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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原把头抵在骨灰盒上,鲜血从盒沿流下,落在裤子上,地上,叶林痛心的小心扶起她的肩,倒抽冷气,泪水与血水在下巴下混成一片,触目惊心,至原紧闭双目,咬着嘴唇,痛苦抑制住即将来临的崩溃。
叶林跪下,不顾大庭广众父母在场,把她拥入怀中,坚定不动摇,他要让她依靠自己,即使毁灭也在所不惜。下面紫木掐得自己得手掌鲜血淋漓,恨恨看着这一幕。
母亲看时间,再这样僵持着,葬礼的时间就该过了。不得不上前劝说,轻轻拉动骨灰盒,孩子,放手吧,你这样让尤子怎么安息?
感受到自己珍爱的东西即将被夺走的恐惧,至原猛然睁开眼,惊恐的看着母亲,把盒子往怀里揣,别动,妈,求你,别拿走他,我不能和他分开的,妈,尤子不再了,不再了呀,让我再抱抱他,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母亲没忍住泪水,手巾捂住脸撇头无声痛哭,命苦的孩子,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捉弄你呢?
至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到的墓地,只记得墓石即将合拢的那一刹那,她不顾一切冲破阻拦挡住墓石,把卢尤子的骨灰盒抓出来,紧紧拽在手里不松开,最后是母亲咬牙给她两耳光,把她打晕,哭着让她放手。记忆中最后的片断是母亲痛惜自责的眼神和扑到身边的人影,他大声呼唤他,哭着叫她,可是无法将她从痛苦的海洋中拯救回来,因为他不是他,不是那有着温和笑容,干净平淡眼神的男子,不是她乞求的那束光芒。破灭吧,让生命崩塌吧,一切都已经无望!
墓前堆满同学放的白菊,纸片悠扬翻动,风温暖清晰,带着潮湿气,阳光惨淡灰暗,被一层层浓厚的雾气遮挡。肖珂坐在墓碑旁望着渐渐西垂的太阳,尤子,这样的人生到底是幸还是不幸,我们到底抓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至原不断问为什么,为什么,谁也给不出答案,上帝太任性,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时间万物就真的有因果吗?我越来越怀疑,我所看到的没有‘如果’只有‘结果’,没有‘假设’,只有‘因为’,或许这就该称之为生命,生活。绝对的肯定与否定,没有虚构,没有想象!尤子,你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走,下一步,该落在哪里,我发现现在自己脚提在半空,必须落下的同时又发现前后左右都是深渊,这样就成了痛苦的独立者,尤子,你说,这样的我,这样的我们能支撑多久呢?我们从来都不相信死亡,却又不得不面对他,并且与之作斗争。你说人死后是什么样子的,是虚空还是实在?如果是虚空,那么现在存活于世的我们又是什么呢?是实体还是仅仅是一场风的虚幻。人最终只能作为记忆而存在,被记着,忘却,灰飞烟灭!尤子,我们终究还是追不上时光的脚步,它在漫步,而我们在拼死拼活的追赶,末了,末了,仍是被无情扔下。尤子,这样的我们活着有什么意义呢?或许该像你们一样。现在你们好吗,一定化成了天使吧,毕竟这世上还有你要守护的人。仰头,肖珂闭眼微笑,轻柔的风拂动短发,带着轻声的哀怨叹息。
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忘了我!叶林决断严肃的对紫木说,忽视她双目含泪满脸乞求,站在窗边,手紧扣窗棂,紧闭嘴唇,不得不这样做,现在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会被逼入绝境,陷入疯狂,她是无辜的,远离这个漩涡最好。
我不会走的,叶林,我说过,你赶不走我!
我未曾爱过你,紫木,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
为了爱你,你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一个人,叶林,如同你对我,至原对你,不也一样?
叶林惊讶回头,如此恶毒的话语怎么会出自紫木的口,仔细打量她,的的确确是她本人,沉静聪慧的眼,只是温柔的嘴角挂着不相称的讥诮笑意,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说,至原的确从未爱过我,不过为了她,我会放弃一切。
我也一样,叶林,我也曾告诉过你,为了你,付出一切,不顾一切!紫木步步紧逼,病房内的气氛霎时冻结,威胁毫无疑问出现在眼角。
叶林额头冒出冷汗,快到极限了,这个时候,大家都陷入崩溃的绝望境地。可是,叶林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接受威胁,他低下头,嘴角扬起完美性感的弧线,脸上表情瞬间隐去,眼中温度直线跌落直至冰冻的零度,抬眼。
紫木轻呼一声,后退,这个男人!天哪,我们都在做什么?
叶林靠近她,伸手,捏住她柔嫩的下巴,拉到眼前,连呼吸都冰冷的气息喷在脸上让紫木发抖,愚蠢的女人总是做最愚蠢的事,紫木,你知不知道在这一刻,你就已经彻底失去了我。无论你做什么,那都是你的事,我从来不接受威胁,尤其是女人!说完甩开手中颤抖不止的孱弱女子,叶林一阵冷笑,转身离开。
刚触到门,病房门就被撞开,鼠上气不接下气指着门外喊,救,救命啊!
怎么了?叶林恢复温和的神色问。
鼠拉他往外跑,那个,那个疯女人要杀至原姐姐,快去救她!
紫木跌坐在地板上,这个男人很危险,他的聪明掩盖了事实真相。邓飞儿曾警告过她,在他眼里,没有存在,他以自己的意志控制世间人的生死,从不牵挂,没有多余的感情,他是操控者,唯一能与之对抗的是具有破坏与重生之力的至原,她才是他的,他也只受她支配,卢尤子是平衡者,一个力的空间平衡者。当时不明白邓飞儿这番话的意思,现在终于弄懂,毁灭与破坏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需要怎样的原始对抗力,即爱恨随人性,人的根性,野兽般的善恶观。可是她是人啊,是有心的人,一个不受自己意志支配的人!拿起手来盯着上面的纹路,讽刺的笑开,哈哈,这上面从始至终就是一无所有的,自己到底在希冀什么呢?
冲进至原的病房,只见邓飞儿拿着一把水果刀狭着衰弱不堪的至原站在窗口,冀宪兵在一旁极力劝说,至原的母亲哭昏倒在父亲怀里。邓飞儿已经完全尚失理智,她疯了,像饥恶的捕食者用兽性的眼光打量周围因痛苦而不断哀嚎的人们,并享受着这种哀嚎带来的感官乐趣。
看,又来一个,至原,看!是他吗?哈,就是他,又一个爱你的人,你看,你看他因为你受到威胁感到多害怕,哈哈,叶林,求我,求我啊,求我我就放了她。不!不,没用的,求我只能证明你有多爱她。哼!总是那么多人爱你,维护你,至原,为什么你身边从来就没清净过,你知道孤独的滋味吗,你知道寂寞吗?不,你不知道,你应该体会一下的,因为啊,小彬现在就很寂寞,很孤独,至原,你还记得他吗?邓飞儿露出娇憨的神色,雪亮的刀刃在至原脖子边游移。
至原任她为所欲为,目光落在地面,因为体力不支,一直在颤抖。
邓飞儿皱眉,嗯?你在发抖,至原,你怕了?你怕么?不是这样的!让我听听。她把耳朵靠在至原后脑勺睁大眼快乐笑着倾听。
叶林握紧拳头大气不敢出,紧张盯着邓飞儿,同时低声吩咐鼠把门关上,以免有人再进来刺激邓飞儿。
没有声音,至原,你的灵魂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它是不是死了?哦,不,还没死,你不是还睁着眼吗,你想死对不对,对不对,清雅死了,郑绮死了,尤子死了,张子衍死了,甚至连无辜的陈浩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至原不堪忍受,痛苦呻吟瘫软在她身上,邓飞儿整个人斜倚在窗口,哈哈,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们要死?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的出现,是你把他们推向死亡的,至原,不是吗,痛苦吗?天哪,看,至原你在乞求吗,乞求死亡?哈,听!有声音了,你的灵魂发出声音了,它在扭曲的痛苦呐喊,至原,你知道我有多爱听这声音吗?因为这声音我才爱你,才折磨你,听不到你的灵魂被我捏在手里咝咝作响的声音就是对我的折磨,至原,我爱你,因此我要折磨你,并且杀死你,我要你为小彬赎罪,我要你赎罪,至原!刀锋划破至原爬满青色血管的脖子,鲜血顺着刀刃流下,落到衣服上,一点点染开,扩展成一朵绚烂的花。
不,不,放开她,飞儿,放开她!叶林站在她面前软弱哀求,至原的母亲醒来看到这一幕再次晕倒,父亲也急得满头大汗,哑着嗓子哀求。
至原缓慢抬头看一眼周围痛苦的亲人们,无情冷笑一声,虚弱得没有反抗的意识,动手吧,飞儿,赎罪也好,怨恨也罢,拿去吧,你想要的一切。
邓飞儿摇头,狂热盯住叶林,不,没那么简单,至原,我不会让一切就这么结束的,你!刀尖突然指向愣在一边的鼠,他吓得一颤抖,看着她。邓飞儿不祥的张开嘴无声大笑,笑完后,指示鼠,去,把那瓶子打碎,杀了他,杀了他,我就放了你的至原姐姐,听见没有!
鼠愣愣看向叶林,叶林一时也脸色苍白,太可怕了,这个疯女人,她要杀死所有爱至原的人,她要以此来将她折磨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可怕境地。
至原明白她的企图咬牙狠命挣扎,想拉开她环着自己的双手,但是双手脱力,抓了两下便无力垂下,鼠,别听她的,叶林,你们走吧,出去,离开,永远离开,不要管我,不要管我,反正,反正现,现,在我,也是,生,不如——话没说完就晕倒在邓飞儿怀中。
邓飞儿用打量猎物的目光看叶林,你不是爱她吗,为她死吧,为她献出你的生命,让她知道你有多爱她,让她一生记住你,活在记忆中的人才能成为永恒。死吧,死吧!活着根本没意义!只要你愿意死,我就放了她。
叶林目不转睛盯着至原,冷冷道,你的话根本不值得相信!
哈!你怕了!邓飞儿两眼放光,像发现宝藏一样露出贪婪凶狠的神色,你怕死,叶林,比起爱她,你更爱自己!
不,我不能死。叶林痛苦的轻声呻吟,全身发抖。
邓飞儿不再理他,看向鼠,再次威胁,去不去?只要你杀了叶林,我就放了你的至原姐姐。刀尖再次挑破至原的皮肤。
鼠沉下脸色,大步坚定走向病床,取下床尾的输液瓶,房间里没有其他利器,家人为了防止至原自杀,藏起了所有能够用来 自'霸*气*书*库'残的软硬东西。
够了!自叶林进来后站在角落里一直没开口的冀宪兵突然出声,走出来,痛心疾首的看着邓飞儿,伸出手,用深沉的不容拒绝的口气说,飞儿,把刀给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邓飞儿看着他,泪流满面,凄美华丽一笑,小彬,你可知道我的世界自你死后一切都已崩溃,一切都已埋葬,一切都已不复存在。只有她,只有她,小彬,是你我曾经共同爱过的人,她是那曾进存在并消失的青春的残留物,我们是她的缔造者,不是吗?如果说上帝创造了她这一实体存在,那我们就是她灵魂的创造者,我们教会她如何去爱,去恨,悲伤,欢乐,忧愁,所有这一切都是我们赋予她的。你看,她多美丽,可是她灵魂中恶的一面被你教给她的善压制住了,影响了她的美丽,美丽而恶毒的女人才能成为命运的驾驭者,她不该再活着,她已经没有权利再活下去,小彬!别过来,你知道我会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