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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至终是个文盲,却是自学成材,懂得用人之道,也懂得外交智慧,至于打仗,那不过是来自于蒙古人秋猎时的经验所得,却跟所谓的兵法圣典暗合。
能成为成吉思汗家族的家庭教师,这对塔塔统阿来说,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将来不管谁继承汗位,都有他一份功劳,所谓“帝师”也。可是赵诚横插这一杠,抢了属于他的风头,他当然很不高兴。那些王子公主们都是小孩,小孩天性爱动爱热闹,就跟南飞的大雁一样,一到冬天就飞往南方温暖的地方越冬,他们哪里喜欢面对一个老家伙,成天学习那枯燥乏味的文字和札撒呢?
“尊贵的大汗,你的孙子们将来都是要继承您的衣钵的,要继续统治大蒙古国的,为了更好地治理国家,让国家更加强盛,他们现在不仅要学习骑马射箭,还要学习文字、大札撒(成文法)和治理国家的知识。”塔塔统阿某天找到了一个机会,对着铁木真说道。
“塔塔统阿,这没错啊,我的孙子们他们一直都在学习啊,我的孙子们哪个不会骑马射箭,人人都是小把阿秃儿,将来长大成人,都会挣取属于他们自己的荣耀!”铁木真提到自己的孙子们,脸上无比的欣慰和自豪之情。
“可是,尊贵的大汗,您的孙子们还有诸位那颜们的子孙,整天聚在不儿罕的身旁,将学业抛在脑后,这对我蒙古国的将来不利啊。”塔塔统阿道,“不儿罕居心险恶啊!”
“哦,这是为何?你有些夸大了吧?”铁木真问道,“不儿罕只是一个比常人胆大一点聪明一点的少年人而已,不足为惧!”
“大汗,不儿罕虽然很聪明,也很会编故事,可是您忠诚的奴仆塔塔统阿认为,他或许是无心的,可是他这是在浪费王子们的时日啊,让王子们整天沉浸在妖魔鬼怪的故事之中,不思正务,听了那佛教的故事,就能治理国家?就能领兵打仗?臣不敢苟同!与其浪费殿下们的时日,以至将来需要他们治理国家的时候不知从何下手,还不如现在就抓紧他们的学业。请大汗降旨,让不儿罕立即停止说书!”塔塔统阿进言道,这听上去很有苦口婆心的味道。
“你所言,也很有道理。”铁木真想了想,“那就让不儿罕换个有用的法子。”
“这……”塔塔统阿虽然没有达到让赵诚“退休”的目的,但是也没坚持。他不认为小小的赵诚有能力教授王子们如何治理国家,若是赵诚无法胜任,那这个王室家庭老师的名头,就非他莫属了。
“刘仲禄,你去不儿罕处宣旨!”铁木真对侍奉在旁的刘仲禄道,“就说让他讲些有用的。”
“大汗,若是不儿罕问起臣,什么是有用的?臣将如何回答,请大汗示下!”刘仲禄明明听到塔塔统阿一番说辞,口中却装傻,他这是换个角度表示对塔塔统阿这个畏兀儿人的不满,尽管他也并不太喜欢赵诚。
“所谓有用,无非是要掌握文字,能熟读大汗的军令,精通大汗钦定的大札撒,秉承大汗的意旨;要懂得领兵、打仗,掌握战无不克攻无不胜之法;还要掌握用人之法,要让属下忠于职守,事事争先。正如我汗神威,文臣武将,俱都争相以效忠我汗为荣。”塔塔统阿道,很巧妙地拍了铁木真的马屁一把。
“塔塔统阿说的对,作为我铁木真的子孙,将来都是要统治天下的,带领所有蒙古的儿郎争战天下,让所有的蒙古人都能穿上绫罗绸缎,有数不清的牛羊,有数不清的奴仆和金银。我的子孙不仅要学会带兵打仗,还要成为一个必格勒(贤者)!”铁木真道,“那太阳汗不就是一个女人般的懦夫吗?听说他平生不曾到过比‘孕妇更衣处,马驹吃草处’更远的地方,天天在宫帐之中饮酒作乐,我蒙古大军杀到,吓的转身便逃。我的子孙一定要成为勇士,带领自己的那可儿们冲锋在前,杀光所有的敌人,抢夺所有的金银财宝,建立属于自己的功勋。”
“遵旨!”刘禄仲弯腰行礼,心里暗骂了一下塔塔统阿不地道,这等老师哪里找去?他便去找赵诚了。
铁木真这一要求不要紧,那些王子们都不满意,这齐天大圣的故事还没讲完,七上八下的,让他们都成了抓耳挠腮的小猴子,纷纷破口大骂塔塔统阿。他们都去找铁木真申诉,这却让铁木真更加以为塔塔统阿的建议正确无比。
不过,赵诚可就有些犯难了,这个所谓有用的学问,实在是太宽泛了,从内心里讲,他根本就不愿意将自己的所谓知识传授给蒙古帝国未来的继承者们,那绝对有为虎作伥之嫌,并且他不认为这些王子公主们会感兴趣,属于对牛弹琴。
教他们骑马射箭?这个赵诚绝对胜任不了,那些王子们都有一大堆人争着抢着教授他们,赵诚也不想抢别人饭碗,也没那个能力,自己还在私下勤学苦练呢。
教他们写畏兀儿文字?可是才上了第一课,众人都纷纷叫苦,说这个早就有人教过,不劳赵诚重复,甚至有人还毫不客气指出赵诚在文法上的错误,让赵诚很丢面子,这种语言他也是刚过启蒙阶段。
教他们算术?这是个新鲜的学问,赵诚自以为也很有用,可是他们的七姑八婆们却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这些个是那些畏兀儿书记官们应该学的,作为王子,是人上人,哪里用得着学这个没什么用处的学问?赵诚只得投降,也不申辩,他们若都是不识数,那才符合了他的心意呢。
教他们游戏?这个所有王子们当然没有意见,却被赵诚自己给否决了,铁木真的命令早就说得很清楚了,是“有用”之学。
当孩子王,也不容易啊!赵诚在心里这么感叹,于是他只好承认自己能力有限,将所有人打发走,自己落得轻闲,反正当初这活也是他自找的。
他以身体不适为名,给自己放几天假,并思索着如何才能让成吉思汗相信自己真的是“黔驴技穷”。
第二卷 不儿罕山下
第二十五章 红雪㈠
雪一片又一片地往下落,如春天河边柳树的飞絮,天地间白茫茫地一片,有柳絮飘飞时的轻逸,却无柳絮飘飞时的芬芳。
这是冬天里最大的一场雪,从今日清晨就洋洋洒洒地下着,遮盖普天之下一切万物,将丑陋掩盖,将罪孽包裹,并让大地更有几分苍凉之意。人们都躲在温暖的毡帐里烤着火,男人们喝着马奶子酒,女人闲话着家常家短,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的冬天出门。若是在以往,人们恐怕要为如何熬过这个漫长而又寒冷的冬天忧愁着,因为他们的家畜每个冬天恐怕会死掉一批,死了几只羊,就如同自己死过一回一般,更有无家可归的人会冻毙在无人的荒野之中。
如今他们不再担心,因为人人都已经富裕起来,他们不仅有越来越多的牛羊,还有许多以前见都未见过的布帛和金银。另外,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因为跟着自己的可汗,而成了上等人,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奴隶。死了几只羊,又何妨?死了可以再养,没有了奴隶,可以再去抢。
“妈的,铁木真怎么想的?为什么不去温暖点的地方过冬?”赵诚心里暗骂道。他也只是在心里这么骂骂,因为他正戴着有宽檐的皮帽,一个人在风雪中随意走动,似乎在赏雪。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赵诚忽然想到某首词,他心中没有山河壮丽之感,却不禁觉得自己很好笑,那一代天骄千真万确的就在自己的身旁,而他却不是风流人物。
眼前只有数不清的毡帐,一律被封得严严实实的,隔绝着大自然的寒气,那白色的雪花覆盖在上面,将毡帐与白色的大地融为一体。四周宁静异常,看不到任何生物,若不是从毡帐内冒出的烟雾,和里面蒙古人交谈时的笑声,会让人以为这是个无人地带。靴子踩在没及小腿肚的积雪上,脚下咯吱咯吱地响着,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也响在赵诚的心里,他觉得很无趣,正准备返身回去。
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不儿罕,这么冷的天,不妨进来坐一坐?”
赵诚转头望去,见一个长胡子之人正站在一顶毡帐前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正是那耶律楚材。
“耶律大人,真巧在这里碰到您,原来您住在这啊?”赵诚笑着道,“您这人真不地道!我赵诚虽然是穷点,可您高官厚禄,也不请我到您的帐内讨一杯酒?难为我仰慕您由来已久!”
“呵呵!”耶律楚材笑着道,“不儿罕这话不是在寒碜我吗?你连王子公主们的私房钱也敢搜刮,又何必在意我这点呢?”
“耶律大人,您这话我就不懂了,我什么时候搜刮了?那是报酬,是血汗钱。你看我这大雪天里,还一个人在这里四处走动,就是想找人来听我说书,赚点小钱,好养家糊口啊。”赵诚装腔作势道。
“那好啊,那就请来自阿勒坛的才子,进来给我讲一段书!”耶律楚材趁机道。
赵诚也不在意,一边抖落身上的积雪,一边就往帐内进,口中却道:“我赵诚,山野之人倒不假,哪里称得上什么才子啊!”
刚进了帐内,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赵诚一打量里面,见火堆旁正坐着一汉人模样的人,这人赵诚只见过一面,却是印象深刻,正是那郭宝玉。
“我当怎么回事呢,原来是郭大人在此,小子失敬、失敬!”赵诚一拱手,一屁股坐下,“还是帐内舒服啊!”
“此处乃大漠,冬月里自然比中原要寒冷得多,不儿罕难道也跟我们一样,很不习惯这里的天时?”郭宝玉疑惑道,“阿勒坛山我虽没去过,不过想来冬天也跟此处一样寒冷刺骨吧?”
“阿勒坛山那里冬天虽也很冷,不过,一般在秋天将没的时节,我们会迁徙到大山的南边去,一座山隔着两个别样的世界。”赵诚道。
“那你以为阿勒坛山与这大斡耳朵,哪里更好一些?”耶律楚材问道。
“这没什么好与不好之分的,阿勒坛山自然有阿勒坛山的好处,这大斡耳朵自然有大斡耳朵的气度,就好比你们中原的京城与乡下,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过,对于我这个不懂事之人来说,自然阿勒坛山最好,因为那里可遇不着什么大人物。”赵诚自嘲道。
“不儿罕似乎是有感而发,怎么?难到有人欺负于你?”耶律楚材明知故问,“我可听说你居然敢索钱不成,竟然敢殴打王子们。”
“大人不用说的那么难听吧?什么叫殴打?我只不过跟王子殿下们探讨了一下而已,再说我不是也付出了代价?”赵诚道。
耶律楚材和郭宝玉听了他这狡辩之辞,哈哈大笑。
赵诚是第一次主动进了耶律楚材的毡帐,他环顾帐内的物事,见一角摆赫然摆放着数口巨大的箱子,一字排开,特别醒目,漆着明亮的朱漆。
“想必耶律大人家产不少吧?”赵诚忽然问道。
耶律楚材听了这话,浑不当回事,仿佛他听过这样的疑惑一万遍。
“不儿罕,你莫非是因为这数口箱子的缘故,才下如此断语?”那郭宝玉笑着解释道,“这箱子里无非是诸子百家、史书、诗赋和字画而已!”
“真的?”赵诚道,他的脸色很玩味。
耶律楚材被他这表情激怒了,走到箱子旁,将箱子一一打开:“看一看又何妨?”
赵诚跟着他走到箱子旁,果然全是各种书籍、字画和耶律楚材个人的手稿,他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口中却说道:“耶律大人真是学富五车啊,我本只是听说而已,今日一见真是大开眼界,想必这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