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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欧文用墨西哥语问。
「一具挖掘出来的尸体。没有关系,随时会再安葬回去的。」管理人若无其事地道。
「这是什么意思?」
「这里的坟地是出租的,每年收费约合三十美元。如果要永远租用,须付足七年,或一次过付出二百美元。不过多数人都付不起钱,总是分期的多。」管理人微笑解绎。
「如果他们付了一年租,便不再付呢?」
「很简单,我们把他们亲人尸体挖掘出来,把坟地再租给别人。」
「真现实。」欧文慨叹道。
「把一个死人埋葬了又挖掘出来,你们不觉得太麻烦吗?」洁蒂问。
「呵,绝不,」那胖子皮笑肉不笑的道:「我们做事是有分寸的。那些估计决无能力付出第二年租金的人,我们把他埋葬得很浅,大约二尺左右,以便将来挖掘时省事。估计可能付一二年租然后中断的人,我们把他埋葬三尺或四尺,至于那些一笔过付足租金,或估计必有能力交足七年墓租的中上人家,我们把他深埋六尺,表示不须再费气力挖掘出来了。」
「原来有那么大的分别。」洁蒂道:「那些尸体挖掘出来后又怎样处置,就让它乱七八糟地摆在空地上?」
「不。安放在『地下停尸郴中,一会儿,两位就看见了,请吧。」
胖子在前引路,进入那幢建筑物内。前殿很幽暗,壁上有几幅宗教意味的图画,但年久失修,有很多地方已脱落了。当中放了两张桌子,是为办事人而设的。桌上杂乱地放了很多纸张。左边有几把椅子,大概是作招待来客之用。两面墙脚下都放置了石头、木材、工具等杂物,地上很脏,有很多泥土给带了进来。
「这地方是办事的。地下室从内殿下去。」胖子道。
他们进入内殿,那简直就是一个贮物间,让棺木、墓碑之类物品堆满了。胖子不慌不忙地在几具棺木之后,找到石阶的进口,回头道:「这就是了。」
他在进口处开亮了电灯,但照明度依然非常弱。欧文再一次对洁蒂道:「你胆子小,我看你还是在外面等我的好。」
「不,反正已来了,为什么不看看?你说这是难得的机会嘛。」洁蒂挺起胸膛说。
「这是你自己的决定,不要后悔哟。」欧文笑笑。
胖子打开了门,一阵冷风从室内吹出来,令人先打了个寒噤,一股说不出的气味,充斥其中。
洁蒂不自禁地掩住鼻子,进入室内,只见里面像一条长廊,两边各有很多人像站立在木架上。
光线昏暗,洁蒂起初没看清楚,问道:「那些是蜡像还是雕刻?」
「不,小姐,那些是人,死去的人。」胖子道。
「什么?」洁蒂绝没料到那些就是尸体,以为尸体必是躺在地下或棺木之内,不会像艺术品那样陈列在两旁。
胖子怕她不相信,在第一具站立的尸体前停下来,招手道:「小姐,你过来看看。」
洁蒂一手搀扶著丈夫的臂膀,缓缓走上前去,见那是一个老人,身体又瘦又乾,身上某些部分的肌肉脱落了,嘴巴弛张,眼骨深陷,神态很苦。它的身后有很多细小的绳索在支持住它,大概这就是使它站立不坠的原因。
「真像一具完美的雕刻品!」欧文赞道。一面取出照相机来,替那乾尸拍照。
「这是一个杂货店主,人蛮好的,可惜他死后,儿孙不肯继续交付墓租,我们便把他挖掘出来,安放在这里。」
「为什么尸体不会腐烂?」洁蒂问。
「我不是对你说过了,」丈夫欧文道:「这是此地的特殊气候造成,还有那种特产的液汁,涂在尸身上,便能保护多年,令它不会变化。」
「说得一点也不错,这些人有的已死去二三年,有的死去六七年甚至十余年,你看,依然是那样子。」胖子一面说一面走到第二具立著的尸体前。此尸与前尸大约距离二尺,是一个女人。一双乳房乾瘪,腰部乾得只有数寸,两腿瘦小,嘴巴也是张开,像在呼喊,但是喊不出声来。
「这个女人死时只有二十岁,本来是很健康的,身材玲珑,和小姐你差小多。」胖子对洁蒂道:「现在自然看不出来了。」
依次看下去,第三具尸体是一个小童,第四具尸体是个男人,第五具和第六具尸体都是女性……欧文对每一具尸体都细心地拍了照,一面问道:「这些尸体的家人,如果愿意重新付出墓租,你又怎样?」
「那还不简单,我们收到钱,自然再把他埋到土里去。」胖子道。
「一年后又不付钱呢?」
「我们再挖掘出来。」胖子微微一笑。
「这简直是勒索嘛。」欧文道。
「为了生活,没有法子,先生。这里的村民认为死人躺下了就是安息,站立著是永远得不到安息,这样他们的心里会很难过,说不定会筹款来交付墓租。否则他们是不予理会的。」
「原来还有这样的威胁作用。其实村民一早也该想到这样的后果,为什么不早为之计呢?」
「在他们的亲人刚过世时,谁都想著要永远替他交墓租的。但一年过后,思念之情渐渐淡了,加上生活迫人,每一个家庭都有七八口人要养活,对死人便不觉得那么重要,于是纷纷赖租,由于赖租的人愈来愈多,我们才想到用这『惩罚死人』的方法,去迫他们的亲属交租。结果相当奏效。」
「可是这里也有百多具尸体呀。」洁蒂忍不住插嘴道。
「是的,但如果不用此法,说不定会有七百具尸体等待著哩。」
听了这些解释,洁蒂心中更不舒服。她彷佛觉得每一具尸体在对她申诉,那些深陷的眼眶里面像射出怨毒的诅咒,她这时已走到第廿三具尸体之前,是一个老太婆,身上皮肉残缺不全,头上露出大部分骨头,如一具骷髅,十分可怖。
「这一具尸体因挖掘的次数太多了,三次埋下土里,又三次挖掘出来,所以肌肉多已脱落。」胖子解释。
「真残忍!」洁蒂自言自语。
欧文不厌其烦地为每一具尸体拍照。洁蒂却渐感支持不住,不仅因为那阵气味难闻,而是每多见一具尸体,就令她心里多一层压力。彷佛那些尸体是一群怪兽,仍然具有生命力,现时给铁链锁住,随时会向她扑来。她向内走进一步,就觉危险加深一步。
她的头渐觉发昏,想吐。
忽然一个念头袭击著她:「假定我明天死了,欧文会不会让我摆在这里,给别人观看?我的身上有绳索缚住,要逃也逃不了,每晚与这些老怪物为伍……啊,不!」她忽然摇头喊出来。
「怎么啦?」欧文忙问她。
洁蒂一手掩住前额道:「对不起,我不能再留在这里。」
「你先到外面等我,我必须拍完这些照片,不能半途而废。」
洁蒂点点头,回头向原路便跑,两旁的尸体似发出轰然的哄笑声,又像它们全部在后面追她,洁蒂拚命的跑,愈跑愈快,在将近出口处时,终于支持不住,倒在地上。
模糊中只觉丈夫和那墨西哥胖子过来扶起她,搀扶著她走出停尸常然后他们夫妇辞别了墨西哥人,下山回酒店去。洁蒂全身靠在丈夫身上,慢慢走著。一回到酒店,便急不及待地躺下。
晚上,她没有吃饭,身体发烧,不停地说著呓语。她梦见自己已经死了,别人把她的衣裳脱下来,让她赤裸地站在停尸场上。她羞愧叫喊、抗议,但没有人听见她,然后她看到丈夫走出来,心里一喜,叫道:「欧文,快过来把我解下!」可是欧文完全听不见,反而举起相机对她拍照。把她气坏了。不久,欧文收好相机,走了出去,她叫破喉咙,他也不应,室里又黑又臭,死尸中有一个老人,忽摆脱绳索,向她走过来……洁蒂尖锐地叫了一声。从梦中醒转过来,房中悄然无人。
洁蒂爬起身来,头晕目眩,四肢无力,瞥见桌上有一张字,是欧文留下来的:「我去看看有无医生,请来替你诊治。」
洁蒂喝了一点水,重新躺下。刚才的梦境又回到脑海中来,彷佛是那样真实。她生出一种可怕的预感:那不是梦,而是将会降临在她身上的事情!
她害怕,伏在枕头上哭泣。
这时,欧文自外面回来了。她劈头一句就问道:「欧,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让他们把我摆在那停尸场中?」
「你说什么?」欧文笑道:「不要胡闹了。」
「我要你回答我。」洁蒂坚持地说。
「你患的是小病,很快就会好的,不要胡思乱想。我已打听得镇上有一个医生,明天上午我会延他来替你诊治,吃一点药就好的。」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洁蒂固执地道。
「你真有点孩子气。好吧,让我想想看……如果让你摆在那里也没有什么不好,你一定是那一群中最美丽的一个。不是吗?」欧文幽默地道。
洁蒂呆了片刻。「你真的那样残忍,」她喃喃地说:「让我孤零零地摆在地下停尸场中,和那群怪物为伍。」她伏在枕上,放声哭起来。
欧文惊慌失措,急忙在床沿坐下,拍著她的肩膀道:「我是说著玩的,怎可当真?」
「我知道你不是开玩笑,你真会如此,我看得出来。」洁蒂哽咽道:「求求你,我不是怕死,而是怕停在那屋子中,和其他腐臭的尸体为伍,我死了,请你把我载回英国去下葬,行不行?」
「别傻气了,你只是一点小病,怎么老想到死的问题上。是不是今天吓坏了?」欧文啼笑皆非。
「不,我有种强烈的预感,我会死的。」洁蒂垂下睫毛道。
欧文费了很多唇舌,才把洁蒂劝得睡去。但整晚她都发著呓语,不是说被死人跟踪,就是哀求别人不要把她摆进停尸场去。
直到将近天明,她才安静地睡下,上午十时,欧文把镇上的墨西哥大夫找来,替洁蒂诊治。这大夫年约五十岁,长得又乾又瘦,倒有点像昨天所见的乾尸。洁蒂一见他的样子就吃了一惊,但听说他是医生,才勉强让他看玻大夫认为她是受了一点惊,并无大碍,吃点药,休息两天就好了。于是他开了药,告辞而去。
洁蒂吃过药,继续睡下。自觉昏昏沉沉的,并无特别起色。
整天,她只吃过两片面包。有时想叫欧文,但他总不在身边,不知到那里去了。
晚上八时左右。她醒来吃过药,欧文依然不在房中。不知怎地,她忽然觉得这房间空空洞洞的,十分可怕。欧文不在,使她觉得这世界好像只孤零零的剩下她一个人。
她又作了一个奇异的梦,在梦中,她是一个雕像。她丈夫用锋利的凿子,在她身上雕凿,把她雕得血肉淋漓,痛彻心脾,但丈夫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她哭泣、哀求。他无动于衷。最后,他一击打在她的心脏上……洁蒂惊醒,再也不能入睡。一看摆在床头小几上的腕表,是晚上十时了。隐隐闻到一阵奇怪的气味,当时未想到是什么气味,只觉得十分讨厌,而且有点可怕。猛然想起,这种气味就是昨天在『地下停尸郴闻到的,怎么会在这房中出现?
她陡然生出一种不祥和恐怖的感觉。
「欧,欧文……」她情急地呼叫丈夫,希望他已回到房中,在浴室或露台上应她一声。
没有丈夫的应声。只有浴室中传来自来水龙头滴滴嗒嗒的声音。
她第一个念头是:丈夫在浴室中。转念一想,不对,如果他在里面,为什么不应我?一定是出门的时候,忘记关牢水喉了。
她支撑著起来,想把那水龙头关好。头有点晕,也许是两天未正式进食的影响,她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