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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大关奶奶神秘地告诉我们,小甜脸上那是胎记,是她前世的爸妈为了这世能找到她特意画上去的。大关奶奶还说,凡是十二岁前夭折的孩子,神仙老爷都会让他们投胎转世,这辈子继续做人,有些不幸失去孩子的父母就会在死去孩子的身上涂抹各种印记,期望小孩投胎新生后还能被他们找到。但是,前世打上去的胎记在投胎转世时会转移位置,并且是反向转移。也就是说,涂在脸上的印记,转世后会在屁股上出现,涂在屁股上的则会在脸上出现,手上的会出现在脚上,背上的会出现在胸部……我立刻醒悟,也就是说,小甜前世的爸妈故意在她屁股上涂了墨汁。大关奶奶说是的,那是因为他们实在太疼爱她,希望这辈子能够顺利找到她,可是他们爱得太自私,明明知道转世后胎记会反向转移,还要涂在屁股上,这样他们找起来方便了,可是小甜这辈子多可怜。说完,大关奶奶还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一天开始,我就不再可怜小甜了,相反还很羡慕她,因为她前世的父母那么疼爱她。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喜欢守在小甜家门口玩,我想看看她前世的父母是否会找过来,可是最终也没见过。直到几年后的一天,小甜父母突然带她去了广州,再回来时我们惊讶地发现,小甜脸上的胎记不见了,两边的脸上都是白皙的皮肤。邻居们都替小甜高兴,原来是广州有大医院用激光帮小甜去除了胎记。小甜满脸灿烂地笑,我却有些失落,心里想,小甜前世的父母再也找不到她了,他们肯定会急坏的,他们那么爱她。
就在那几年,邻村有个五岁的小男孩不幸溺水夭折。我站在大人堆里看到男孩的母亲哭泣着拿出墨汁和毛笔要往他屁股上画,有老人立即上前说:“不能画那儿,你真疼他就不能让他转世后破相,画腿上吧,到时候在胳膊上也好找。”男孩母亲就默默地在他腿上留了颗心形图案。也是从那天开始,只要有谁家抱出新生的孩子,我就会仔细地观察他的胳膊上是否有心形胎记,可始终也没见到。我于是常常想那个男孩投胎去了哪里。
其实我自己的左手臂上也有胎记,不过颜色是淡淡的,像溅脏了墨水没有擦干净的斑斑点点。小时候的我经常在眼前浮现我前世的父母跪在我身后画胎记的样子,他们伤痛欲绝,尽管满怀期待能再次见到我,但还是只在我的腿部画了一些有点儿落色的东西,因为他们希望我投胎后不会因此变得难看。
那些曾经的记忆,都让我觉得胎记是一个神秘兮兮的东西。而只有在爷爷讲到栗刚才与“老爷”争斗的时候,我才对胎记产生一种恐惧感。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生怕任何人碰触到我手上的胎记,因为我不确定斑斑点点的胎记从何而来。万一那不是前世的爸妈画的,而是像栗刚才那样经历过巨大痛苦留下的,而且碰触到我的胎记的人刚好是上辈子的人,那我岂不是要再一次承受巨大的痛苦?
所幸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经历臆想了无数遍的恐怖画面。
我猜想,栗刚才在之前也臆想过无数遍同样的恐怖画面,甚至他学习蛊术就是因为他预料到这一天迟早会到来,所以特别学习了尸蛊术。
但是“老爷”比他要狡猾得多。
看着栗刚才痛苦地蜷缩在地上,“老爷”的脸上显出一丝得意而邪恶的笑容。
栗刚才早已丧失了战斗力,巨大的痛苦使他的脸变得扭曲。他将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号叫了。一旁的姚小娟听到栗刚才的号叫,吓得如老鼠一般蜷缩着身子,双手抱住膝盖,发冷似的一颤一颤。马老太太急忙上前抱住姚小娟的脑袋,仿佛想借点儿自己的温度给她。
“老爷”一步一步走近栗刚才,它的两只手握在了一起,如同两块融化拉长的麦芽糖末端黏在了一起。
栗刚才大汗淋漓,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他勉强仰起头来看着“老爷”一步步靠近,歇斯底里地叫喊道:“来吧,来吧,弄死我吧!我才不怕你!”他两手紧紧掐住自己的大腿,像两把铁钳子要掐断一截钢筋一般。
“老爷”见栗刚才这般叫喊,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麦芽糖一般的手缓缓伸至栗刚才的脖子。
“不要!”旁边赤着身子的女人仿佛在这一刻才觉醒,才发觉自己心爱的人处于危险之中,“老爷,住手!是我主动勾引他的,就算你有怨恨,也应该找我算账才对!”
不仅仅是“老爷”突然一愣,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姚小娟的话惊了一下。谁也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就连挤在人群中的乞丐婆婆,此刻也停止了往前挤的举动。人群外面突然传来了狗的呜咽。
68。
要不是最外围的一个人惊叫道:“狗死了!”就算狗的呜咽声再大,恐怕其他人也不会注意到那两条嘴角流出黑色淤血的狗。
刚才还鲜活的两个生命,此刻就成为两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足见“老爷”的牙齿有多么的毒,如果栗刚才被它咬到,肯定立即会中毒身亡。
就在众人去看两条死亡的狗时,乞丐婆婆得以挤到更前面的地方去。
“老爷?!”乞丐婆婆抹了抹嘴角残留的几颗面包渣,惊喜交加地喊道。她的手和脚抖动起来,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老爷,是你吗?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众人还没有弄清楚状况,栗刚才就开口道:“夫人?”
乞丐婆婆立即朝栗刚才瞥了一眼,又是一惊:“风水先生,我叫你给我们家勘风水的,你勘好了吗?要是你不是我们娘家人,我断断不会信任你呢。风水先生都把最好的宝地留给自己人。”
乞丐婆婆搓了搓手,走近“老爷”,轻声问道:“你干吗要打他呢?他是我介绍来的风水先生,又是我娘家的人,打了他恐怕我不好向娘家的亲戚交代哦。”她的脚步走得巍巍颠颠,说话完全是一副当家人的模样。
“老爷”显然没有想到突然会出现这么一个人。它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将乞丐婆婆打量了一番,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这时,乞丐婆婆的目光落到了姚小娟的身上,她将皮肤裸露的年轻女人温和地打量了一番,像是欣赏一件属于自家的家具一般。乞丐婆婆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像是赞叹这件家具的精致。
马老太太觉得这个乞丐婆婆对她孙女儿不够尊重,将手一挥,大声喝道:“看什么看?怎么跟那些男人一样?你自己年轻的时候没有看够吗?”说完,马老太太又低头抱住姚小娟,尽量遮挡别人的视线。
乞丐婆婆似乎对马老太太的责骂充耳不闻,转身对“老爷”道:“哎,其实呢,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早就知道风水先生跟她偷情啦。只是我没有告诉你而已。设身处地地想一想,你一把老骨头了,她还是一朵初春开的花,这本身就很委屈她了。她能不红杏出墙吗?再说了,她来我们家后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估计跟你这个枯木是生不了孩子了,要她也没有什么用了。”
“老爷”似乎听懂了乞丐婆婆的话,不点头也不摇头,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乞丐婆婆,真像是一个晚年的老公公在听同样晚年的老婆婆絮絮叨叨。
“我们都是要入土的人了,黄泥巴都埋到胸口上了,你还要为难他们干什么呢?”乞丐婆婆朝“老爷”扬了扬手,“我原本是想让她帮你生个儿子,然后再让她走的。现在孩子生不了,不如顺她的意,我们也算做了件积德的事情。”
这时爷爷才明白,原来这个乞丐婆婆是“老爷”前世的原配夫人。并且她在前世跟栗刚才是一个村的。乞丐婆婆定然是在看见“老爷”的一瞬间记起了上辈子的事情,并且懵懵懂懂地以为现在还是他们存活的上辈子。所以她才絮絮叨叨地跟“老爷”讲道理,替“风水先生”和“小妾”求情。
难怪她之前见到村里人抬着姚小娟的时候,不要钱却要苦果。也许她那时候就在苦果身上闻到了曾经熟悉的气息?
乞丐婆婆的话起了作用,“老爷”的形状开始发生变化,身形渐渐缩小,再缩小,然后缩成一个地虱子那样大小,“老爷”继续变小,乍一看还有几分像先前栗刚才放出的蛊虫。然后,那个像蛊虫一样的“老爷”在地上爬了一个圈,像是在跟谁告别,最后迅速地钻入了墙角的一个裂缝里。
乞丐婆婆愣愣地看着“老爷”变成一个“地虱子”,也许是过于惊讶,她忘记了阻止或者拉住它,直到“老爷”溜进裂缝里之后,乞丐婆婆才尖叫起来:“老爷,你要到哪里去?你要到哪里去——”她失控地朝那个墙角扑过去,额头撞在墙壁上,顿时晕了过去。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足足有两分钟之后,人们才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才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栗刚才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又用力地眨了眨,恨不能将眼珠子伸到那个不足放进一个指头的裂缝里,看一看那个“老爷”是真的走了,还是潜伏在黑暗里。
姚小娟跟栗刚才的神情基本相同。
抱住姚小娟的马老太太则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爷爷。爷爷叹了一口气,朝马老太太微微点头,示意可怕的“老爷”是真的走了。
“真要感谢这个乞丐婆婆呢,多亏了她。”马老太太看着晕倒在墙角的乞丐婆婆,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庆幸道。
马老太太的话倒是提醒了大家,马宝贵急忙喊道:“快扶起这个乞丐婆婆看看,这样年纪的人摔一跤可不是什么小事。”几个人连忙跑进屋里去扶乞丐婆婆。
马老太太连忙从一位好心人手里接过一床被单,将姚小娟裹起来。栗刚才也从紧张中缓过来,急忙走到姚小娟的身边,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该说什么话,只是一味地咂嘴跺脚。马老太太对他的态度有所好转,也许是因为知道了这个男人跟姚小娟在上辈子是情侣,不过她仅仅多看了栗刚才两眼,然后推搡着姚小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姚小娟扭过头来看了栗刚才,说道:“你等我穿衣服了回来。”
栗刚才点点头。
几个人扶起了乞丐婆婆,有人掐住了她的人中,可是她没有醒过来。马宝贵叫他们几个抬这个婆婆去乡村医生家。
几个人抬着婆婆离开了,只剩栗刚才站在空空的房子里。他侧头看了看墙角那道裂缝。后来他说,当他面对那个裂缝的时候,仿佛面对着进入另一个世界的通道,在那里,“老爷”还在等着他。
69。
而要进入那个世界也很容易,只要他将那个裂缝挖开,然后钻过去就可以了。
他说,那种感觉非常奇怪,让他感到一丝丝的新奇和向往,又感到一丝丝的恐惧和畏缩。突然之间,他觉得他在现在这个世界所遇到的所有事情都有了一种因果,而他在现在这个世界所做的事情又冥冥之中导致了另一种因果。
就在这时,他的背后响起一个声音:“我懂得你现在的感受。”
因为栗刚才是看到其他人一一离开这个房间的,所以这个声音突然响起免不了吓他一跳。他急忙将目光从那个裂缝上移开,掩饰道:“我现在的什么感受?”
说完,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是个老头,留着花白的胡子,头发稀少苍白,但是比较长,有一点儿脱俗的气质,好像隐居辟谷的道士。
辟谷又称“却谷”“断谷”“绝谷”“休粮”“绝粒”等,即不吃五谷,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