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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默了一会,史伟信扬声道:「张先生,令嫒和你说话。」
张先生心头狂跳,靠近房门,声音颤抖:「……绿裙……真是你……回来了?」
「爸爸,是我。」
「孩子,我天天记挂著你……让我瞧瞧你吧。」
张绿裙不语。
「孩子,你不愿意见爸爸?」
绿裙道:「不是不愿意,一来怕勾起爸爸的回忆,令你悲伤。二来,人死后已无分亲疏,能否见面讲缘分,我喜欢史伟信,才和他在一起,不喜欢便离去,是很自由的。」
张先生感慨道:「难道父亲也和你没有缘分?」
房中的张绿裙叹一口气:「爸爸,我也是记挂著你的。但现在见不见面并不重要,我在泉下很好,你放心吧。」
「你何必吝啬和我见一次面,只瞧一眼也不行吗?」
张绿裙顿一顿:「好吧,请退后两步。」
张先生闻言退后两步,房门缓缓打开,只见房内站著一个亭亭玉立、身穿丝质睡衣的美女,双颊泛红,比以前的女儿还要娇艳。
她含笑叫了一声爸爸。张先生想说什么,恰巧张太太这时从楼下上来,想瞧瞧情况怎样,一眼瞥见房内的张绿裙,恐惧地大叫:「鬼呀……」
这一声叫喊,把张绿裙吓得陡然消失了。张先生顿足:「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冲进史伟信房中,不见张绿裙,只见一套睡衣留在地下。
「她到那里去了?」张先生问。
「我也不知道,你们不该把她吓跑。」史伟信情绪紧张,把睡衣从地上拾起,不停地呼叫:「绿裙,绿裙,你在那里……」
没有回应。
张先生失望地下楼去。史伟信低叫道:「绿裙,这时没有人,你可以出来了。」
仍然没有效验。张绿裙整晚都没有再出现。
史伟信不知怎样是好,他抱著那套睡衣,呆呆地坐到天亮。
第二天他虽然去上班,却是失魂落魄的,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又回家来守著那榴。
两晚、三晚,绿裙都没有再出现,也没有讯息。史伟信自成年后,从未哭过,这两晚却哭了。
人总是这样,在没有得到一样极好的东西时,也许不会想到要它;但已得到后,随即失去,那种伤心和难过,非言语所能形容。
张先生听张太太的说话,请了一群僧人为张绿裙超渡。
第四晚,史伟信喝得醉醺醺回来,见大厅挂起张绿裙的照片,一群和尚喃喃念经,为绿裙超渡。他大怒,挥拳乱打,骂道:「都是你们,赶走了绿裙……」
大厅上的祭品被打得七零八落,和尚被赶跑了,史伟信的额角也受了伤,他上楼去包扎。
耳边忽听见像蚊蚋一般的声音:「幸亏你把那群和尚赶跑,否财我进不来了。」
史伟信喜出望外,整个人也清醒过来,叫道:「绿裙,是你?」
「听我的话,小心做。关掉电灯,把那榴搬到床上去,用被盖祝不论什么人都不要让他进来。」
「懂得。」史伟信照样做了。
半夜,史伟信听见被内的榴发出「卜卜」的声音,以乎有什么变化在里面酝酿。
大概过了一个钟头,才听见绿裙的微弱声音这:「把被拉开,在榴内将一粒白色的果肉取出,像以前一样,把它藏在被内,等候变化。」
史伟信拉开被,把合拢的榴扳开,果见里面有一粒白色果肉。他珍重地把它取出,放在床上,用被子覆盖。
又过了相当时候,被内有物移动,史伟信把被轻轻揭开,一个白洁纯净的美女躺在被内。
两人见面,悲喜交集,拥抱流泪。史伟信细看张绿裙,只见她比前憔悴和苍白了。
「这几天你去了那里?」史伟信用责备的口吻问。
「别提了,那晚给继母的叫声吓得我精神涣散,肉身顿时消失。以后很久很久也不能再凝聚,但我心想见你,意念不消,经过几晚的坚持,才算逐渐唤回自己。唉,我本不知道能不能和你见面,现在倚在你怀中,真叫我太高兴了。」
史伟信心情也很激动,道:「我愿意永远这样搂抱著你。」
两人沉醉在对方怀中。张绿裙因获得对方体温的润泽,脸色渐转桃红。
「你真的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她抬起明媚的眼睛问。
「自然是真的。」
「抛开你的事业和亲人,和过去的一切隔断,永不回头?」张绿裙再追紧一句问。
史伟信略一沉思,再望向对方的如花似玉的脸,坚决地说:「愿意。」
张绿裙见他毫不犹豫,便道:「那么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不早说?」史伟信非常兴奋。
「因为这个要求太大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作出牺性。很多男人在女人面前说得天花乱坠,但要真正作出什么牺牲时,却会掉首而去。」
「我不是那种人。」
「那么我告诉你,从这里驾车向北行,越过边界,进入马来西亚国境。在大马境内,我知道有一块绝对幽秘的地方。如果驾车,从边界开去,大约一个钟头可到。到了那个地方,我们就可以无拘无束地永远在一起,那里有很多花树,有吃不完的果子,只要再种植一些蔬菜就可过活……」
「到了那边,你不需要再把形迹隐藏?」
「嗯,我只要吸尽这榴王的精华,再加上你的体温呵护,离开这繁华的都市,不受干扰,形貌便永远不会消失。以后只要吃些生果,吸食晨早花间的露水,便可以永远活下去。」
「就像一个仙子一样!」史伟信微笑。
「如果要进行,事不宜迟,明天就得走。给我纸和笔,我详细把地形绘给你看。」
张绿裙把那个幽秘的地点,清楚的绘画出来,好让史伟信确定能找到,不致迷途。
「我自己驾车驶过马来国境,你呢?」史伟信问。
「我没有问题,只要你把榴王一同带往,夜半我便能藉它出现。我们到了那边再相会。」
两人主意已决,这晚上觉得心情畅快。经过一重波折,彼比情感更浓,到将近天亮才依依惜别。
九时,史伟信回到公司,处理一些手头上的杂务,留下一封辞职信,并说明所欠的债务,以他在公司应得的公积金偿还。
他又写了几封信向美国的亲人告别,谓将到一个地方隐居,过极幸福的生活,请他们不要挂念。
一切办妥后,史伟信觉得无官一身轻,心中反而有抛弃一个沉重包袱的快感。
他手头上还有一点余钱,便买了几瓶洋酒和几本小说,准备将来在山间无事时消遣。
下午二时,他收拾日常衣物,还带了毛毡被单,以及榴王,驾车向马来西亚边境驶去。
由于他持有美国护照,很容易便通过星马国界。他扮成一个游客模样,但过境不久,便离开了大路,专拣偏僻的山路行驶。
一切按照张绿裙的图示,在离开边界约一小时后,到达一个幽静的山腰。史伟信取下行李杂物,把汽车推到山坡下,让它自行毁坏,以免别人追寻他的踪迹。
然后,他背起那内藏榴王的大包裹,两手提起皮箱和其他杂物,向一条山林中的小径走去,几经转折,找到一个山洞,里面黑黝黝的,颇觉可怕。
史伟信已获张绿裙指点,才无所畏惧,举步走进。走了约数十步,山洞转了一个方向,前面露出天光。史伟信快步走出,眼前另有天地。
那地方繁花如锦,到处是长满果实的树木,无人采摘,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流水潺潺。抬头无数小鸟鸣叫,像唱著一支合奏曲,欢迎史伟信的到临。
「真是人间仙境。」史伟信赞叹道。
他遵照张绿裙的嘱咐,把一块山石阻塞住来时的洞口,遮蔽了光线,从此再没有人能发现此仙境了。
史伟信心情愉快,想跳跃欢呼。他把行李放下,高叫:「我自由了。」
他沿著那小溪探索,才走数百步,发现山间有一处天然岩洞,宽敞如一间房屋,平坦的石床可供睡眠,得来全小费功夫,他不禁低声这:「绿裙,你真会选择地方。」
天色渐黑下来,他摘了一些果子充饥,有很多果子说不出名称,但美味可口。
吃饱后,把带来的被单毛毡,在平台上一铺,便酣畅地睡著了。
将近半夜,他醒转过来,在月光下,取出榴王内那粒白色果肉,放在被窝内。不久张绿裙便在被内成了形,一个修长可爱的人体在微微颤动。
史伟信揭开被子,张绿裙含笑望著他。两人热烈地拥吻。
从此,他们便在山间定居下来。
在白天,张绿裙的身体显得虚弱,史伟信把她抱在怀中的时候,只觉柔若无骨,就像一件没有多少实质的东西一样。
过了十多天后,她的身体渐渐坚实。眼见她一天一天的和真实的人无异,史伟信心中非常宽慰。
他在山地上种些蔬菜和甘薯,以预备未来的食粮,张绿裙用果子制成各种各样的食品。
有一种果子像豆类,把它捣碎加热,就像吃饭一样。她还懂得用果子酿酒。有时与史伟信二人把杯共醉。酒后张绿裙翩翩起舞。倦了,就在草地上睡眠,不再拘泥任何形式。
头一年,史伟信觉得他得到人间最大的幸福,对外间变化不闻不问。但人毕竟是习惯群体生活的,第二年他开始觉得有点寂寞。
虽然张绿裙如花似玉,但相对太久,也就不觉得稀奇了。他怀念与许多友人在一起嬉笑谈天的日子。他更怀念书藉、音乐、电影,以及尘世间许多琐碎的事情。
张绿裙冰雪聪明,怎会看不出来,她为此感到忧虑。初时,她仍尽量在生活上变换花样去取悦他,到第二年过后,她发觉实在不行了,史伟信的寂寞已形之于色。
她躲在树林内哭了几次,终于有一天,她对史伟信说:「我知道你的心事,很想念外面的生活,是不是?」
「不,没有。」史伟信否认。
「不用隐瞒了。我希望你快活,不想你郁郁终日。这样吧,你何不放自己几天假,到新加坡去住几天,享受城市的乐趣?」
「我可以出去吗?」史伟信掩饰不住欢欣的心情。
「自然可以,」张绿裙说:「虽然我们住在山里,你仍是个自由的人,我怎会约束你呢?」
「让我们一起度假。」史伟信道。
「不,你独个儿去,我在山中等你。」
「你不怕寂寞?」
「不要紧,我惯了。做做这样,做做那样,一天很快就度过。」
「我应该去几天?」
「不用问我,你在外面住多久都可以,当你记挂我的时候,就回来好了。」
「真是一个好妻子。」史伟信亲吻一下她的脸颊说。
这天中午,史伟信急不及待地离开山区。搬开那块挡在洞口的大石头,走出山外。下午三时左右,他已站在一条贯通南北的主要公路上,挥手截停一辆货车,乘坐顺风车直到南部边界,进入新加坡。
一别两年,星洲比前更加繁荣了。但也有很多变化,史伟信最要好的一个同事许赞已自立门户,开了一家建筑工程公司。他一见史伟信,十分欢悦,拍拍他的肩膊道:「我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快来帮我。」
晚上,他带史伟信到外面饮酒狂欢。有一家私人俱乐部,里面的陈设非常讲究。酒是最好的,连女人也是最好的。
这些女人身材健美,浓装艳抹,对史伟信来说,是一种新的剌激。半夜借著酒意,他和许赞二人都带了女郎出外共宿。
久未经历这种城市的生活,史伟信觉得相当适意。第二天,他答应许赞帮他完成一个计画,以一个月为期,一个月后,他便要回到马来西亚的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