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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席容点头,勉强微笑:“那我……先睡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冯绍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退出了房间。
看着她们房中的灯烛熄灭,冯绍在黑暗的院子里默站了许久,最后回自己房里换了夜行衣,自冯野那天告诉他的密道,悄悄出城……
当他接近天楚军营,被守兵发现,弓箭立刻上弦,厉声高喝:“谁?”
“天明国使者。”冯绍回答:“我要见你们主上。”
对方眯缝着眼打量他的装扮:“有何信物?”
“无需信物,见了你们的主上,他自然能认得出我。”冯绍眼神冷然。
两个守兵被他的气势镇住,交换了个眼色,随即派人前去通报。
而彦祖在听完之后,初时一愣,马上命令传召。
冯绍进帐那一瞬间两人的对视,使彦祖即刻认出了他,挥手将其他人全部摒退,讶异地问:“怎么是你?”
“说来话长。”冯绍此时,无心讲述之前的那些事,直接开门见山:“我是来劝你放弃攻城。”
彦祖怔了怔,没有做声。
“我知道,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我的话不见得有说服力。”冯绍自嘲地笑笑:“天下于你,已是唾手可得,而你也不舍得放弃十年辛苦谋划,可是,你的对手是席容啊。”
他长长一叹,彦祖低垂的眼睑下,也是眸色复杂。
“我不会伤她。”半晌,彦祖才开口。
“可她如今,是天明国之君。”冯绍望着他:“她当日,曾在城头盟誓,要与天明国共存亡。而今夜,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
彦祖心中一颤:“什么?”
“她以刀割腕,为凤歌存下最后的蛊血。”冯绍的声音里,满是沉重。
彦祖抬起眼看着他,嘴张了又合,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冯绍摇头叹息:“彦祖,若是你破城,她必定会以身殉国,无颜苟活,你真的忍心吗?”
彦祖心中剧烈地痛,紧紧闭上眼睛。
“天下固然重要,可若真的因此失去了那个人,到时候再怎么痛苦,都已经晚了。”冯绍的唇边,有怅惘的笑:“就如我看着昏迷不醒的凤歌,那种恨不能将自己千刀万剐的心情,当真是生不如死。要知道这世上最无用的两个字,就是‘后悔’。”幽然一叹,他再没停留,拱手告辞而去。
他走后,彦祖怔然独坐在帐中,整整一夜……
次日清早,他写就两封密函,分别传给冯野和陈阅。
当冯野将他的信看完,震惊不已,许久才回过神来,望着远处的天际,轻声叹息。
陈阅收信之后的反应也同样愕然,但最终只能苦笑,命令守兵,赶赴冯城,而冯野也随后率军回撤。
当城中的席容听到这个消息,颇为讶然,旁边的副将猜测彦祖是想调回陈阅增援,速战速决。这也有道理,毕竟陈阅大军是彦祖麾下最精锐之师。但至少,冯野也回来了,她终于也安心了几分。
接下来的两天,天楚军再未发动攻击,似乎真是在等陈阅。
而冯陈两支大军,分别自赤河两岸出发,几乎是同时抵达。
冯野并未入城,而是直接在城外摆弄阵势,并托人带话给席容,让她不要贸然开城门,以防天楚军乘虚而入。
席容看着两军对峙,为冯野担忧不已。
而彦祖有了陈阅做后援,显然底气更足,丝毫没把冯野放在眼里。不多时,便使人前来叫阵。
双方先是各派两名副将出战,一胜一负打平。到了第三局,冯野亲自出战,陈阅出列请缨,彦祖却一摆手,嘴角微勾:“朕与冯王爷是老朋友了,这次正好相互切磋一下技艺,增进增进感情。”
陈阅只得退下,彦祖则策马来到正中央,对冯野笑着招手:“来啊王爷,我们二人,也好久未交过手了。”
冯野的眼神微微一闪,随便便迎了上去。
城楼上的席容,看见这一幕,心不由得揪了起来。彦祖和冯野的武功,本不相上下,只是一个阴狠,一个凌厉,双手缠斗起来,只见刀剑翻飞,人影缭乱,旁人根本无法靠近跟前。
席容的心,越揪越紧,几乎拧在了一起。这两人,无论伤了其中哪一个,都非她所愿。
忽然,只见冯野的上半身往后仰去,几乎贴上马背,而一枚飞镖自他胸口上方滑过。
席容不禁有丝愤怒,在两军对垒之时,彦祖居然还使用暗器,未免太不够磊落。她立刻命令身边的官兵,擂鼓一声。
彦祖似被这鼓声吓了一跳,身形骤然滞住,冯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刀但飞掷了出去。
直 ; ;N中彦祖的左腹,穿身而过。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惊呆了。
失身弃妃 第五百四十六章 挫骨扬灰
彦祖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这突发的惊变,身体却直直从马上坠落。
“彦祖。”城楼上的席容,忽然爆发出凄厉的喊声,随即跌跌撞撞地冲下去,不顾一切地让人打开城门,朝着彦祖奔过去。跑到一半,她被散落的马蹄铁绊倒,却似乎不知道疼,爬起来又继续往前跑。
彦祖就那样半撑着身体,在原地不动,眼神哀伤地看着她。
她终于到了他面前,却像个受了惊的孩子,只站着拼命发抖,拼命地流泪,不知所措。
彦祖轻轻叹了一声,眼中也起了泪光,抬起手,握住她的指尖,叫她的名字:“容儿。”
席容的身体一下子软倒,跪在地上紧紧抱住他,失声痛哭。
从彦祖体内流出的鲜血,已染红了身上的黄沙,也染红了席容的衣襟,他用指腹不舍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还在温柔地哄她:“容儿乖……不要哭……”可声音已是断断续续。
“你会没事的,是不是,你会没事的。”她拼命抓紧他的袖子,慌乱地大喊:“大夫,快找大夫。”
“没用的,容儿。”彦祖胸膛一震,吐出一大口鲜血,他将她按在自己的肩头,在她耳边艰难地说:“听话……一定要……好好活着。”
“不。”席容哭喊:“你不许丢下我。”
可是彦祖的手,已经颓然滑落,眼睛还是睁着,目光凝滞在最眷恋的那一刻。
连风,都似乎停止了,席容整个人如同傻了一般,就那样呆呆地跪着,手臂却仍旧没有松开半分,紧紧地将他抱在怀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阅走上前来,咬牙低喝:“请将国君的遗体交还给我们。”
语毕便去拉扯彦祖的胳膊,席容疯了似地挣扎,却最终还是被强行架开,她看着他们将彦祖抬走,哭着一遍遍喊他的名字,直到声嘶力竭,再也喊不出来,视线也越来越模糊,最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她躺在王府中的床上,床边站着冯野和冯绍。
冯野说出来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席容的眼珠迟缓地转了转,忽然记起昏迷前发生的事,疼痛又在一瞬间将心扯碎,泪汹涌而出。
“真的,抱歉。”冯野别开眼,手在身侧握紧。
席容闭上眼,摇了摇头。
冯野并未做错,在家国危难之际,若有机会刺杀对方主帅,怎么可能不动手?只是那个人,是彦祖。
“你们……都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她的嗓子如火灼过一般嘶哑。
冯野和冯绍对视了一眼,终于慢慢退出,冯野走到门口时,又回望了一眼被子中那个哭得颤抖的身影,眼里有强烈的疼痛和愧疚……
而天楚在那一夜间,已经撤兵,回国治丧。
当席容坐着马车返回帝都,一路上,她都不言不语,甚至不拉开窗帘。她害怕,当看到路途中那些熟悉的景致,便会想起曾经她和彦祖在这相同的旅程中经历的点点滴滴。
心已经没有痛感了,仿佛那一块,已经彻底被掏空。她也不流泪,眼中似乎已干涸。如今,她已是无心无泪的偶人。
回到宫中,她强打精神,去赴盛大的庆功宴,觥筹交错间,她的脸上似乎还挂着笑容,细看却会发现,眼神似乎失去了魂般,一片空茫。
冯野不忍,宣布女皇此次征战过于劳累,身体虚弱,需静养数日。
她未反驳,回到宫中便倒头大睡。她只盼,能在梦中,再见到彦祖。可现在,就连这样微渺的愿望,都不能实现。她的梦境永远混乱,赤红的黄沙,招展的凤旗,堆积的尸体,唯独不见他。
在希望和绝望中反复,她就这样整整躺了七天,除了给凤歌喂蛊,她几乎不见任何人,也不吃不喝。
终于,冯野冲进房中,对着她大吼:“你不活了吗?就这样随他去死?那凤歌,我们呢,天明国呢,你都不要了吗?”
席容咬住嘴唇不语。
冯野慢慢走近她,声音变得低缓,眼神伤感:“你忘了吗?他也要你好好活着。”
席容身体一震,眼中慢慢凝结出水汽。是,他让她好好活着。可是已经没有了他,要她怎么能够好好地活下去?这世间,再也没有那样一个人,让你只要得到他一个拥抱一个吻,就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不会每一点温暖,都恰好那么熨帖地落到你心上。不会用那样宠溺的语气,叫她“容儿”。
彦祖,你真残忍,你都已经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叫我独自留下?
“好好活着……不要辜负他。”冯野将席容拥进怀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席容轻轻推开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不怪你。”只怪命运,安排如此残酷的结局。
“好了,我想吃饭。”她强自撑起身,假装已打起精神。
冯野知道,她只是怕他太内疚,心里更是百味杂陈,点了点头:“好,我去给你传膳。”
侍他离开,席容怔怔地坐在床边,看着对面的凤歌,在心里一遍遍地对自己重复那句话:“你要好好活着,你要好好活着……”可眼泪,还是一次又一次不听话地涌出眼眶,止无可止……
之后的日子里,她似乎真的渐渐恢复如常,连眼底的悲伤,都仿佛已经淡了。她依旧每天上朝,处理政事,陪伴照顾凤歌,吃饭作息也十分稳定。
周围的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没有人知道,当每天深夜,所有人都入睡,她都会从秘藏的锦盒里,拿出彦祖曾经写给她的那些信,一字字一行行地反复读,哭了笑,笑了哭。
彦祖,你会等我的,对不对?等有一天,我身上的责任能够卸下,就去找你。你一定不要走得太远,不要喝孟婆汤,不要忘了我……
……
这样过了一月有余,边关又有战报传来,陈阅再次率军赶赴冯城。
席容派冯野前去应战,可是过了几日,冯野却忽然返回帝都,还带回来一个人——陈阅。
席容在凤宁阁召见了陈阅。
“陈将军是来投诚的。”冯野的话,让席容十分诧异:“投诚?”
“是。”陈阅跪倒,脸上有悲怆之色:“如今的天楚,国内一片乌烟瘴气,蒋崇以丞相持监国之职,独霸朝堂,而他素来与我不和,到了今时更是极力排斥挤兑,甚至暗中想夺我兵权,置我于死地。”
席容在帘后凝望了他片刻,微微笑了笑:“可是将军既然手握重兵,为何不干脆一举登位?”
陈阅摇头一叹:“去年新增的二十万大军,如今已落入蒋崇手中,加上他自身的兵力,以及各路残余势力集结,如今实力也几乎和我相当,我若是真的贸然动手,未必有胜算。何况,陈某有自知之明,不过是一介武夫,虽有勇武之力可以上战场杀敌,却无经世治国之才,就算真得了天下,也只怕坐不稳当。”他顿了顿,望向席容:“而主子生前说过,这天下够格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