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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给我退下!”
一贯修佛以来,沉静自抑的上杉谦信这一刻猛然暴怒了。
即便在最危境之时,上杉谦信亦是谈笑风生,当年攻打小田原城不破,伤亡惨重,上杉谦信还翩然于城下喝酒,以示北条守军只敢守城的不屑。
而就是这位他们一贯熟知的主公,毘沙门天的化身上杉谦信居然怒火冲天,不可抑制的模样。
在场的越后众将皆是沙场余生之辈,不畏生死,但不知为何见了上杉谦信震怒的样子,却是更畏惧了十倍。
不等上杉谦信说第二句,众将皆是一起致歉行礼,立即退了阵幕之外。
阵幕之中,只剩下上杉谦信与宇佐美奈美二人,相互对视。
震怒之后的上杉谦信缓缓平复下之后,缓缓地言道:“奈美殿下,许久不见了。”
宇佐美奈美听闻上杉谦信之言一怔,颤声言道:“你居然认得我。”
上杉谦信微微一笑,言道:“怎么会不认得呢,奈美殿下。”
上杉谦信流露出的是一丝缅怀过去时的微笑,当年弁才天神社的社祭之上。
琵琶岛城的春光明媚,满天樱花若流萤飞舞,而眼前的少女在樱花树前静静鸣笛。
这画面并非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消磨,反而在心底愈加清晰。
当初听直江景纲说,宇佐美奈美与宇佐美一族,共焚于琵琶岛城时,他当时心灰若死,但眼下见得她重新站在自己的眼前,安然还有他求。
这一切实在太好,太好了。
“其实我当初……”上杉谦信方欲开口。
这时宇佐美奈美疾声言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当初要杀宇佐美一族,我宇佐美一族不是已经降了吗?为什么你还要背弃诺言。”
“你可是大名鼎鼎的谦信公,越后之龙,毘沙门天的化身,为什么却容不下一个区区的宇佐美一族。”
宇佐美奈美怔怔地看着这位,以前自己无限爱慕的男子,眼下却化为了刻骨的恨意。
“当琵琶岛城被焚毁的那一日。我发过誓要颠覆上杉家。而今日我虽人孤势单,但亦要为我宇佐美家讨回公道!”
上杉谦信缓缓摇了摇头,他本欲解释当初杀宇佐美一族是直江景纲的命令,但是想来现在说了又有何意义。
他御下不严,说来责任还是在于他。
上杉谦信沉声言道:“对于宇佐美一族之事,我很抱歉,并一直愧疚于心。”
说到这里,上杉谦信直接身子一沉,只听轰地一声,身上甲叶锵锵碰撞。
上杉谦信居然坐在地上。双手撑地向宇佐美奈美方向,身子一倾,言道:“很对不起,奈美殿下。”
宇佐美奈美向后退了一步。堂堂的一国之主,上杉谦信居然行此大礼,向她赔罪。
见此宇佐美奈美长叹一声,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上杉谦信心知二人间隙已深,不可挽回。
当下上杉谦信重新站起身来,昂然言道:“事已至此,再说已是无益,你既已辅佐李晓,要颠覆我上杉家,身为越后之主。我自是一步也不会退让。”
“你回去吧,帮助李晓堂堂正正与我一战,若是我败了,首级自当祭祀于骏河大人面前,而若是你们败了,我亦不会手下留情。天大的义理,亦不如成王败寇这四字,战场上再见,奈美殿下。”
军帐之外,越后众将皆齐集于外耐心等待。在宇佐美家的后人与他们主公单独相处这段期间,他们必须等待。
同时亦不少人在心底揣测,为何一向不动于色的上杉谦信,这一次居然为了要不要武田家一个使者,居然和他们发这么大的火。
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主公有招降对方之心,可是这样的人。已与上杉家结下了深仇大恨,无法可以化解,主公是否太相信自己的口才了。
就在众人揣测之时,阵帷一开,与他们想象不同,未见到上杉谦信与武田家使者。
反而是一名小姓而出。
“主公呢?”甘糟景持一把抓住了这名小姓。
小姓连忙言道:“主公与那名武田家使者从阵帷之后骑马走了,他声言让我们不必惊动各位大人。”
越后众将听了皆是明白,显然上杉谦信担心部下会对这名武田家使者有所不测,故而提前一步自己将对方送走。
“不好!主公肯定是中了那名武田家使者的计谋。”
“不错,不能让主公孤身犯险。”
上杉家众将当即反应,立即一起找来坐骑,上马朝上杉谦信所走的方向追去。
离开上杉军大营,奔行了不过一里,甘糟景持等大将终于在一个小山坡上,看见上杉谦信的背影。
上杉谦信正牵着自己的战马,站在小丘之上,目眺着远方。
甘糟景持见了急忙挥鞭上山,之后一起跪伏在上杉谦信身旁言道:“主公,太冒险了,请告诉属下为何如此轻率行事。那名武田家使者杀了就杀了,值得这么做吗?”
上杉谦信听了这才将视线收回,回过身来,将马鞭一挥,言道:“你们懂什么?”
上杉谦信翻身上马,坐定于马背之上,目光锐利笔直直视前方,炯炯发光。
上杉家麾下众将,似乎只有在上杉谦信当年在鹤冈八幡宫,接受关东管领,率领十万联军出阵小田原时,才见过如此神态。
现在的上杉谦信神采飞扬,目光坚定,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拔的气势。
越后众将一副暗暗纳罕的样子,却又不敢明问,却不知方才上杉谦信,已放下一桩困扰已久的心事。
奈美,你能平安的活着,对我而言,罪过已是小小的补偿。
至于其他也没办法了,对于天下,对于越后,对于依附于我的众家臣而言,男女私情实是太小,太小了,大丈夫不该拘泥于此!
或许有来世时,我们会再相见,那时我一定不会是上杉谦信。
想到这里,上杉谦信最后回望一眼,宇佐美奈美远去的方向,之后决然地回过头去。
上杉谦信对众将大声,言道:“诸位,回去之后,立即准备对松仓城的攻势,没有大筒协助,我谦信一样可以拿下此城!”
众将不知上杉谦信为何改变之前的决定,但听了此言,皆是轰然答应。
上杉谦信听后点点头,奋力一鞭策马而前,而众将亦是急忙驱马,急忙跟上,一时烟尘滚滚。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三章 百万一心
一座不知名的西国小城。**——*
小城坐落在景色秀丽的山坡之上,背山面湖,视野极好。
丘陵之上,可以俯眺着山脚那层层叠叠的千枚田,一眼望去棚田错落有致,景色秀丽。
千枚田之上,稻谷压得满满,透着丰收时金黄色喜气。
丘陵的靠城之处,三颗高大云杉,直拔云天,巨大的树冠遮蔽,望之如华盖。
细风吹来,云杉轻轻晃动,沙沙作响,好一副田园隐士般休憩的好去处。
在云杉的树荫之下,一名头缠钵卷的中年男子,在桌案之上粘笔书写。
而这名中年男子,面容古朴,神情肃然,望之既可知平时乃不苟言笑,严谨之人。
即便只是书写,对方亦是秉身直坐,纹丝不动,只有袖子在轻轻晃动。
不远之处,响起踩踏枯枝折断之声。
在山脚下一名慈眉善目的僧人,正在两名穿着普通吴服的武士领路之下,走向云杉之处来。
这两名侧近身上吴服的醒目之处,赫然绘着一文字三星的家纹印记。
远远看到那名中年男子正在书写,当下那名僧人微微一笑,将手一按,示意两名武士留在此处。
接着这名僧人独自一人走向那名男子身前,待接近至这名男子不足两间。
这名中年男子头也不抬,伸出右手对着前方一指,言道:“大师,请稍候。”
说完之后,这名男子依然低头书写。
这名僧人听后微微颔首,从他站在角度看去,可以很清楚看见那男子。正在一张白纸之上,写着‘百万一心’这几个大字。
而在对方身侧还有一叠纸,皆是写着这同样的几个大字
写完心字最后一点之后,这名男子搁下笔来,将纸张摊开检视一番,随即交给了身后的侧近,吩咐言道:“这一副字写得最好,裱起交给次郎。”
“喔!”
那名侧近毕恭毕敬接过纸张来。转而向城中走去。
处置好此事之后。这名男子拿起毛巾擦了擦手,这才抬起头来,看向那名僧人言道:“惠琼大师,十分抱歉,出征丹波在即。{书友上传更新}故而有些话想交待次郎,想来想去亦只有‘百万一心’这几个字,方是我毛利家的魂魄所在。”
这名僧人自然就是毛利家的外交僧安国寺惠琼,在多濑山城与本多正信达成协议之后,已经返回西国。
而在坐在安国寺惠琼身前的这名男子,就是毛利家两川。合战数十场至今未逢一败的西国第一大将吉川元春。
安国寺惠琼笑了笑,言道:“治部少辅,真是认真,如此小事尚不肯假手他人,肯定要写了整整一叠,才挑出一副。殿下处事之严谨,并亲历亲力。让惠琼学会许多。”
听安国寺惠琼之言,吉川元春点点头。言道:“过誉了,言传身教之事,怎可假手他人。毛利家起于微豪,父亲经历两百余战,才有如今霸业。”
“创业不易,守业更难,父亲病榻之前,以三矢之训,告诫我三兄弟要齐心合力。他之嘱咐,我实不敢忘。”
安国寺惠琼听后点点头,言道:“受教了。”
这时吉川元春开口言道:“惠琼大师,这次出使武田,辛苦了,不知李但马守答应否?”
安国寺惠琼伏下身子,言道:“回禀治部少辅,虽未见到李但马守,但与武田家家老本多正信达成协议,也算是幸不辱命。”
听安国寺惠琼禀报之后,吉川元春眉头微微一皱,反而盯视着对方。
安国寺惠琼当下不敢怠慢,将这次出使武田家细节一一道来。
听安国寺惠琼如实说出之后,吉川元春凝重的神色才舒缓,之后微微点头,言道:“做得很好,与飞驒越中军团达成协定,对本家攻略丹后之事极有帮助。”
安国寺惠琼点点头,言道:“还不止如此,我返回本家之时,刚刚听闻消息,李晓复出,并在手取川之畔大破柴田胜家,现在李晓乘此大胜之威,已率军团主力返回越中,准备与上杉家决战,此战将决定谁可一统北陆道。”
“一统北陆道?”吉川元春目中闪烁。
安国寺惠琼言道:“没想到局势已到了这一步了,李晓率领飞驒越中之兵轻兵而行,在手取川之畔追上柴田胜家,织田家北陆道军团一败涂地。破瓶之柴田,眼下已成了织田家里的笑柄。”
说到这里,安国寺惠琼长叹言道:“不过我倒替柴田可惜,不可以一时胜败而论之,柴田胜家,我知其兵法谋略,乃是天下一等一之大将,与其说他之弱,反是不如说他的敌手太强了。”
说到这里,安国寺惠琼微微一笑,言道:“现在李晓对阵上杉谦信,论军力上杉军胜之一筹,不知少辅大人,以为谁可一胜,最终一统北陆?”
听安国寺惠琼这么说,吉川元春缓缓摇头,之后站起身来,负手而立。
安国寺惠琼仰头望去,吉川元春立在云杉之下,身子挺拔如枪,反问言道:“惠琼大人,你以为呢?”
“不好论之,”安国寺惠琼如实言道,“少辅大人,治军以来未尝一败,既是同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