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绿珠,一想到娘亲不明不白地就这般死了,我真的觉得自己很没有用,手无缚鸡之力,连着报仇的力量都没有,只能靠着幻想,想着自己有了力量之后,该如何如何复仇……”
绿珠反过身子抱着素以:“小姐,哭一哭吧,哭一哭便好了。”
“绿珠,我哭不出来,一个要复仇的人是不能哭的,对不对,一旦哭泣了,她便不再有恨绝的心肠,那她又怎么有力量去复仇?”素以此时如同一根浮在湖面的木头,抓不住坚实的感觉,只有一股怨气撑在她的胸臆中,支持着她。
“但是……刚刚死了娘亲的小姐可以任性地哭一哭。”绿珠缓缓地拍着素以的后背,她觉着肩头润湿了不少。
素以在脑海里回忆了一番那一张能够闭了冰盘的脸,柳叶眉,杏仁眼,高挺的鼻梁,樱桃小口,面姝美却心黑,实乃罗刹娑。她牢牢地记着这一张脸,刻进骨血之中,秋夫人,终有一天,我会归来,然而在这之前,请妥妥地保管好自己的命,每一夜每一夜在寂静的夜色中等待着血腥的折磨,但愿,你的心神能一直像现在这般稳如泰山。
等火光灭了,只余下黑色的烟气时,素以在仄逼的通道中,对着李轻轻的尸身所在的方位,磕了三记响头,而后流尽了最后一滴泪,便顺着羊肠小道走了。外面的世界,晨曦微露,贝叶棕如手掌般散开的叶子上挂着露珠,欲滴未滴的样子,是新的一天刚刚开了一个头。
“绿珠,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太炎凉了,”素以看着在地面上啄食的麻雀,伸出衣袖,遮住略微刺眼的光线,“就这般将娘亲抛尸在露天的后花园中不闻不问,连一方薄棺材都没能想的到要置办?”
绿珠看着眼前这个好似一夜之间被硬生生拉扯着长大成人的孩子:“不,小姐,我们身上还肩负着更为重要的事情。”
“还有血海深仇。”素以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小姐,我们下一步怎么做,是去找老爷吗?”
“不,我暂时还不想看到他,其实追根究底,是他一手促成了娘亲的死亡,我曾听闻一个男人再怎么不济,也要保护好两样东西,脚下的土地和怀中的女人,然而爹爹却没有保护娘亲的能力,可是为何还要招惹她,累得她枉送了性命?”
“我想……夫人是心甘情愿的。”绿珠看着一滴的露珠水在阳光的烤炙下蒸腾而散。
“是呀,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地为了爹爹而死,连临死前满心盘算的都是秋这个姓氏。可是我们却忘了问上一句,倘若当这个怀中的女人威胁到了男人脚下的土地时,这个男人又该当如何?”就像苏醇塬那一般,为了手中的权势而选择了另一个能带给他更多权势的女人,将白素素抛弃了,就像是抛弃一件旧了的衣衫般,毫不留情。
四十五,破庙避雨
绿珠无话,只能静静地跟在素以的身边,与她一起看朝阳一点一点挣脱云层的束缚,挂在湛蓝色的天幕上,将温暖毫不吝啬地洒在这一片泥土上,所有的人,不论贵贱、不论贫富,都能享受到这一片温暖,除了——已经失去了的人,譬如,躺在后花园中的那一拨人,就连秦嫂都不能幸免,也被白绫绕上了已经漾着年轮纹的脖颈。
“绿珠,从此之后,我便不再是秋素以,她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想要着尽快能够强大并且为枉死的母亲报仇的白素素。”哈哈,多么可笑的轮回,一个多月前,她还蜷伏在李轻轻的温软的怀抱中,对着自己说,从此以后,我便是秋素以,让白素素就这般尘归尘,土归土吧,一个多月后,她已不能再做秋素以,于是只能躲到白素素的壳子中,不过,我要做一个全新的白素素,一个能够用双手保护自己和在乎的人的白素素。
“是,绿珠谨遵小姐教训。”
“不,绿珠,既然秋素以已经逝去,你也不再是她的贴身侍婢,不如,我便唤你一声姐姐可好?”
“小姐,使不得。”绿珠慌乱地摆着手。
“这又有何使不得?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爹爹,你便是我最亲近的人了,你比我长了五岁,当我姐姐有何不可,难道你是嫌弃我了吗?”
“绿珠怎敢?小时候遭受劫难时还承蒙夫人不嫌弃,将绿珠带入了府邸,虽然端着丫鬟这个名义,然而吃度却是不比别家的小姐差的,得闲的时候,夫人还亲自教我奏箜篌,我又怎会嫌弃夫人的心头肉?”绿珠抹去了眼角滚出的一滴泪。
“如此便很好,你看绿珠,这世上便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我叫你一声姐姐有何不可呢?”素素仰着头看着她柔美的脸,“姐姐,你就做素素的姐姐吧,好不好?”
那软软的童音带着几分央求的意味,绿珠听着心下却是更加地悲酸,想到这么一个被捧在手心中如珠如宝一般疼爱的女孩子在一夕之间便如断了根的浮萍,漂在这个娑婆浮世中,要承受世间的五浊,便应了下来,素素,从此之后,我便是你的盾,你的矛,总归在我活着的时候,护着你平安,倘若能使你喜乐,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素素打散了头发,抓了一把泥团,在自己的脸上和衣衫上划上了数十道黑乌乌的渍迹,然后褪下了身上佩戴着的多有值钱的配饰,收纳入怀中,绿珠看着素素的动作,心下不是不佩服的,才不过是十岁的女童,却懂了这般多的世故,于是也照着她的样子瞬间在自己如画的眉目上,淡绿色的纱裙下摆也被撕裂了一圈。
素素赞叹地看着沉着稳重的绿珠,古人就是比较早熟,遇到这般的事情也是不慌不忙的,但是一想到以后漫漫的长路,心里却是黯淡了一番,她还不知道,离开了一座精美的府邸,她还能够活着到了什么地方。
入夜的时候,漫天飘着瓢泼大雨,完完全全看不出一炷香之前还有着金灿灿圆盘悬挂在空中,素素腿短,人又自小是娇生惯养的,所以被绿珠拖着走了十里路,只来得及走出繁华的五蕴城城北的大门,将过往斩断在身后,毫不怜惜。她们沿着一片稻田走到了一座破庙中,便遇上了如注的大雨。
绿珠拉着素以躲进了早已断了香火的小庙宇中,有一片瓦顶在头上也总比在野地里淋着雨要好。
绿珠抱过一个破碎的蒲团,细细地抖落了沾染在上方的灰尘和蜘蛛丝,放在素素的脚下:“素素,走了一天的路,快歇一歇吧。”然后从怀中掏出之前在路边买的冷馒头,打开纸包:“素素,虽比不得府里的山珍海味,但好歹吃上一些,补充一下气力。”
素素伸出黑乎乎的手,然后又缩了进去,走到门口,就着自天而下的雨水,认真地洗了洗,歪着头再想了几分,顺便掬了一捧水,洗涮去了脸上的污泥,这般破烂的庙,恐怕都没有人愿意进来吧?
她端着一张尚未张开却已能初窥美人胚子的脸进了破庙,这张脸素素曾经看了26年,并将继续看上好多年,原来和前一世一模一样,只是现在这一张脸上多了一颗泪痣。
素素曾经看到过,有泪痣的人是因为前世死的时候,爱人抱着她哭泣时,泪水滴落在脸上从而形成的印记,以作三生之后重逢之用,一旦有泪痣的人,遇上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他们就会一辈子分不开,直到彼此身心逝去。而她也会为对方偿还前生的眼泪。泪痣,是三生石上刻下的印记,连转世都抹不掉的痕迹。有传说,有泪痣的女子不光爱哭,还因为她有前世未了的因缘,她前世爱上了人受过了累经历过了心痛,却至死也不肯放掉这一段感情,所以她们要留一颗痣在眼旁提醒自己,这一世还要继续寻找,完成她这未了的因缘。痛过前尘,哭了今生,湿了来世,而她的前世死前,却是没有爱人温柔的怀抱,只是被一辆车凌空抛弃,然后便断了生命,所以这种传说,有时做不得数。
素素掰开冷硬了馒头,一点一点撕碎放进嘴里,用口水濡湿着干瘪瘪的馒头,然后通过喉咙艰难地下咽,在滑下喉道时,还能感受到干涩的疼痛,一丝一丝地被神经末梢给放大,刺激着感官。
绿珠转了一圈,才颓废地发现这一座寺庙的确是荒废的时间长了,连柴火都没有见到半分。入了夜带着瓢泼大雨的空气温度骤然下降,没有了能够御寒的金丝棉被,素素这般娇生惯养的身子怎么能够承受地住?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团团转着身子。
“姐姐,你也快些吃饭吧,不然胃会疼的,”素素糯软的声音招呼着绿珠,拍了拍座下的蒲团,“快点坐到我身边吧,我们等会抱着一起睡便不会冷了。”
绿珠依言便挨着素素软软的身子坐了下来,掏出纸包,拿出一个冷馒头嚼起来,看着一边啃得津津有味的素素,心里却是无限的悲哀,连自己这般的丫鬟都吃着不习惯,素素又怎能摆出一副享受的样子嚼着硬的如同一块石子般的馒头?这个孩子,懂事地令人心疼,绿珠转过头,装做认真嚼着馒头的样子,不让素素看见她抹泪的样子。
只能算的上略微填饱了肚子的两个人静静地躺在勉强铺了一层干草的地面上和衣而睡。
四十六,破庙相逢
“绿珠,我给你讲一个床头故事吧,”躺了半饷,虽然身子已酸涩不堪,全身的细胞都想要罢工,然而灵台却是万分地清晰,耷拉着的眼皮却怎么也无法入眠,素素索性便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梁柱上的蛛丝,风一阵一阵地从寺庙的缝隙中吹进来,搅动着蛛丝一晃一晃的,如同一叶扁舟飘荡在晦暗起伏的波涛中,得不到救赎,然而素素心里却是明白的,即使这蜘蛛网看起来如何地薄脆,这阵风如何地强势,却是始终不能涤荡除去这柔弱的蛛丝。黑色的蛛娘挂在晶莹的蛛丝上,身子随着风颠来倒去,渐渐地,却是成了素素心中的图腾,很多年后,但凡素素遇上了什么困难,总会想起那只在风中岿然不动的蜘蛛,然后,在一堆乱麻中理出思绪。
素素清凌凌的声音在暗色中响起。
孤立无援的小女孩,恶毒的后母和两个异父的姐姐,一双遗失的水晶鞋,一驾精致的南瓜马车,和永远在午夜十二点要离开舞会的公主,素素慢慢地讲着这个前世脍炙人口的故事,“绿珠,你知道吗,其实我小时候也是相信一个落了难的小姐总有一个男子骑着白马来拼命营救她,最后呈现在世人面前是一个美满的结局,但是,娘亲在杨柳依依的花园中自尽时,她的良人、她的英雄却没有骑着马来救她,而我们被困在这里,也没有潇洒偏偏的贵胄公子向我们伸出一支手,将我拉出这个饥寒交迫的困窘境地,所以,我想着,现在的我谁也不能依靠,想要寻得解救之法,唯有靠自己。总有一天,我会找到那个想要我灵魂的人,他不怕对着我表达爱意,他能理解我的喜怒哀乐,他会和我并排骑着马,我会站在他身边,就像是他在我身边一般的坚强。”
“会的,”绿珠环着素素的单薄的肩头,加强了语气,也不知道是想要说服谁,“我们的素素一定能找到那般的大英雄,然后和他比肩,和他并排骑着马奔跑在草原上,就像是风一般自由自在。”
素素昏昏沉沉地想要睡过去,小庙宇面前关上的摇摇欲坠的木门却被一阵大力给踹开了,绿珠惊醒过来,搂着素素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出声。
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抱着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孩进了庙宇,血水并着雨水顺着男子的身子,流成了一片小小的水塘。看到素素和绿珠后,黑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