收留下,因他五行纯金之体,甚爱此棒,大禹治水之后又无大用,便由他去了。另两根分别镇于东海与西海海底,名曰定海神针,其实只取其名,何来定海之用?”
悟空道:“我这根便是自东海取来,想来西海海底还有一根。”他此语只为试探,确实要看看六耳猕猴与大禹或蓐收是否也有干系。
赤松子点点头道:“应该如此,大禹、蓐收都在鲲鹏腹中,那两根如意金箍棒恐怕再也没机会现于天地间了。”
悟空听到这里,心中有了谱,原来西海那根已被六耳猕猴取走了。
第一四一章无雅意
赤松子把玩良久,才恋恋不舍将如意金箍棒还给了悟空,悟空急忙接过,他见赤松子一副睹物思人的表情,心中略有些担心他不顾身份会占为己有。
赤松子见悟空神态,哈哈一笑道:“此棒虽好,与我却无用处了,你莫要担心。”
悟空脸上一红,忙转移话题道:“雨师尝言凤凰为虎作伥,我冒昧问一句,谁才是虎?”
赤松子闻听此问,笑容又收敛起来,端起茶杯沉思。
悟空心道,俗语称请将不如激将,便道:“若是那对头太过厉害,便不说也罢,免得祸从口出。”
赤松子笑道:“你倒会激将法,我这一生从无所惧,适才思量,却因我们几个老家伙各有约定,不得随意提起此事来。”
悟空冷笑道:“自欺欺人。”
赤松子一怔,他向来地位尊贵,哪里有人敢和他这样说话,但偏偏悟空的讥讽恰到好处,他又无法反驳,便道:“非也非也,此事放在心中不可或忘。然你之意图仅为听个乐子,却叫我揭起陈年旧伤,又是何苦?”
悟空愕然,原来这事并非不能说,乃是赤松子当他是局外之人,说之自然无益。自己前世也曾读过许多武侠玄幻小说,凡主角所到之处,逢山开路遇水填桥,哪里会有这许多坡坡坎坎,今日遇见赤松子,原来才知,那些都是闲扯。你当自己不可或缺,于他人眼中只是过路人而已。
悟空仔细寻赤松子语中破绽,想了想道:“你自称不可或忘,想来若有机缘,还是要与人说起的。”
赤松子道:“或许……再也没有机会了吧。不过若是遇到事主,我这满腔的话却尽要倾诉于他。”
“雨师你一会仇家,一会对头,一会又说事主,究竟哪个是哪个?听得我头都晕了。”悟空道。
赤松子道:“任是哪个,也与你无半点干系,我说的事主,便是混世七猿,说与你又能怎样?”
悟空身子一震,他虽料到此上古之事可能与七神猿有关,但听到赤松子亲口说出,心中也有些吃惊。
赤松子笑道:“你虽貌似神猿,我却知你不是。”
悟空笑问:“雨师凭什么断定?”
赤松子道:“当年我与混世七猿斗了数年,于他几个容貌特征早就熟稔于心,故一见你便知不是。”
悟空道:“雨师此语不当,混世神猿死后尚能转生,你又怎知他长成什么模样?”
赤松子道:“这你却不知了,那灵明神猿瞳中有星,兴水神猿满头白发,通风神猿额上一撮白毛,驱神圣猿利爪赤睛……个个都有脱不去的烙印,这些是任他死过多少次,生为何种形态都改不了的。”
悟空听赤松子娓娓道来,心中越来越是吃惊,除去灵明神猿不说,那无支祁、通风、禺狨王可不正如他说的一般无二。只是,自己眼中的星,哪里去了?
悟空动了动心机,接着问道:“不知阴阳神猿、通臂神猿、聪明神猿如何识别?”赤松子听他唤出神猿名称,微微眯了眯眼睛,问道:“你是何人,竟知道神猿的名字?”
悟空不知赤松子与七神猿是友是敌,便道:“你却不知,七神猿之名号早已传遍天地间,便是黄口小儿都能说出一二。”
赤松子虽是上古大神,也推断不出几万年后的事情,于是将信将疑道:“阴阳神猿双耳垂肩,通臂神猿也有一撮白毛,却是生在胸前,那聪明神猿最是奇特,他双眼双耳都不是一般大小,好辨认得很。这些也不是什么隐秘,说与你也无妨。”
悟空想起六耳猕猴,并未有赤松子所说的体貌,莫非他不是聪明神猿?再想想亦不能断定,自己瞳中也无星点,却是灵明神猿。奇怪,怎的放在通风三人身上便准,放在我身上却……忽地他蹦出一个念头,莫非雨师所说的这些特征,是神猿觉醒之后才有的?对了,定是如此!悟空这一番攀谈又有收获,心中高兴,脸上便露出喜色。
赤松子看悟空神色不定,心中生疑,莫非这猴子与混世七猿真有些干系?如果是这样,却要另样对待了。
赤松子道:“我见你能使动定海神针,想来也是了不得的人物,不知可有师承?”悟空道:“没有没有,都是自己胡乱悟的。”
“唔?”赤松子有些不信,道,“胡乱悟的,竟能悟出个太乙金仙来?”他将手一招,立在墙角的一柄尘扫便跃至手中,喃喃道:“久未与人动手,不知还记得多少。”
悟空惊问:“你要与我动手?”
赤松子道:“只是切磋而已,我看看你棍法有何奇妙之处,绝不会伤你便是。”语气中颇为自负。
悟空见赤松子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颇为不服,便道:“若动手也寻个好所在,这里怕只一招便房倒屋塌了。”
赤松子想了想,道:“言之有理,你那定海神针的确笨重得很。”悟空自使这金箍棒以来,还是第一次听人说它笨重,不由得哭笑不得。
赤松子引悟空出了屋子,足尖一点,像线牵着一般直直升至空中,手中尘扫一挥,道:“上来吧。”
悟空二话不说,擎起金箍棒当头便砸,他不知赤松子修为如何,这一棒只用了一成力道。赤松子见悟空留手,手中尘扫一卷金箍棒,向外一抛,悟空只觉这棒子第一次不受自己所控,险些脱手。
赤松子正色道:“莫要留手,尽管来吧。”
悟空喝道:“好!”此番再不冒进,按照齐天棍法一招一式使将出来,不时夹杂几式与六耳猕猴交战悟出的心得。
赤松子越看越是心惊,他只使尘扫轻描淡写格挡,悟空一路棍法使完,也不能将赤松子奈何,见赤松子如闲庭信步的神态,悟空才知这人修为实在是深不可测。于是收了金箍棒,深作一揖道:“雨师莫要捉弄晚辈了。”
赤松子落在地上,呵呵笑道:“想不到,你竟然是大禹弟子。走走走,我带你去寻他!”悟空想自己不过学了“齐天棍法”而已,怎的竟成了大禹弟子?
悟空还要说话,赤松子却不听他解释,只一把扯过,拉起悟空便纵身而起,直往远处飞去。
须臾,到了一处更为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