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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夫人则站在一边没往上凑,她一早就被贾赦嘱咐过了,夫妻俩还是自成婚一来第一次这般有默契,一致想将二房给拉下马。邢夫人身边站着贾珠和李纨夫妻俩,而贾政去工部应卯去了。故而不在。
贾珠和李纨俩个新婚不久,贾珠自幼读书习礼仪,李纨也是出身清贵之家,两人脸上一阵羞愧的暗红,他们平日里说是讲究礼仪规矩,却很少想到过自己住的其实是占了大伯一家的地儿。
贾珠见贾赦跪下,也上前,跪在贾赦身后,羞愧的对贾母道:“老太太,大老爷和老爷都是极孝顺您的。是我们做晚辈的没规矩,老太太,等老爷回来了,我们商量搬出正院荣禧堂。”
后面的话,却低沉了下来,他看见了母亲王夫人的目光。但还是将话说完了,心里却更加不是滋味,这个时候,只有自家让一步,才好说去。不然,父亲在朝堂中受责斥不说,贾家的颜面也丢尽了。
贾母瞪了眼贾赦,却是另有打算的,只要贾赦上折自陈是出于手足之情,二房人口比大房多,这才将正院让于二房暂住的,而并非是二房强占兄弟房舍。可是看了看贾赦的表情,她就知道他一定不会同意的。顿时摸着额头,拉着王夫人的手道:“珠儿这般明理,真是好的,只是如今你大伯一家名目的赶我们走,我们还住什么?明儿就启程去金陵……”
贾赦却铁了心,不松口。贾母见自己以回金陵为由还不能逼迫贾赦改口,顿时气急,眼前一阵发黑,人就晕倒了。慌得王夫人和邢夫人李纨等人不成样儿,还是贾珠有几分镇定,喊丫鬟端水,喊婆子去外院传话请太医的……一时间,将贾赦撇在了一边。
这日里,王太医替贾母诊了一回脉,摸着胡须对着贾赦、贾政兄弟俩道:“老太太气急攻心这才晕倒的。老太太年事已高,两位贾大人还是多劝着老太太些,可不能再生气了。”
王太医知道这贾府最近在京中留言甚多,他也不言,摇头出了贾府。虽然贾政一从衙门回来,就说二房不日搬出正院。贾赦心里高心,却装样子道:“老二你的主意随好,但是老太太不同意呢!哎,要说起来,也不是我这个做大哥的逼迫你,而是琏儿就要成家了,他这个荣国府的嫡孙,难道在偏远成亲不成。你也要理解哥哥我的为难。”
贾政今日里在工部受了一天的各种白眼,也不想贾赦话中的深意,点头道:“老太太也是偏疼弟弟我一家,我会劝老太太的。这些年,弟弟也没深想住在正院对哥哥你不敬,是弟弟的疏忽。”
贾赦听到贾政这话,心里乐开了花。大方道:“我知道老二你是个清正的,不过是疏忽罢了。哥哥我晓得。”
晚上,贾政不顾王夫人的劝说,跪在老太太面前说了搬出正院的想法。老太太看贾政拿定了主意,只得同意了,却说要留宝玉在身边照顾,不让宝玉迁出。还说邢氏没经过大事,家事还是让王夫人管着,贾政也没多想,同意了。只是自此之后,和贾赦一房更是不待见,偏心从暗地里变成了明面上。
王夫人看着手中的账册,心里不甘至极。先头的大太太去了后,她才接受管家,她虽然不耐烦家中琐事,但是长房。厨房及采买上等油水足的地儿,都牢牢捏在了手心。这自家搬出了正院,理家也就不那么名正言顺了。王夫人这个时候,还没有想到老太太依旧没把理家的权力交给大房。
等贾赦及大房搬入了荣禧堂,而贾政、王夫人等搬入了大房原先住的宅子后,贾家在京中的流言中方才淡下去。不过六月初六,宁国府贾珍之子贾蓉娶亲,新奶奶是营缮司郎中秦邦业家的大女儿。要说,这秦邦业不过是是个六品小官,营缮司虽然掌缮治皇家各处,是个油水十足的位置,秦邦业倒是个乖觉的,并不是那等贪墨之人,家中并不巨富,这日里嫁女儿的嫁妆却是丰厚异常,婚礼也极其热闹的。倒是让很多京中高门世家的人嘀咕了好些日子,纷纷猜测是不是秦邦业内里贪表面憨?或是宁过府拿了钱财给儿媳冲门面?
不管如何猜测,这日的婚礼来往的客人几多,就是那些和贾家不对盘得人家也遣了人送礼,东西南北四王府里,除了东平王府仅是使人送礼外,其他三王府,更是有北静王、南安王世子和西宁王世子亲临,义忠亲王的世子也到贺,一时间倒是让贾家在京中风头无二。
此后,荣国府和宁国府里更是和义忠亲王府走得极近,京中许多纨绔子弟常常聚于宁府喝酒寻欢作乐。贾赦父子,更是常常被贾珍拉过去。贾母对此,也不像从前还敲打贾赦和贾琏一番,完全就不管不问了。
谁家淑女自北来
而这年京中几位皇子的争夺也越发激烈了,许多大臣都被波及,自然,江南官场也没有幸免,甚至可说是颇受影响。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两淮布政使被罢官收押,待押解回京收审,江南按察使也换了两个,新来得按察使沈英年和江南巡按御史季彦更是互相攻讦,而应天府知府殷景深也被卷入其中,待新的江南巡按到任后,殷景深被夺官收监,殷家散去大半家财,也不过是使得殷景深只背上了贪墨渎职的罪名。林海的幕僚及同乡殷景年便离了扬州往金陵去周旋了,最终还是没有什么效果,妇孺幼儿虽然没被问罪,但是早就是惊弓之鸟了,殷景深几个孩子被送出了府,其中被送到了栖霞山一处庵堂年约六岁的幼女小妙玉,不知是随着尼姑离开了金陵,还是怎的,等殷景年寻去后,已经不知踪影了。
林如海在扬州见此情景,只得尽心理好自己职责之内的盐政事务,至于其他诸事,更是小心翼翼,谨慎至极,一概不多管。只求不被义忠王一系抓住小辫子。
八月中秋刚过,京中又传来消息,翰林院掌院学士,本很可能入阁的陈英年被罢官问罪。林如海当年高中探花时,坐师便是这陈英年。因此,对京中之事更是关切,还写了书信往京中好友处探听消息。
“大人不必太过担心了,陈大人执掌翰林院多年,之前更是做过皇子们的师傅。颇受圣上看重,此次不过是被波及罢了。况且,陈大人不仅学生众多,长子任广西按察使,三子为冀州知府,想来不会有大事的。”邓钟龄对于陈英年之事并不担心。
林海叹道:“我也知道老师不会真的被问罪。而是担心他年纪大了,怎么说都要在刑部大牢关押数日,只怕他身子熬不住。”
“据闻陈大人的两房的长孙都在京中,其中一位更是国子监的监丞,妻子出身也不低,另一孙子虽然没有职务,但是总理外务。想来,陈大人在狱中的打点会很妥当的。”
林如海也只得这样想了。
九月底,林如海收到京中来信,陈英年出狱,将携带二房的孙女回杭州原籍。林如海听了,对陈英年的担心才放下。此时,江南风波渐平,林如海回后院逗弄小女儿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陈嬷嬷和奶娘都是有过几回生养经验的,对待黛玉更是小心仔细。快七个月大的小黛玉虽然称不上白胖,但是也没生过几次病,大眼睛,秀气白皙的小脸蛋,经常依依呀呀的,倒也可爱。
“来,乖女儿,看爹爹给你买了什么了?”林如海拿着一只小猴玩偶在黛玉面前晃晃。
小黛玉顿时被金黄色的小猴子吸引住了,伸出手来抓:“要……要……”
林如海听了一阵惊喜,没想到小女儿七个月大就开口学话了,抱着小黛玉,在她白嫩嫩的小脸蛋上“啪”地亲了一口,笑道:“真是爹爹的好女儿!”
小黛玉却是不领情,一手推着林如海的脸使劲向旁边去,撅着小嘴,扭着自己的小脑袋远离林如海。
让一边看着的嬷嬷和丫鬟们都笑了起来。
父女俩又是玩了一会儿,林如海才将孩子给了陈嬷嬷抱回去。林忠见人都走了,才道:“老爷,就是为了大姑娘好,您也该好好想想娶新太太的事儿了。上次洛大人说的那位姑娘,家世普通了些,但是按察使宋大人提的听起来不差啊!”
林如海摇摇头道:“洛大人说的那个女子,家世普通倒也罢了,只是,我使人去查访了,她心性极强,在家中就是嫂子和弟媳都要听她的,心胸不够开阔。这样的品性,进了林家门,只怕难以教导好黛玉,也难以在一众夫人们间交好。宋大人说的那个姑娘,是不差。但是你忘记了,那姑娘姓薛,乃是金陵薛家旁支。我林家断不可能去了贾家的太太,而娶进薛家女的。”
林如海说完,看林忠沮丧的神情,淡笑道:“这事儿不急。若是真的没有合适的人选,我自当另作打算的。”
林忠只得满心郁闷的走开了。
长安城里,贾母此时心思除了放在宝贝蛋宝玉身上外,就全放在此次秋闱下场的贾珠身上。一时间更没心思管胡闹的贾赦了,更不要说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林家了。
而同一时间,原翰林院掌院学士陈英年府上,也是忙忙碌碌的。因为已经去官的陈英年不日将启程回浙了。
“爷爷!都收拾妥当了,您的那些宝贝书籍,孙女都给您装好了。”说话的女子身着浅蓝色的对襟薄袄,下着墨绿撒花裙,乌黑的头发上仅插一根简单的珍珠钗,双眉入髻,目若寒星,面容虽不绝美,但双颊各有一酒窝,倒也妩媚。
“落秋,你伯父和三叔都来了书信,说是要接你过去。你大可不必随爷爷我南下。他们都是官身,也好在当地为你找门合适的人家。”
陈落秋父亲在她四岁那年就病逝了,此后就和寡母依附大伯及三叔两房生活。伯父叔叔待她虽然很好,但是中间尚有伯母和婶婶,更有堂姐堂妹们。伯母和婶婶自然是先为自己的女儿们打算,所以,陈落秋虽然被下人们称一声:“四姑娘”,但是却没有叔伯姐妹们的娇气,从小就事事妥帖。很得陈英年老两口的疼爱。十三岁时,祖父做主给她说了门不错的婚事,哪知十五岁那年,母亲亡故。守孝期满后,她已经满了十八岁。且当时祖母身亡,又要继续守着孝,亲家不愿意自己儿子再等了,便退了亲,另娶了别家的姑娘。当时陈落秋还因此大病了一场。等到孝期将满,陈落秋已经年逾二十岁了,饶是她再好,也极难再说到一门好亲事了。
不久之后,陈家大老爷带着家眷去了广西为官,而叔叔在冀州做了知府。陈落秋没跟着伯父家和叔父家离开京里,而是留在京中,日日在祖父膝下为孝,日子倒比和大伯三叔一家合住时还安逸些。
“爷爷,落秋如今都二十三岁了,孙女已经不做他想的,只愿跟着爷爷,在您跟前尽孝。”
陈英年叹了口气,知道孙女的顾虑,也不多说这个,问起了在京中侍奉自己的两个孙子来:“好了,你大哥大嫂可忙好了?你三嫂有了身子,他们就不跟我们上路了,好好养着才是正经。”
陈落秋一笑,扶着陈英年出了书房,边走边道:“爷爷您就放心吧,大哥和大嫂他们俩最是能干的,事儿都打点好了。要说,大哥还想去国子监祭酒李大人致休一段时日,送我们回杭州呢!”
陈英年摇头道:“他啊,崩想因私置正事不理。眼见秋闱在即,他虽然是一个小小的监丞,却也该替君尽忠。再说我身子好着呢,一会我就说说他,还想着陪我这个老头子回老家啊,真是!”
陈落秋一笑,脆声笑道:“大哥正沮丧着呢。还是爷爷您去和大哥说好啦!”
……
十一月初,扬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