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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欲、决断、任性、魄力、情义、雄心勃勃、至死不退……即使你不愿承认,我仍是要说,承乾这些个性,都能在你身上寻到,你的儿子中,恐怕他是最像你的。只不过,你的野心都是通过正大光明、为国利民的方式展露,而承乾却走错了路,南辕北辙,最终只剩如此下场。”
李世民长叹一声,垂首不语。
我走上前,凝视着他:“承乾终有万般过错,但他终究是你的亲骨肉。我认为,你只要手敕赦免他死罪,便可仍是慈父,承乾也可得以终其天年,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承乾此事,我知晓该如何做。”李世民带着玩味的神情,注视着我,“你既为承乾求情,是否也要为武媚娘求情呢?”
我轻轻一颤:“你这是何意?”
李世民微笑,但那笑却冷若冰霜:“你早应知晓,我没有杀武媚娘,是因为我仍有耐心等你回来。”
“她只是个孩子,她对我们之间的事,一无所知。”我悚然一惊,频频摇头,“世民,你可以恨我,但绝不可牵连无辜。”
“无辜?!她是你与别的男人所生的孽种,仅凭这一点,她早就该死了!”李世民语调一沉,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形压迫着我,狂态尽出,他一字一句冷然说道,“你不惜一死也要逃离我,如此迫不及待地想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么?!”
她是你与别的男人所生的孽种……如此迫不及待地想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么?
李世民尖锐的话语,如同在我沉寂已久的死水心湖中投入一颗巨大的石子,溅起无数水花。
遥远的记忆中,只有一片漫天浸地的血红……
库摩强加在我身上的耻辱,我只能竭力摆脱,纵马逃离。我独自一人在荒芜的大漠中逃亡,身后仍有追兵,死亡的黑翼,如同永无止尽的长夜,潜伏在狰狞的沙漠之后,随时逼迫着我……沙漠的夜森寒入骨、滴水成冰,疲泛得静躺于血泊中的我,仿佛一只被人逼入死角的困兽。那种近乎解脱的空虚感,是如此地接近死亡。
武信,便是在遍地尸骸之中找到了我,他朝我伸出手,望向我的眼中只有怜悯,那时我已奄奄一息,但腹中却已有了媚娘。
当一个女人成为母亲时,她也就成为一个传奇。
我以性命搏得了媚娘的平安降生,却落下一身的顽疾,终日不离药罐。造化弄人,命运差若天壤,我的女儿竟是武媚娘,未来的则天女皇。
在万千世态面前,在无从抗争的命运面前,在不舍与不忍面前,在迷失与蛊惑面前,在明知已是错误面前,所有得失,谁又能说得清楚?
于是,从前英气俊雅的女子只能以黑纱遮面,隐遁于世,武家是我最后一道屏障,媚娘是我最后的寄托与希望。
记忆的碎片重现眼前,所有的一切漫长得似乎已过了一世,我的眼中只剩空茫。细碎的微声,仿佛无数轻微的叹息,由远而近,散于四周。
李世民从我的身后轻轻蒙上了我的眼睛:“别再想了,别再看了,明……我不再问了……”
我的身子依然不停地抖颤,他的温情犹在,我却不无恐惧。
“我治天下多年,却极少亲眼看看这江山。”李世民的手仍遮着我的双眼,轻声说道,“明,今晚随我一同出宫。”
我心中微惊,禁不住脱口问道:“随你出宫?为何?”
“你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么?”李世民隐隐叹息,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思绪飞快掠过,我倏然醒悟。
今日是季冬二十二,是我与李世民的生日。
首发
正文 犹如囚徒的日子
入夜以后,灯火明亮,踏歌处处,人声鼎沸,笑语欢歌,入眼一片繁华似锦,长安街上满是人间烟火的俗世温暖。
五光十色,华灯异彩,涌动如流,令人为之目眩神迷。记忆沿河溯影,恍惚中,我似已回到那年的晋阳之夜。
那夜,四周夺目的明灯、繁华热闹的胜景令我满眼惊喜,人潮汹涌,李世民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带我看杂耍、猜灯谜,与人比射箭、比书画……我们走了很久、很远,竟也不觉得累……
长久的岁月,醉生梦死,男欢女爱,却如同一个浮白的梦。一晃,便过了。
而今,这个华灯初上、罗绮如云的长安冬夜,与那年的晋阳之夜又有何不同?
“明。”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低沉浑厚的叫唤。
我蓦然转身,如海华灯中,李世民一袭雪白锦袍,银丝缎带,仿佛永远一尘不染。
一盏华灯的光亮映照着他的脸,在他冷定的深蓝眼瞳里似乎映出一丝暖意,但我清楚地看到,他眸中深处却仍有夜色的暗影。
“明……”他再唤,眸中微澜不惊,微笑着向我伸出手。他的笑宛若天边流云,映亮我的眉目,我便从此沉溺,万劫不复。
原来,真正倾城之人,竟是他。
我默然伸出手,轻轻放在他的掌中。
当我的手触到李世民的手,他似有极轻的颤动,宽大的长袖轻覆着我们相握的手。我拒绝不了这双温柔的手,那力道、温度是如此恰到好处,令我瞬时竟有沉沉睡去的渴望。
我仰起头,李世民凝视着我,双目如星,声色犬马、物欲横流、夺目彩灯,皆映在他的眸中,唇边淡淡的笑意恰似清晨露珠。
我转头望着沿街流光溢彩的华灯,只因他在此,一切似乎已化做了无声的欢喜,而这一刻,我仿佛已等待了许久。
世间事,仔细想来,总是如此百转千回,曲折缠绕,教人难以自拔。
这时,前方有一装束奇特的男子正满脸惊喜地四处观望,嘴中不时啧啧称赞,他只顾眼前,却不留心脚下,忽然一绊,便向李世民冲撞过来。
“陛……”潜藏在人群中的侍卫见状,个个手按剑柄,立即便要冲上前来。
李世民却抬手轻轻一挥,示意他们退后。
那男子见撞到了人,慌忙弯腰欠身道歉,怀中所抱的纸笔也掉落一地。
我侧头看去,只见散落的纸上画着各式各样唐朝的建筑、服饰,十分详细。
李世民亦不怪罪那男子的冒失,反而温和地问道:“这是何物?”
男子见李世民气度不凡,大约是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便毕恭毕敬地答道:“这是我近日来在大唐的所见所闻,我将它们详细地记录下来,回去进献给天皇陛下。”
“天皇?哦……原来如此。”李世民稍稍停顿,而后颔首,他垂头低声在我耳边说道,“这是倭国来的使节。”
倭国?我一怔。是日本吧?唐朝是当时世界上最为文明、强盛的国家,长安更是人才与财富的聚集地,繁华似锦。长安城外,丝绸之路上,各路客商、外交使者、僧侣往来频繁。
日本使节望了望李世民,又望了望面前的繁荣景象,叹道:“只可惜我停留在此的时间太短,还有一个愿望,不知能否实现。”
李世民轻松一笑:“你说说,或许我能帮得上忙。”
日本使节神情凝重地说道:“大唐的建筑瑰丽雄伟,我国难以比拟,不知能否索要些建筑的图纸,我回国之后也好照此模仿。”
李世民依然浅笑,:“此事简单,我会谴人安排。”说罢,他也不顾日本时节诧异的目光,拉着我的手径直向前走去。
“贞观元年到如今,流散者回到家乡,米斗三四钱,百姓丰衣足食,夜不闭户,道不拾遗,行旅不必带干粮……辛劳多年,总算是有所得啊。”五光十色的华灯涌动如流,令人目眩,李世民深蓝的眸中亦闪出灼灼精光,“文治是制度,是民心,隋炀帝利器许多,但却仍将天下丢了。而我与诸位臣民皆尽心尽力,民心安定,这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
一盏盏五彩华灯次第点亮,人影扶疏间流光扑朔迷离。李世民一袭白衣立于其间,清雅至极,风姿如玉。他回头望着我淡淡一笑,唇边的优美弧度里全是自豪。
“贞观之治”确是中国历史上最为璀璨夺目的时期之一,这是李世民,这才是历史中真正的唐太宗。
那是我永远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朦胧的光亮中,岁月似乎正从李世民的眉梢眼角间流逝,余下的全是沉静淡雅,但为何我仍能看到他眼眸深处凝结的坚冰?那双蓝眸深幽如渊,情意暖暖却又寒意彻骨,明如白昼,又暗如子夜。
李世民伏下身来,为我理好被风吹乱的鬓角的散发,轻吻着我的额头,声音轻若呢喃:“明,你终是回来了,终是回来了……”
他望着我,眼眸深深,似只倒映着我的影子。世间的事,须有情有意,才会有伤有痛。
一段凝眸,一个世界,若有所思,若有所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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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活,依然如一潭死水,并无任何改变。在武家时,虽有些寂寥,但尚有媚娘陪伴。在外漂泊时,虽艰辛,却也体会到天宽海阔的惬意。但此时,身在梅苑,我却连哀戚的力气都不再有。每日看书,练字,练画,在院中舞剑,偶尔李世民也允许媚娘来探视我,或他亲自领我在宫中闲逛……我不是不知,许多宫女内侍私下议论我的身份来历,亦只能一笑置之。
这犹如囚徒的日子,究竟何时才是尽头?
我展开那幅尚未提字的《隋唐十杰》,愣怔地望了半晌,指尖才触及案上的笔架,有支狼毫却跌落下去,直直地向门边滚去。
“唉……”我叹息着上前,弯腰欲拾,手才碰到光润的笔杆,却有一道人影向我投来。我略微抬目,瞥见一角锦袍。
是李世民……我并不惊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我缓缓仰头,一寸寸将他看尽。窗外洒下明耀得有些苍白的光亮,他逆着光,棱角分明的面容模糊不清。
“在这宫里,你就过得这般辛苦么?”李世民宽大的袍袖一展,寻了张长椅翩然坐定,抬头悠悠地看着我,“自你回来,我没有一刻见你真心欢喜过。”
“一朝三千宠爱在一身,一朝雨打梨花深闭门。”我微微叹息,唇角却缓缓扬起,“世民,我的痛,我的愁,你不可能不知。”
“我曾说过,无论你想得到什么我都会给你,但有一事,我永远不会答应。”李世民敛容正色,一丝怅然若失的笑意浮上眉间,“你要自由,你要离开,如此你才能真正解脱。但你从来不知,一个人的解脱必须用另一人的沉沦来成全。”
他深蹙的眉头与黯然的眼使我的心隐隐抽痛,一时竟怔忡无语。
“前几日,青雀来找我,我有意立他为太子。他说,他会做一个好太子,有孝心的太子。”李世民很快掩藏了情绪,平静说道,“我问他,将会如何对待其余的兄弟呢?例如雉奴,雉奴是个极有孝心的孩子。他答道,待他逝去那一日,便将他的儿子杀掉,传位给雉奴。”
我知他此刻所说之事,定是他心中难以向他人启齿隐秘,便安静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君临天下后,杀自己的儿子,传位给自己兄弟,这可能么?玄武门之变,我赢的并不光彩,所以对那些所谓的‘孝悌’本质十分清楚。”李世民侧头对我微微一笑,眸中却是不曾有过的幽深悲凉,“当初,便是因为我宠爱青雀超过承乾,才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