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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民所养牲畜百中取一,这有些轻了吧?”赵诚道,“商税自不必说,这农税与牧税怕是太低了些?”
“自古大朝初立,均以民为贵,薄徭轻赋,于民休息。但一世二世三世,常有隆盛,然后代君王亦一再加赋,最终民不堪扰,国家也从此不国了。我朝亦是如此,若是现在就加税,国主欲置国家后世于何地?赋税怕是一朝重于一朝。”耶律楚材道,“况中书省已公布天下,百姓俱喜,均言国朝仁义国主英明仁德。国主令若朝令夕改,岂不是失信于民?”
耶律楚材怒发冲冠,长长的美须剧烈地抖动着,大有与赵诚拼命地气势。盐铁使陈时可、市舶使赵两人瞠目,他们作为降人,对赵诚始终存在着敬畏之心。赵诚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让耶律楚材大动干戈。中书令王敬诚心中暗笑,连忙劝道:
“禀国主,耶律大人也是谋国之言。如今新朝初立,又有新拓之地,百姓人心未定,这正是国主仁怀天下之时,取信于民,令万民归心。==”
赵诚良久才道:“尔等之言,孤亦深以为怀。可是今年将要有大兵事,军饷、兵甲、口粮,修筑工事,士卒训练、抚恤均要用钱,孤捉襟见肘啊。”
“依臣之见,等金人将一百万两白银筹齐了,到时就可缓解国用。”高智耀道。
“金国已经残破,臣怀疑金主是否能筹齐款项。”王敬诚却质疑道,“金人有求于我朝,故而才促成秦金之约地修成,在金主看来怕也是权宜之计,我朝不可尽信于人。我朝以金抵河北豪强,金人也是以我朝威逼河北诸侯,于宋亦是如此。”
“晋卿有何看法?”赵诚又问耶律楚材道。
“回国主,臣以为远水解不了近渴,金主若是能守约,那再好不过了。”耶律楚材奏道,“我朝应从长计议,万一金主背约,我朝该当如何?料蒙古冰雪融化时就举国来攻,到时我朝怕是四处用兵,自古兵事乃国家根本,万一钱粮兵甲接济不力,臣恐牵制了国主大略。”
“陇右军南下逼近蜀口。宋人不敢出战。卫慕又遣信使奏表说。宋边将说宋国朝廷已经派使者来我朝约和,为人宋人设身处地着想。宋人这次怕是很有诚意。到时候我朝可以请宋人输粮。”王敬诚建议道。
赵诚轻笑:“完颜守绪想求偿于宋。但力不从心,宋人也并不惧怕。完颜守绪遣人告诉孤,他想约孤同攻宋国,这种事情孤怎么会去做呢?孤猜想他大概也是在试探我朝对宋的态度。”
“如今看来,与宋尽快达成和约显得尤为重要了。”耶律楚材道,“既然金人有攻宋之心,我朝却与宋人约好,则宋人必感激涕零。如此我朝可以从中渔利。”
这次讨论并没有立刻解决问题,赵诚和他的大臣们只能开源节流,尽量地增加收入,减少不必要的开支。
加税是不可能的,虽然很有诱惑力,但是这样会让朝廷新立就失信于民,得不偿失。况且陕西刚刚占领,仰仗新王朝的救济,以撑过青黄不接的时候。正是秦王收买人心的大好时候。
王敬诚等人还主动要减薪,这个赵诚更不能这么去做,因为王敬诚食邑九千户倒是可以发扬高尚地风格减俸,但是其他人尤其是地方官却只有微薄的俸禄可拿。
赵诚与他地正副宰相们,集思广益,想了许多计策:
一是出卖盐引。原本境内盐州有优良地青白盐,质优价廉,以前都是官府委托“天下铺”垄断专卖。为了筹款。赵诚出卖盐引。盐引并非卖盐,这实际上就是许可证。有了这个盐引商贾就可以去盐场购买盐,贩运他地。这一方法,扩大到茶。中书省颁布了《提举盐茶法》,规定商贾可以自由购买,但是这只有大商人才有能力去买,并且商人购买要考虑有没有赚头的,官府又必须保证商人们有赚头才行,还得让商人不会借机抬价,这又是后来发现地一个难题。
二是又一次禁酒。因酒是要耗费粮食地,且制法并不难,要收税或官卖却是极难。这是个临时性的管制措施,因为包括秦王赵诚在内,秦国百姓都好酒。三是由中书提出的法子,奇Qīsuū。сom书允许商人运输军粮,称“入边”。边关各军府凭借其运粮地额数发给凭证,由商人们与户部交接,这就减少了朝廷的动输军粮耗费的人力、财力,但这也有让将官与商人勾结的可能。同时也允许商人自行开垦荒地,允许其十年内免任何税赋,而商人们开垦或种植,也需要雇人,也就减少无业游民的存在。
四是让边关驻军有条件地进行屯田,减少对内地的依赖。
五是在官设盐、冶、场、务的基础上,也允许民间承买,而以分数卖于官府。
这一系列地决策,虽然都各有各地用意,然而却难以立刻见效,况且本地的商人们又并非财大气粗。就在赵诚殚精竭虑地时候,畏兀儿商人赛赤请求觐见赵诚。
赛赤是赵诚真正称王以来,第一次来中兴府,禁中守卫让他不敢越雷池一步,身为一个西域商人,他不敢冒然闯关,威风凛凛的亲卫军让他胆战心惊。
但商人总有商人的办法,商人地办法就是广交朋友,不管有没有用处,朋友多一些总比没有好,只要对他有用处的,就是他的朋友。正是因为如此,赛赤的生意越做越大,在东西方长达万里的交通线上,到处都是他的“朋友”。
贺兰书院的刘翼身为文人,虽然对商人并无太大的恶感,却永远也不会将赛赤这个大商人看作是自己地朋友。不过,赛赤却是拼命地将自己看作是刘翼地朋友,大谈往日的“交情”。
赛赤这一次是带着使命来地,刘翼从他言语中探知了一点内情后便领着他入宫求见赵诚。这位畏兀儿人来得既匆忙,又辛苦,他长年在西域至中兴府以至燕京的商道上奔波,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为着一个与钱无关的理由在沙漠与冰川间长途跋涉。
赵诚在得知赛赤这个“老朋友”来了,心中早就盘算着他此行的用意。他们二人真可以算作是“老朋友”,因为他们都曾经在对方身上赚过无数的金钱,都得到对方想要的东西。因此,赵诚无比“想念”赛赤,当然不会拒绝接见他,这位赛赤交游极广,从他身上赵诚能得到无数他想得到的东西,尤其是眼下这个形势下,他想亲自从赛赤口中得到西方的消息。
高高的宫殿虽然宏伟,但是朱漆已经斑驳,露出里面苍老陈旧的底色来。赛赤认为这是他所见过最陈旧的属于君王的宫殿,但是宫殿中来回逡巡的亲卫军严肃威武的身姿让他不敢张望。
赛赤直接被领到了赵成的御书房,这个御书房让他想到当年在西域赵诚的府第中所看到的摆设。
“尊敬的桃花石汗,畏兀儿人赛赤向您致敬!”赛赤瞥见书案上坐着一个人,连忙跪倒在地。
“桃花石汗?”一个声音在前方响起,这声音带着几分戏谑的意味。
赛赤这才抬起头来,窥视了一眼这里唯一的主人,至高无上的主人。他带有几分胆怯还有几分讨好的目光,正和与赵诚审视的目光撞在了一起。赛赤被这威严的目光吓得心房一缩,因为他不知道自己送上的这一个称号,对方是否满意,而赵诚的身上相较以往更是增加了令他不敢仰视的力量。
“我不过是一个国王而已,不敢妄称是桃花石汗。”赵诚道。
“不,在撒马儿干人的眼中,在所有的穆斯林中,在所有曾接受过您恩惠的百姓中,您就是东方唯一的主人,也就只有您才有资格被称为桃花石汗!”赛赤鼓足勇气高声呼道。
“你这是从别矢八里来的?”赵诚惊讶地问道。
“不,我是从撒马儿干来,是代表撒马儿干全城的百姓而来!”赛赤道。
赵诚对他的来意更感兴趣了。
第六卷 三朝会盟
第三十一章 春寒㈣
桃花石汗,一个十分荣耀的称号。
近百年以前,喀喇汗王朝的学者马赫木德…喀什噶尔编纂的《突厥语词典》在“桃花石”条的释文中就把东方中国分为三部:上秦为桃花石,即宋朝;中秦为契丹,即辽朝;下秦为喀喇汗王朝统治下的喀什噶尔。秦,即为中国。
冥冥之中也有巧和,赵诚的国家自号为秦。赛赤以此称呼赵诚,无疑是给他一个高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况且一个别人送来的尊号并不足以为喜。
“西域是另一片天地,无论是残余的契丹人,人数众多的突厥人、花剌子模人、康里人,还是喀喇鲁人、大食人、波斯人,他们大多信仰同一个真主,尊敬同一个先知的预言与教导,进同一座清真寺里礼拜,生活在同一块土地之上。可是他们向来是同床异梦,做着相反的事情,大难临头时,只会相互埋怨。所以你代表不了他们,因此这个尊号对我毫无意义!”
赵诚直指人心,已经将西域人看透,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西域人了。
“可是,难道您就忍心看着撒马儿干人在蒙古人的铁蹄下过着悲惨生活吗?”赛赤争辩道。
“笑话!”赵诚心火起,斥责道,“他们总是在《古兰经》面前发着毒誓,然后什么也不做,总是指望着真主降下神迹,从来就没有勇气拿起武器,然后听天由命,认为灾难是真主降下的惩戒。外人帮助又有何用处?如今这个情势,也是他们自找的。”
“国王圣明,小人不敢反驳您的话。”赛赤仍跪在地上。“可是我从撒马儿干出发时,尊敬的教长瓦希德丁对我说,他希望国王能够看在昔日的友情之上,解放河中府所有地穆斯林!”
“他难道希望我率大军,不辞万里,奔往撒马儿干,你以为在眼下这可能吗?”赵诚反问道。
“不,这当然不太可能。但国王神威,只要您能在东方击败了蒙古人,西域群雄,所有的宗教领袖,有名望的古老家族后裔,都会揭竿而起,到那时……”
“哈哈!”赵诚有些癫狂地狂笑道,“只要我能击败蒙古人?这个前提正说明你们都是软弱之辈!你们只要能活下去,只要仍有生意可做,从来就不会在乎什么人骑在你们的头上!”
赛赤满脸羞愧之色。
“至于你。你这个畏兀儿人为何搅和进来?你们畏兀儿人不是一向唯蒙古人马首是瞻吗?”赵诚问道,“你们是蒙古人的女婿。”
“国王明鉴,只有头戴金冠的王公大臣们才跟蒙古人站在一起。我赛赤不过是一个平民。”赛赤道,“瓦希德丁长老对我有过恩惠,我不敢推辞。况且如今战乱又起,蒙古人又切断了商道,不让人进出关卡,各地的税金一月三变。我们商人的好日子到头了,权贵们趁机勒索金币钱财,贪得无厌,即使是全天下最大地财主也会心生不满。”
赛赤的话正暴露了他作为商人对时局的不满。
“这与孤无关,孤与蒙古人为敌,并不是因为你们的缘故,孤是桃花石人。桃花石人有桃花石人的骄傲。”赵诚道。
赵诚的手指在桌面上极有规律地敲击着,赛赤心中一喜,因为他又发现了赵诚作为一个精明者的嘴脸又露出来了。他同时也知道赵诚永远不是一个做亏本生意的人,如同一个商人,做任何事情既需要付出一些本钱,目的却是要得到更多的东西。
赛赤万里跋涉而来,光凭一张嘴和所谓地“交情”是无法让赵诚满意的,天底下没有不要本钱的买卖。
“国王治理国家,安抚百姓。招募军队,练兵、行军、打仗、赏赐,总会需要钱财,无数的钱财。撒马儿干还有不花剌城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