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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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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的鬼拍了拍胸口,说:“哎呀,刚才可把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他听到我们说话醒来了呢。原来是说梦话。”

一个瞎鬼说:“大哥,我们都已经是鬼了,他又不是道士,我们干吗要怕他呀?今天去给老头子拜祭的时候也是的,大棚里那个人喊了一声我们的名字,你们就都吓得跑了。害得我也只好跟着跑掉。”

独眼的鬼说:“我们不是怕他们现在报复,是怕他们成了鬼之后报复。你想想,他们现在是人,你可以随便来,但是当他们也变成鬼的时候,他还怕你吗?你又是瞎鬼,他们成了鬼可以看见你们,你们却看不见他们,他们还不整死你?”

另一个瞎鬼道:“大哥说得不错。我们要趁着他们睡熟的时候吸气,这样他们死了也不知道是我们干的。”

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瞎鬼此时开口了:“别讨论来讨论去了,现在关键是抓紧把面前的晚饭吃了。为了赶着来给老头子拜祭,我路上一点儿东西都没有吃,现在饿得两腿都打晃了。”

独眼的鬼说:“好吧好吧,我抓住你们的手,告诉你们抓住这个人的哪个部位,然后我们一齐用力,把他翻过身来。”

说完,独眼的鬼抓住一个瞎鬼的双手,引导它的双手抓住文撒子的一只脚。然后,独眼的鬼又引导另一个瞎鬼抓住文撒子的一只手。

最后,四个瞎鬼刚好将文撒子的两手两脚全部抓住。而文撒子还在呼噜噜地睡,对外界毫无知觉。

独眼的鬼吩咐道:“你们四个都抓好了啊。我喊一二三,喊到三的时候你们一齐使劲儿,把这个人的身子翻过来。这样我们就好吸气了。”

四个瞎鬼点点头,静候独眼鬼的口令。

34。

文撒子离开大棚的时候,我和爷爷还待在大棚里等敲锣的人。所以,我和爷爷根本不知道一目五先生潜入了文撒子的房间。

因为爷爷翻过一座山就到了画眉村,而我顺着一条小溪走两三里路就到了常山村,所以我们一点儿也不因为天色晚了而着急。我和爷爷一边听堂屋里的白发女子唱孝歌,一边等候敲锣人的到来。白发女子的孝歌确实唱得好,恍恍惚惚真如冥界飘忽而来。

爷爷要等的敲锣人是方家庄的人,年纪跟爷爷差不多,可是由于他年轻的时候爱赌博,输得老婆带着孩子离开了他,从此杳无音讯。这个赌徒除了甩骰子什么农活儿都不会,家里自然不可避免的穷得叮当响。后来经过爷爷介绍,他跟着洪家段的一个胖道士学办葬礼吹号,可是懒惰的他连号都不愿意吹。那个胖道士碍于爷爷的情面不好辞掉他,便让他敲锣。

敲锣是个轻松活儿,做葬礼仪式的工作中只有这个最轻松了。本来这个活儿是由吹号的道士自己做的,每吹完一小节号,或者孝歌唱了一小段,便拿起缠了红棉布的木棒在铜锣上敲一下。现在这个活儿由他一个人来做,那就更加轻松了。这个方家庄的懒人自然乐呵呵地接受了敲锣的任务。可是,这个人还是免不了经常迟到。白发女子在堂屋里唱了不下十小段了,敲锣人还没有到来。

我等了一会儿便不耐烦了,但是考虑到爷爷的孤独感,我只好耐着性子坐在大棚里等。

爷爷这一辈的人是越见越少了。这次做灵屋的老头子一死,爷爷心里肯定也有消极的想法。这证明能跟爷爷一起讲属于他们的年代故事的人又少了一个。

“这个懒人再不来,我可要走了。”爷爷也有些坐不住了。他的话似乎要说给谁听,又似乎是说给自己听。

“再等一会儿吧。”倒是我开始劝爷爷耐住性子等了。

话刚说完,一个趔趔趄趄的人影走进大棚来。那个人影刚进大棚,身子便软了下来,双手死死抓住大棚门框上的松树枝。整个人就像吊着的一块腊肉。皮肤还真像腊肉那样蜡黄蜡黄的,但是脸上却冒出带着酒味的红光。

爷爷连忙起身跑过去扶他:“你这人也不怕丢了方家的脸,人家孝歌都唱了半天了,还不见你来敲锣!”

那人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搭在爷爷的肩膀上,嘴巴倔犟地说:“马岳云老头子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丢得起方家的脸?我老婆孩子都没有一个,再丢脸也只丢自己的脸啊。”

“你还嘴硬呢。”爷爷嘴上说他,但是脸上并没有责怪他的表情。爷爷扶着他,两人磕磕绊绊地走到堂屋里。我跟在他们后面走。

堂屋里坐的人比较多,有道士也有听孝歌的普通人。堂屋里多了一个白纸屏风,上面写着一些哀悼老头子的诗词。屏风正中间挂着一幅竖长的十八层地狱图。屏风将棺材挡在后面,要绕过去才能看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在晚上也怕看见棺材。

屏风前面放一个八仙桌,桌子一边紧靠屏风。十八层地狱图下面还有一段落在桌子上,用惊堂木压着。惊堂木是道士的法具,作法的开始和结束,道士会拿起它用力地砸一下,像古代的县太爷审案那样敲击桌面,提醒在堂人的注意。

八仙桌的两个对边各坐两个道士,一女三男。左边是胖道士坐第一位,右边是白发女子坐第一位,其余两个道士也是熟面孔,但是我不记得他们的名字。白发女子负责唱孝歌,其余三个男道士负责吹号,胖道士偶尔敲一下木鱼。

敲锣人也算是他们里的一个成员,不过敲锣人不能和他们同坐。

一个长凳立起来,铜锣便挂在长凳的脚上,铜锣旁边一个矮椅子,那才是敲锣人坐的地方。看来道士里面也是有等级分别的。

白发女子见敲锣的来了,嘟嘟囔囔地抱怨了几句什么,给了敲锣人一个讨厌的目光,然后又开始接着唱她的孝歌了。

那个洪家段的胖道士却仿佛没有看见爷爷跟敲锣人进来,一本正经地吹着嘴上的号,两腮鼓得像青蛙。

爷爷扶着敲锣人坐在矮椅子上。

敲锣人打了个酒嗝,便拿起缠着红棉布的木棒开始敲锣。我和爷爷挨着他坐下。

“咣——”铜锣的声音响亮而悠长,很容易就把人的思绪带回到以前。

“听说,你收服了瑰道士和女色鬼后受了反噬作用?”敲锣人问爷爷。

“是啊。”爷爷若无其事地回答他。

“我说,你别捉鬼了吧。你看这个死了的老头子,做了一辈子的灵屋,到头来给他做答礼人的都没有。一手的手艺也跟着去了阴间。”敲锣人摇头说,“岳云老头子你别不爱听,你的手艺还不如他呢,他还能用灵屋换点儿买油盐的钱,你呢?你一挣不了油盐钱,二蹭不了几餐酒饭吃,还把身子骨弄得疲惫。你老了,筋骨要好好养着才是。”

爷爷苦笑。

敲锣人接着说:“你看我,懒是懒,我承认。但是懒有什么不好呢?人最终还是一把泥土,还是要埋到泥土里去的。在世的时候何必这么劳累呢!”

爷爷不答话,抽出一根烟递给敲锣人。敲锣人却不接烟,他说:“烟我不抽,酒给我就喝。抽烟对身体不好,喝点儿酒还能疏通筋骨。我可不像你,我是懂得保护自己的人。”刚好白发女子又唱完一小段,敲锣人跟着敲了一下长凳上的铜锣。

爷爷自个儿点上烟,抽了一口,问道:“要是你老人家遇到了鬼找麻烦,你老人家找谁去?”说完,爷爷才烟圈吐出,熏得旁边的我差点儿流眼泪。

“那还不得找你?”敲锣人说。

“那不就是了嘛!”爷爷笑了,脸上的沟壑非常明显。

“听说,你这次捉女色鬼和狐狸精,还请动了将军坡的迷路神?你是怎么请动它的呀?在那里迷过路的人都从来没见过迷路神一眼呢。它怎么就答应帮你呢?”敲锣人像鹅一样朝爷爷伸长了脖子,好奇地问道。

35。

要是我直接这样问爷爷,爷爷是不肯说给我听的,除非他一时来了兴致。但是爷爷在他的同龄人中从来不卖关子。

“其实我从头到尾也没有见着迷路神的本相。但是说起这件事情还挺有意思。”爷爷颇有兴致地说。

“哦?那你说来听听。”敲锣人很高兴地问道。我也忙侧过头来听爷爷的话。

爷爷说:“我虽然没有见过迷路神,但是我知道它生前有个女儿,名叫瑶瑶。而瑶瑶也是被那个瑰道士害死的。而这个迷路神生前特别喜欢这个女儿,所以瑶瑶死后不久,他就自杀了。自杀时他怨气未消,滞留在世上没有投到阴间去。”

敲锣人点头道:“冤鬼都很难自己回阴间的。”

爷爷弹了弹烟灰,说:“说来也巧,将军坡之所以叫将军坡,是因为唐朝的时候在那个小坡里埋过一个将军。而这个将军埋葬时戴的头盔是皇上钦赐的黄金头盔。所以历来很多厉害的盗贼跑到将军坡去寻找将军的坟墓,想盗走那个黄金头盔。这个将军是非常有福气的人,战场上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人,他死后怎么能容忍活着的盗贼偷走皇上赏赐的黄金头盔呢?于是要求当地的鬼官出面,帮忙保护好他的坟墓,守卫他的黄金头盔。将军在人间是战功赫赫的人物,到了阴间自然也受众鬼的瞩目。鬼官便答应了将军的要求。可是,将军坡就巴掌大那么一块地方,怎么能保护它不受盗贼的偷盗呢?鬼官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就是派遣一个特殊的鬼来守护这块土地。”

“这个鬼就是迷路神。”敲锣人已经猜到了。

“对。”爷爷点头道,“水鬼为了重入轮回,拉也要拉一个替身好让自己摆脱。迷路神也是过一段时间要换一个的,不过迷路神的替换由当地的鬼官选择。不知换了几个迷路神后,鬼官选上了瑶瑶的父亲来接替迷路神,让它来保护将军的坟墓。”

“于是你就去请它来帮忙对付瑰道士?”敲锣人问道,“那你怎么知道迷路神就刚好是瑰道士的仇家呢?如果迷路神不是瑰道士的仇家,它不一定会帮你的忙呢。”

“这就不能告诉你了。”爷爷笑道。而我知道,爷爷是依靠姥爹留下的手稿知道这些情况的。爷爷不告诉他,是因为告诉的话会受一定的反噬作用。爷爷已经受了严重的反噬,不能再多担当一些。

“你到了将军坡去请求它帮助?”敲锣人不舍地问道。

爷爷说:“是的。难道我还把它请到我的家里不成?它到我家里,我就找不到出门的路了。呵呵。”

“那倒是。”敲锣人也跟着笑起来。

白发女子又唱完了一小段,敲锣人不紧不慢地跟着敲了一下铜锣。我刚好凑到爷爷旁边听他们讲话,对敲锣人的动作猝不及防,响亮的铜锣震得我耳朵发麻。

敲锣人敲完,对爷爷说:“我刚才来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了五个瞎子。”

“五个瞎子?”爷爷问道。

“我也奇怪呢,文天村总共也没有五个瞎子啊。当时我喝多了酒,也可能是看花了眼。”

“你没有看花眼。但是那五个中只有四个是瞎子,还有一个长着一只眼睛。”爷爷说。

“那我就没有注意了,喂,你怎么知道他们中有一个长着一只眼睛呢?”敲锣人不解地问道。

“他们早先来这里给老头子跪拜了呢。”爷爷说。

“哦,原来是老头子生前的熟人啊。我还以为是谁呢。”敲锣人摸了摸脸,打出一个长长的呵欠。酒气随之而出,非常熏鼻。

爷爷吸了一口烟,问道:“你是在哪里看到他们的?”

“在进村的大路旁边看到的。”敲锣人说。

“是不是文撒子家前面的那条大路?”爷爷有些着急了。

“是啊!文撒子就是住在大路旁边嘛。有什么不对吗?”敲锣人边说边敲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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