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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养了个小的,小心你东窗事发啦!”
娇笑打闹里,又一人沈吟道:“我看二爷外头没女人,大老爷却难说了……”
杨家兄弟成了风流话靶,说不尽说,卢云听得出神,自也盼她们聊些顾倩兮的事情,众女却已转入了巷中,猛见一人身穿黑衣,手持琵琶,模样古怪之至,霎时便是一声惨叫:“哎呀!”卢云心下一惊,忙掩身来看,却见丫嬛们好端端站着,反倒是那黑衣怪客坐倒在地,一脸骇然,这声惊呼却是出自他嘴里。
卢云微微一愣,不知何以如此,却听一名丫嬛大声道:“又冒出来了!大白天就蹲在这儿!说!你来这儿干啥?”
“奉…奉上喻……”那黑衣怪客结结巴巴:“属下……走累了,想在这儿歇歇……”
众丫嬛齐声责备:“歇?要歇不会去废院歇?大白天出来,不怕吓着了邻居街坊?”
那黑衣怪客颤声道:“我……我忘了……”一名丫嬛喝道:“什么都忘,就吃饭不忘,闪一边去!咱们要过去了!”黑衣怪客挨了骂,却也不敢回嘴,只贴紧了墙壁,便要让婢女们过去。
眼前巷弄极窄,仅容一人通行,黑衣怪客虽已贴墙站好,还是会触到人家的玉体,众丫嬛勉强钻了几下,只觉正面过不行、背面过更不好,忍不住停下脚来,气愤道:“又来了!又来了!为何咱们每回买菜回家,你们这帮御前侍卫刚巧都来窄巷歇脚?摆明是要欺侮人吧?”
黑衣人慌道:“小人……小人不是御前侍卫,小人是锦衣卫……”听得辩解,那几名丫嬛更是恼火:“才不管!只要不是东厂的,全都是色鬼!你姓啥名谁?报出来!”
“奉上喻!”那黑衣怪客抖擞了精神,双靴并起,喊道:“属下帅金藤!座次二十三!”
那黑衣怪客原来叫做“帅金藤”,还有个座号。众丫嬛哪管谁是谁?听罢之后,齐声冷笑:“帅金藤!记下你的名字啦!头号色鬼,大白天就出来调戏丫嬛,别怪咱们跟管家告状了。”帅金藤惊道:“误会、误会……小少爷让人掳走了,在下寻了他一整夜……”
“什么?”众丫嬛大惊道:“神秀少爷让人掳走了?”正要出言相询,却听巷内深处传来喊话:“饿鬼上门啦!万佛涅盘啦!”这声音正是阿秀,话声未毕,便又传来家丁惨叫:“蔡管家!神秀少爷又在胡闹啦!”
喧闹声阵阵传来,那黑衣怪客不觉咦了一声,道:“小少爷回来啦?”大喜之下,竟是手舞足蹈,众丫嬛却是大怒不已:“谁给掳走了?假借因头、偷占妇女便宜,大家打!”
提起菜篮,又踢又打,那“帅金藤”不敢还手,只护住了头脸,嗯嗯苦哼,模样窝囊之至。
路上行人见到了,莫不驻足笑看,把他当成了傻子。
自遭遇“镇国铁卫”以来,人人剽悍果敢、纪律严明,没想还有这么一位怪人,卢云心里有些好笑,他望着帅金藤的苦态,瞧了半晌,不觉收拾了笑容,慢慢生出了几分佩服。
这位帅金藤并非常人,他涵胸拔背,气凝如山,手中的铁琵琶更是罕见的奇门兵刃,一旦出招,莫说这几名婢女不是对手,便算满街行人群起围攻,片刻间也能让他杀得干干净净。可他武功再高,却不曾动念反击,即使处境难堪,也只是苦笑哈哈、装疯卖傻。不想可知,这人必然信奉了什么,方才让他甘心忍辱。
卢云深深吸了口气,暗道:“这……这便是镇国铁卫么?”
丫嬛们打骂良久,总算泄愤已毕,悻悻离开,那帅金藤也松了口气,哈哈笑道:“原来小少爷平安了,我总算不辱使命啦。”还在喜悦中,肩头却让人拍了一记,帅金藤大吃一惊,想他武功高强,世上能无声无息来到背后的人物,说来也不过三数个,看背后这人突然现身,一非铁脚狠踹,二非铁手冰寒,却是举手轻拍,帅金藤心下大喜,霎时暴喊一声:“奉上喻!”
双靴并起,身子高高起跳,半空转向,朗声道:“卑职帅金藤,座次二十三!参见大掌柜!”
身子凌空下落,正要顺势叩头,却让人伸手拦住了:“兄台,在下不是大掌柜,你认错人了。”帅金藤咦了一声,抬头急看,只见面前站着一人,身穿布袍,面容隐带风霜之色,与“大掌柜”的雍容气度大为不同。
来人自是卢云了,也是帅金藤初见面便来磕头,这便急急拦住了他,不愿无端受他大礼。那帅金藤却是一脸茫然,道:“你……你不是大掌柜?那……那你是什么人?”
卢云不愿道出真实名姓,随口便道:“我乃闲人。”帅金藤讶道:“贤人?”卢云道:“丢官去职是一闲,无家无室又一闲,与世隔绝再一闲,到了亲逝友散之后,那真是闲得慌了。”
闲来无事不从容,到得头来尽成空,名已空、爱已空,四壁萧然巢也空,不过那都无所谓了,隔墙有尔,尔为倩兮,那就让人好高兴了。
眼看对方豁达潇洒,胸襟超然,远非常人可比,帅金藤不由咦了一声,突然大起了胆子,伸手朝卢云脸上摸了摸,卢云疑惑道:“仁兄,这是做什么?”
传闻大掌柜时时变装易容,微服出巡,身上还藏了几幅人皮面具,可别是来试探自己的。帅金藤喃喃忖忖,突然眼儿一转,瞧到卢云衣襟内里,不觉大吃一惊:“摩婆娑宫阿修罗王令!”身子向空弹起,暴喝道:“六道喧哗,不归一心!”
“三界乱起,众说纷纭!”话声未毕,便已拜倒在地,喊道:“属下帅金藤,拜见大掌柜圣颜!”说了偌大一篇,随即四肢伸开,五体投地,跟着一动不动。
眼看路边倒了一人,趴地不起,宛如死尸,四下百姓越聚越多,都在指指点点。卢云不知这人是病了疯了,不免有些发窘,忙道:“兄台,快起来吧。”伸手托住了他,打算让他起身。偏生帅金藤武功了得,伏地时筋肉放松,重心全失,身子顿时重了十倍不止,若要勉强迫他起身,必得强下重手,难免让他身受内伤。
卢云与这人素昧平生,自也不愿用强,便恳求道:“兄台,起来说话吧。在下受不起你的大礼。”说了几声,对方仍是置若恍闻,卢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得学了他的口吻,道:“上有喻!命你——起立!”
“奉——上喻!”帅金藤好似吃了大力神丹,朗声道:“卑职帅金藤!座次二十三!遵命起立!”喝地一声过后,筋肉抽紧,双掌向地略略一撑,居然不必弯腰屈膝,身子便直立而起,宛如挺尸模样,四下百姓见状,纷纷惊呼出声,几名孩童更吓得大哭起来。
好容易撞见一个“镇国铁卫”,孰料却是个神智不清的,卢云自知此地不宜久留,便拉着帅金藤,附耳道:“走,里头说话去。”
二人钻入后巷,那帅金藤亦步亦趋,必恭必敬,想来真把卢云当成了“大掌柜”。好容易避开了人潮,卢云停步便问:“听君自道姓名,可是姓帅名金藤?”
“属下帅金藤!”啪地一声,帅金藤挺胸肃立,鞋跟并起,暴吼道:“座次二十……”
卢云是炼气士,耳音远比常人灵敏,忙道:“知道了,座次二十三,烦请说话轻些。”帅金藤双靴并起,狂吼道:“遵……”正要向上跳起,却给卢云抱住了,叹道:“劳驾阁下,站着别动。”
一听此言,帅金藤便双眼圆睁,挺立不动,好似成了一尊石佛,不免又让卢云看傻了眼。
“这位仁兄……”卢云说了几声,帅金藤都是睁眼镇目,不动如山,好似让人点上了穴道,卢云无可奈何,只得叹道:“上有喻,你可以动了。”
帅金藤等待已久,顿时“啪”地一声,双膝并起,喝道:“六道喧哗,不归一心!三界乱起,众说纷纭!”话声未毕,便又拜倒在地,喊道:“修罗王临,天地噤声!属下帅金藤叩见大掌柜圣颜!功德!功德!不可思议大功德!”
看他伏地叩首,脑袋方才触到地下,便又抄起铁琵琶,奏起了乐,仰头直唱了起来:“大掌柜哪真圣贤、评定三界观人间、轮回六道不得闲……执掌生死定罪过、平等万物自在天……”
卢云哑然失笑,看这只铁琵琶好似是件奇门兵器,孰料妙用无穷,一首曲儿珠圆玉润,虽说阿谀如潮,听来竟也十分悦耳,想来“大掌柜”听了,必也要龙心大悦,飘飘然起来。
卢云忍住了笑,耐着性子等此人唱完,突然心念微转:“等等,评定三界、轮回六道……执掌生死罪过……这岂不就是……”
“我建超世志,必至无上道”!顿时之间,卢云双眼圆睁,竟有悚然之感。
良久良久,一曲方终,帅金藤总算也唱完了,他低下头去,羞赧地道:“大掌柜,这是小人苦思七天七夜,特意为您老人家造的曲儿,您还喜欢么?”卢云见他一脸期待,却也不好让他失望,只得咳了几声,道:“挺……挺好的……”
帅金藤心下狂喜:“您真的喜欢么?那小人还有下半阙没唱。”拨了拨铁琵琶,正要引吭高歌,卢云心下一惊,忙拦住了他,道:“有空……有空再听。”
正要再说,帅金藤却又脸色一变,肃立不动。卢云顺着他的眼光去望,却见他瞧着自己怀里,衣襟里却是金光闪烁,岂不是正是胡媚儿送来的那块金牌?
卢云深深吸了口气,方知这人为何会错认自己,却原来是为了这块令牌的缘故。
卢云手中这块令牌并非抢来的,而是由胡媚儿亲手致赠,缄于一封公文里,署名“灵吾玄志”。当时她自称衔杨肃观之命送交,卢云本还以为是打发之用,孰料今早以来,自己手持金牌,无论身在何处,遭遇何人,竟都是无往而不利,足见这面金牌大有来历,绝非寻常之物。
卢云深深吸了口气,有心查明此物的来历,便从怀中取出金牌,道:“帅兄,我有一事请教,这令牌究竟是……”雄鹰招展在前,帅金藤复又大惊失色,嚷道:“摩婆娑宫阿修罗王令!”战栗趴伏,不敢言动。
卢云点了点头,已知义勇人首领所言为真,杨肃观确实自号“修罗王”,并非虚言杜撰。他有心多探一些内情,便蹲了下来,附耳道:“仁兄,这黄金宝令有何功用?你可知晓?”
帅金藤心里有些害怕,不敢言语,卢云蹲了下来,抚了抚他的背心,低声道:“你别怕,我只是考考你而已。跟我说,这令牌有何功用?”帅金藤低声道:“摩婆娑宫阿修罗王令曰:见我令者,如见我身,见我身者,必入我门。”卢云沈吟道:“必入我门?何意也?”
帅金藤头顶触地,拜伏道:“爇顶立誓,以昭赤诚。”
卢云微微沈吟,所谓“爇顶立誓”,指的便是和尚头顶的香疤。释门中人为显向佛之心,往往自残肢体,或烫出香疤、或自燃一指,蒙古南侵后,此风更炽,天下僧尼无可例外。看来“镇国铁卫”仿效此风,便以烙印爇身,做为入门之誓。
卢云反复察看手中的黄金宝令,只见手中的令牌正面阴刻一只雄鹰,双翼全展,背刻“镇国铁卫”四大篆字,瞧这形状模样,岂不与伍崇卿、胡媚儿身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卢云心下大惊,这才明白那些黑衣人身上的烙印是由何而来了?无论是伍崇卿、还是胡媚儿,当他们入门立誓之时,都曾被这块令牌烫出了疤痕,依此看来,此印象【炫|书|网】征了“大掌柜”的无上权柄,竟为“镇国铁卫”的根本之印!
“见我令者,如见我身、见我身者、必入我门”,看这令牌至关重大,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