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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老夫人泣不成声。
“抱歉。”席容长叹,轻抚着她的肩膀,眼中也有湿意。
能从君王口中听到“抱歉”二字,是天大的恩典,而且她此刻的怜悯并不是装的,众人能感受得到。顿时,哭声更起,老夫人颤颤巍巍地握紧席容的手,痛哭:“陛下一定要为我们老爷做主啊。”
“朕会尽力。”她紧紧反握。
随众人一起进入灵堂,她看着正中央的牌位,慢慢走上前去,亲自上了三柱香,在灵前双手合十,闭目为之哀悼。
君为臣做到这一步已是要致。一家遗属心中告慰不已,再次在席容身后跪下,高呼万岁。
席容转身看着他们,也觉得心酸难过。他们此刻的痛她感同身受,因为当初她也曾经历过。她将他们一一扶起,又温言安抚半晌,方才离去。回程途中,她默然看着窗外,心情沉重。蓦地,她眼神一闪。她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背影。即刻叫停了马车,她几乎顾不得一切匆忙下去,疾步追去。眼看着前面的人已快走过那弯拱桥,她焦急之下喃喃叫出了声:“娘。”
桥那头的身影猛地一滞,缓缓回过头来。真的是于嬷嬷。
席容再也走不动,泪盈于睫。看着她一步步跨过那桥,走到自己身边,她忍了又忍,终于是没有扑上前拥抱,却又用极低的声音叫了声“娘。”
于嬷嬷看了看她身后不远处的侍卫,对她福身:“奴婢参见陛下。”
她微笑,忍着不落泪,对于嬷嬷说:“随朕。。。。。。回宫吧。”
“是。”于嬷嬷应声,扶着她回到了马车边。
映儿傻呼呼地站在车旁,张大了嘴望着她们。
“这是以前服侍朕的于嬷嬷,离宫时失散,好容易才找到了。”席容只这样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哦,哦,映儿见过嬷嬷。”映儿慌忙行礼。
于嬷嬷也笑着还礼,和映儿一起扶着席容上了马车。
席容坐于嬷嬷的对面,仍将脸转向窗外,假装没看她,嘴角却悄悄弯着一抹孩子般的笑容。
待回到宫中,如月见她居然又带回个人,更是惊疑。
席容装作没看见,倒是映儿又将席容对她说的话照样给如月学了一遍。
后来她进了内室,找了个借口打发了其他人,只留下于嬷嬷,终于可以放开亲昵。
“你怎么又回来了呢?”于嬷嬷叹息着抚上她的秀发。
这一问又将她的眼泪引了出来,在于嬷嬷面前,她就是个孩子。她将脸埋在于嬷嬷肩上哽咽:“我后来。。。。。。知道了一些事。”
于嬷嬷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将她抱得更紧:“可怜的孩子。”
“嬷嬷,其实你也知道是不是?”席容低声问。
于嬷嬷只是长叹不语。
而席容也未追问,她怕将这唯一的亲人也逼得躲开她远远的。她坐直了身体,握紧于嬷嬷的手,勉强微笑:“娘,你这些日子还好不好?”
“好。”于嬷嬷伸手替她抹掉眼角残留的泪:“其实前些天,我就听说宫里的事了,只是。。。。。。”她顿了顿,最终未将那原因说出口:“不过也总归是我们娘俩儿有缘,今日还是遇到了。”
“嗯。”席容点头,这一次的笑容发自内心。跟于嬷嬷在一起,她的心里就踏实了。
可是,接下来于嬷嬷的话却让她的脸色黯淡了下来:“我这次只怕陪不了你几天,宫外还有事要办。”
“哦。”她低下头,声音里满是失望。
“傻丫头,等我办完还会再回来的。”于嬷嬷不忍,忙揽着席容安慰。可就在这时,她的眼神自席容的肩头滑过,落到枕边的那本妃嫔纪录上,当看清卷册上的字,全身顿时猛地一震。。。。。。
席容感觉到于嬷嬷那一刻身体的僵硬,疑惑地抬头问她:“娘,你怎么了?”
于嬷嬷回过神来,强笑:“没事,只是这两天头总是抽痛,刚才又犯了一次。”
席容担心地问:“怎么会这样,要不我传御医给你看看。”
于嬷嬷忙笑着阻止:“老毛病了,一年总要犯上两回,过些日子便自己好了,不碍事的。”
“是吗?”席容站起来,转到于嬷嬷背后,手覆上她的头顶,柔声问:“是哪里痛?我帮你揉。”
在那一刻,于嬷嬷的目光从那本册子上再度滑过,半垂下眸,掩去眼底极为复杂的神色,低叹一声:“你倒真是个好孩子。”若不是如此,只怕她。。。。。。
席容并未看到她此刻异样的眼神,只是如孝顺乖巧的女儿的头顶轻压慢按,直到如月敲门,才放下手,坐到床上,于嬷嬷也迅速站到一侧,恢复了主仆之位。
如月进来,端着一碟糕点,笑容掐媚:“陛下,这是膳房厨子新做的莲蓉酥,还是热的,你先用些垫底。”
席容这才想起来从清早到现在,自己滴水未进,倒真是有些饿了,点头让她放下。
待她退出门,于嬷嬷的眼神深思,在席容洗净了手,正打算吃糕点之前阻止了她,自己选尝了一块。
“娘,你不用为了试? 。 T毒。”席容过意不去。
于嬷嬷摇了摇头:“我感觉这个如月并不寻常。”
席容一叹:“她是冯绍的人。”
于嬷嬷一怔,想起来最近听到的那些消息。
“罢了,先不说这个。”席容苦笑,拈起一块糕点:“有些事,防了只怕也没用。”
于嬷嬷看着她,微微失神。。。。。。
娘俩儿一直呆到晚上,映儿进来为席容铺床,于嬷嬷笑呵呵地在一旁帮忙,不多搭讪,也并不是冷淡。
映儿倒是一脸毫不掩饰的亲热:“嬷嬷来了就好,我太笨,有时候真怕一个人服侍不好陛下。”
席容坐在一边看书,好笑地轻勾下唇角,她还知道自己笨,不错。
待映儿退下,于嬷嬷又问席容:“这个丫头哪里来的?”
她大概叙述了一遍,于嬷嬷叹了口气:“这宫里的人那,都说不清底细,凡事还是要当心些好。”
席容抱住她的胳膊撒娇:“好娘你留下来陪着我,我就什么也不用操心了。”
“你呀。”于嬷嬷撇嘴,点了下她的额头,又拉着躺下,给她掖好被子:“早些睡。”
席容自被角处,握住她的指尖:“娘,你不会趁我睡着,偷偷走吧。”
于嬷嬷长叹一声:“现在这么个境况,我怎么放得下心走?”宫外的那些也只能暂时选搁一搁,她实在不放心这种时候离开。
席容闻言终于安下心来,闭上了眼睛,不多时便沉沉入睡,脸还依在于嬷嬷身边。
怜惜地抚了抚她的额发,于嬷嬷悄悄地抽出手来,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拿起枕边那本卷册,缓缓翻开。眼中,似有某种冰封的情绪,一点点破裂而出,越来越强烈,最后蓦地合上卷,闭上眼睛运息许久,才重新睁开,再次将目光移到席容脸上,凝注了半晌,起身离开。。。。。。
次日清早,席容一醒来,就下意识地寻找于嬷嬷。而很快,她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一脸慈爱:“醒了?”
席容笑了:“真怕一觉醒来就见不到您了。”
“傻丫头。”于嬷嬷笑嗔,过来为她穿衣裳。
低头看着于嬷嬷细心地为她系着衣带,席容心中感慨。
“娘。”她忍不住,又低低叫了一声。
于嬷嬷的手一顿,抬起头轻声答应:“哎。”随后又叮嘱:“可要小心被人听见了。”
席容“嗯”了一声,只觉得心中有满满的幸福。
用早膳的时候,于嬷嬷依旧是每样东西都亲口尝过,才让席容吃。站在旁边的映儿依旧是一脸懵懂的模样。如月的眼中却有怨恨。
但于嬷嬷现在不敢掉以轻心,冯绍的性子她太了解。吃完了饭,于嬷嬷和映儿一起陪席容去上朝。就在快到凤御宫的路口,她们恰好碰见冯绍,也往这边走。
他停下来对席容行礼,却在弯腰的那一瞬间,眼神飞快地往于嬷嬷脸上一扫。
她垂下眼睑,避开了他的目光。
礼节性地寒喧了两句。席容便先行离开,于嬷嬷跟在身后,没有再回头看冯绍一眼。
他却沉默地站在那里,直到目送她们的背影消失,才继续往前走。。。。。。
今日早朝的气氛比起昨日大有改观。女皇亲自去遇害大臣家中安抚遗属,哀悼亡灵,此举的确赢回了不少人心。尤其是那些中立派,今日几乎再无激烈言论。
席容又特意在最后询问冯绍冯野,李大人一案的进展。
冯绍站出来,一脸的无奈:“陛下,微臣无能,凶手作案手段高明,现场几乎没留下任何线索可供追查。”
“哦?”席容又将目光转向冯野:“那二王爷处有无发现?”
冯绍在这个当口淡淡地瞥了冯野一眼。
“臣也还未找到线索。”冯野的回答让冯绍心中松了口气。毕竟冯家的利益大于一切,冯野总算没忘记这点。
谁知道接下来,冯野的话锋却突然一转:“陛下,臣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不知当说不当说。”
席容身长怔,随后点头:“说。”
“这凶手作案如此高明。。。。。。”他竟照搬了冯绍的话:“可见非同一般,臣由此担心。。。。。。陛下之安危,所以恳请陛下允我增派亲兵入内宫,严加防护。
此言一出,冯绍顿时脸沉了下来。其余大臣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冯野派兵的真实用意,究竟是保护还是威胁。而近日自真假女皇之事之后,冯家兄弟二人之间的似乎日渐微妙,有内讧之嫌。若真是如此,那么这次冯野的举动莫非在暗示李成裕一安,纯属冯绍一人所为,与他无关?
众人心中猜疑甚深,却谁也不敢流露在脸上,一个个都不做声,静观其变。
最后是席容的声音划破了朝堂的沉默:“那便依二王爷所言。”
冯绍的眼中即刻闪过一道厉芒。
随后席容宣布退朝,并未单独留下谁,径自离开。其余人等也生怕会被搅进这兄弟党争,急急做猢狲散。殿堂之中很快便只剩下冯绍和冯野。
“大哥你真是为了她鞠躬尽瘁啊。”冯绍开口,语气极度讥讽。
冯野转过头来望着他:“我不能容你伤她。”原本为了冯家的利益,他并不想做得太绝,可是眼见冯绍对席容的怨恨越来越深,他只能出手。
冯绍的目光阴沉地停在他脸上半晌,最后嗤笑一声:“你果真不是帝王之才。”语毕拂袖而去。
冯野依旧没动,久久望着那尊宝座。他对皇位并非从未动过心,毕竟那也是父王自幼灌输给他的使命。但是现在他心中有更为珍视的东西。无可奈何。
当日,便有精兵入驻内宫,三步一哨,五班轮岗,时间相互重叠,不留间隙。冯野真正想防的是神出鬼没,为所欲为的幽冥卫。
席容坐在房中,看着院中密集穿梭的侍卫,心中沉叹。
于嬷嬷在她身后,眼中也是复杂万分,她最不想看到的局面还是发生了。
而冯绍那天在书房久坐至深夜,阴森冷笑。。。。。。
接下来的几天,朝中气氛是诡异之极的平静。如今连女皇自己都因为李成裕之案安危堪忧,其余人自然也再不好相逼。甚至连李氏家人都在背后感慨皇上的为难,怨尤之心已然无奈消减了许多。毕竟如今的女皇比起以前已经算得上是勤政爱民。
席容的心中自然也有些郁结,但她仍旧保持平稳,每日继续询问办案动向。每次想起李老夫人老泪纵横的脸,她就在心中督促自己,至少在未死之前仍需尽力。她知道即使守卫固若金汤,冯绍若是想杀她,还是会动手。而那一刻,果然到来。。。。。。
这天,于嬷嬷守护了席容通宵,刚回到自己房中洗漱,忽然眼神一凝。她看见就在窗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