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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一下子就乱了。老农急忙拉住爷爷的手,求助道:“您刚才不是说借胎鬼也可以是人吗?您看能不能帮我把那个让我孙女儿怀孕的坏小子找出来?”
闺房的门被撞开后,我一眼就看见了紧锁着并且钉有防蚊纱布的窗户。于是,我安慰老农道:“您不要着急,如果有人的话,根本不可能跳窗户逃走的。您看,窗户的纱布还好好的呢,怎么跳得出去?”
老农的儿子将房间翻了个遍,别说人了,连只老鼠都没有找到。
爷爷道:“你们看看,是不是错怪她了?”
老农的孙女儿这才有机会辩解道:“我屋里没有别人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腰带是松的,裤子也是开的。我平时很注意的呀。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我说什么话了吗?我好像没有说什么话吧?”
此时,老农的儿媳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了。不过看她失望的神色,就知道在外面也没找到什么跳窗逃跑的人了。但是她不甘心,狠声道:“你是不是越来越会假装了?你明明刚才说过了话。你在问另外一个人,问外面那位老人是不是从画眉村来的!你还狡辩!”然后她对着她丈夫使了一个眼神,意思是询问她丈夫发现什么异常没有,她丈夫摇了摇头。
“我真这么问过吗?”没料到老农的孙女儿反问她母亲一句。
爷爷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都不要激动,然后温和地问这个小女孩:“你好好想一想,刚才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不要急,细细想一下。”
女孩看了爷爷一眼,思索了片刻,改口道:“好像说过。”她的声音低了很多。
本来以为女孩的父母听了她的话之后会满意,但是他们夫妇俩对望一下,脸上的表情比刚才还要失望。
老农的手更加颤抖了,甚至连嘴角都出现了一丝抽动。他像突然之间老了许多似的,脚步蹒跚地走到孙女儿面前,摸摸她的瘦脸,伤心道:“孩子……”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16。
爷爷左手一挥,打断老农道:“孩子,你想一想,你刚才遇到了什么情况?是什么情况促使你说出那样的话来?不要着急,慢慢想一想。”
女孩一脸茫然,摇头道:“我想不起来。好像刚刚做过一场梦似的,虽然刚才也许真的发生过什么,但是现在我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女孩的父亲怒不可遏道:“哪里是梦?就是真真实实发生的!你看看你的肚子!你看看!你还在这里装迷糊,你可知道我现在都没有脸出去见人了!”
爷爷不愠不火,轻轻扒开女孩的父亲,问道:“你再想一想,你是不是梦到了跟枣子有关的事情?”爷爷不说刚才的是不是事实了,反而询问她的“梦”来。
女孩的父亲不理解地问道:“马师傅,您是不是也糊涂了?她根本就不是做梦,谁知道她是不是有意要隐瞒?您还像她爷爷一样维护她?”
女孩看着爷爷的眼睛,仿佛没有听到她父亲的话一般,脸宁静得有几分可怕。爷爷也对女孩父亲的话置之不理,以同样宁静的眼神看着女孩,似乎他的目光要穿过女孩透明的眼睛,直抵她的内心最深处。
“想起来没有?与枣子有关的梦……”爷爷拖着声音询问道。
“枣子?”女孩的目光仍是一片恍惚与茫然,如同损坏的手电筒一般不能将焦点凝聚到一起。“枣子……枣子……”她喃喃地反复说着这两个字,头渐渐地低下来,往她自己的肚子上面看。
“你想起了什么吗?”爷爷浑身微微一颤,轻声问道,仿佛此刻的女孩还在梦中,动作稍大就会将她从睡梦中惊醒。女孩的父母,以及年老的老农都从她的动作中看出了些许隐含的寓意,他们屏气敛息,担忧地看着女孩,看着她那凸出的小肚子。
女孩眉头微微皱起,喃喃道:“我好像想起了什么,好像有谁说,他要将枣子种在我的肚子里面。”她抬起了头,两条细细的眉毛往中间拧,拧成一个解不开的结。
“什么话?”老农看了看他的儿子儿媳,又慌忙看了看我和爷爷,神情十分紧张,“她说的什么话?肚子里面种枣子?”
爷爷轻轻地叹出一口气,似乎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八九成。爷爷点点头,鼓励女孩继续说下去:“你接着说,不要慌。说这个话的是谁?是男还是女?他对你做了什么?他怎样将枣子种在你的肚子里面的?”
女孩又思考了一阵子,嘴里重复着爷爷的话:“他对我做了什么?他怎样将枣子种在我的肚子里面的?……”
女孩的父亲攥紧了拳头,微微发抖,像一只待战的公鸡。女孩的母亲额头上则出了一层汗,鼻翼起伏明显,像中暑前的不适症状。
女孩的眉头越拧越紧,脸色越来越难看,她那渐渐回神的眼睛告诉我,那个“谁”对她做过的事情在她脑海里渐渐浮现出来。那浮现的场面一定让她十分难受,让她心跳加速,让她无法面对面前的亲人们。
“那个人……他说……他在我家门前站了那么多年,可是我都从来不认识他,不记得他。”女孩的嘴唇开始颤抖,额头的汗珠在她的睫毛上凝聚,然后滴落在鼻梁,好像是从她眼角流出的泪水一般。
“嗯?”女孩的爷爷一愣,“他在我们家门前站了很多年,而我们不认识他?”
女孩紧张地点点头,两只手抓住头发,用力地撕扯,口气渐渐变得异常。“是的,他是这么说的。他……他还把枣子种在我的肚子里面。他说……他说他给了爷爷几颗枣子。那么……爷爷……你也不认识他吗?”她将那双惊恐的眼睛看向老农。
“你……你说的是初一给我枣子的那个白衣男子吗?”老农问道,“他……是他要将枣子种进你的肚子里?”
“白衣男子?”女孩从她爷爷的嘴里得到了更多的信息,“对……白衣男子……”
女孩的父亲不顾一切抓起她的衣襟,眼睛里几乎吐出火舌来,摇撼着她道:“你不是说你没有跟别的男子做过那些龌龊的事吗?你!你!你!你现在怎么又多出一个白衣男子来?你给我解释清楚!他跟你做过什么?”
女孩看了她父亲一眼,惊惶道:“对不起……对不起……是他诱惑了我……”
就在这节骨眼上,爷爷急忙将像发怒的雄狮一般的男人从他女儿面前拉开,然后将我们几人往外推。女孩的父亲本来不听爷爷的话,还要在他女儿身上发泄愤怒,但是女孩的母亲听到“诱惑”两字,立即如被抽去了筋骨一般瘫软下来,跌倒在地。
女孩的父亲这才返过身来去扶女孩的母亲。
老农虽然愣愣的,但是顺从着爷爷从门口退出来。我自然是乖乖地听从了爷爷的命令。
爷爷扶住女孩的肩膀,搀着她在床边坐下,安慰道:“你不要想了,我知道了,你不要想了。你休息一下。你爸妈不会责怪你的。”
女孩坐下,嘤嘤地哭泣。
爷爷忙从屋里退出来,轻轻掩上房门。
老农见爷爷出来,晃荡几步扑上来,哭问道:“您说这该怎么办哪?借胎鬼怎么会借到我孙女儿身上来呀?这是不是我前世作了什么孽呀!”
爷爷扶住老农,不停地安慰这位伤心的老人。
女孩的父亲一边掐住女孩的母亲的人中,一边向爷爷央求道:“马师傅,这可怎么办哪?您得替我们想想办法啊!那个白衣男子是什么来路,能用什么办法治好啊?”
爷爷道:“这事情,坏就坏在你们将门前的枣树烧了!要想你女儿完全没事,这个比较难了。”爷爷说比较难,那就是特别特别难的意思。要想让那个女孩的肚子平安无事地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几乎是没有可能了。
17。
老农着急道:“您可不能不帮我哇!”
爷爷无奈道:“不是不帮你。现在借胎鬼已经跟您的孙女儿结合过了。如果再要强求什么,恐怕会伤到您孙女儿的身子呀。”
老农愣了一愣,摊开双手问道:“那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清白呀。您撒手不管,可不是让我的孙女儿没有活路吗?她爸妈不将她骂死,别人的唾沫星子也会将她淹死。求求您了,无论如何要帮帮忙!”
爷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摇头道:“那我试试吧。”
老农见爷爷终于松了口,急忙询问道:“您需要什么东西,尽管说。我尽量帮您找到。要桃木剑吗?要不要买黄纸来画符?要不要我去借一身道士服来?”
爷爷摇摇头,道:“你只给我去搬些草灰来,然后给我一根抽牛的鞭子。”
老农的儿子不解道:“您要草灰和鞭子干什么?”
老农骂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管他做什么用?只要快点儿将东西备齐就是了!”老农挥手顿足,对儿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老农的儿子道:“这些东西倒是不难找。火灶里多的是草灰,要搬多少有多少;抽牛的鞭子也不难,我家里就有一根。我给你找来。”
老农催促道:“快些拿来!”
老农的儿子放下怀抱中的女人,立即如兔子一样蹦了出去。
爷爷又道:“您老人家也别歇着,快快给我煮点儿红枣茶来。茶中的枣子不要双数,要单数,三颗七颗都可以。水不要太多,一茶盅就刚刚好。”
老农得了命令,立即准备红枣茶去了。那个女孩的闺房里轻悄悄的,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外面的吵吵闹闹,安静得让人不由得有些担心。
我也不知道爷爷要草灰、鞭子和红枣茶干什么,更不知道他要如何对付那个还没有打过照面的借胎鬼。听他们说到借胎鬼是个白衣男子,我便猜想着那个白衣男子是怎么样的一个风度翩翩的模样。
“亮仔,跟我来踏一踏地。”爷爷也没有让我闲着,拉起我便围着老农的房子一步一步走了起来。每抬起一步,必须紧挨后脚的脚尖搁下,如此谨慎而快速地走了一圈。末了,爷爷对我道:“还好,借胎鬼没有走远。”
我顿时明白了几分爷爷为什么要红枣茶。我问道:“爷爷,你是想趁着借胎鬼还没有走远,要用红枣茶的气味将它引诱回来吗?”
爷爷默默点头,道:“它会不会来我还不确定。我是第一次碰到借胎鬼,以前只听你姥爹提到过他是怎么处理借胎鬼的,依稀记得一些。但是它的习性我不是很熟悉。”
没过多久,老农的儿子双手漆黑地抱着一簸箕的草灰来了,因为没有多余的手拿鞭子,他便将油腻的鞭子挂在脖子上,那模样简直是清末的遗老。虽然刚才他还对自己的女儿大吼大叫,似乎完全没有半点儿怜爱之情,但是此刻却殷勤得不得了,爷爷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没有半点儿怨言。
爷爷瞥了一眼草灰,道:“这太少了,再弄同样多的草灰来。”
老农的儿子将草灰与鞭子往地上一搁,二话不说,又跑出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老农的儿子又搬了一簸箕草灰来了。而同时,老农的红枣茶也做得差不多了。
爷爷指挥老农道:“你将那红枣茶放在门槛上,对着外面大声吆喝:枣子红,红枣子。红事是早早生子,早早生子是红事哟!”
爷爷又对老农的儿子道:“你先将你妻子扶到别的房里去休息。然后你将这些草灰铺在堂屋里,每一个角落里都要铺到,千万别遗漏了小地方。”
老农的儿子刚要动手,爷爷又叮嘱道:“你自己不要踩着草灰了,草灰朝前撒,步子朝后退,最后歇在侧屋的门槛上,知道不?”
老农的儿子点头道:“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