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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不知名的海藻的主茎比碗口还粗,像一条条二三十丈长的巨蛇一样,在它主茎身上不断长出许多小蛇一样的分枝,分枝的顶上是一个一个的圆球,里面是空的,浮在海面上,就像大海突然起了一身的大鸡皮疙瘩。
这种大海藻中间是实心的,剥开滑溜溜的表皮,里面的茎就像是水果的肉一样,非常甘美可口,更棒的是还能充饥,和生鱼肉或者生鱼干的味道比起来简直就是超级美味。海藻岛上面长着的那种没有分枝的树足足有两个人那么高,走近一看它们又肥又粗长得就像不倒翁一样,树顶却又突然从肥大变得尖而小,头顶攒生着一丛小小的叶子。
它们就像是一根根露在地面生长的大萝卜,表皮就像菠萝一样,密密麻麻的布满圆孔,圆孔中间是两个尖锥的空心,看上去就像是什么动物的鼻孔一样,说不出来的怪异。而且上面全都是那种滑溜溜黏糊糊的液体,不知道是这种树分泌出来的,还是什么爬行动物爬过后留下的体液。
我和全叔他们兴奋的割下来大量的蛇状海藻,把它们的表皮剥开,想要用它们的茎肉把淡水舱装得满满的,毕竟每天喝一小口水的日子实在是太痛苦了,我估计了一下,想要装满水舱估计得要两天的时间,但是奇怪的是,这种海藻的生长速度非常快,往往我们才割下它们的主茎,马上它们就长出新的尖尖的头部出来。
我觉得非常奇怪,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但是其他人似乎完全没有在意,黑皮蔡吃了几根海藻以后,就上了岸,在一棵树的下面躺着睡觉了,其他人则疯了一样的在那里吃着。
我看着整个情形,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刚想让他们回船,忽然,背后用人猛的推了一下我,我一个趔趄就摔倒在地。
回头一看,就见七哥冲了过来,一把把我按倒在地,手被他反剪在背后。我疼的大叫,想问他干什么,忽然就他把我往海水里拖,死命的把我的头按进海水里。
他的力气极其大,我几乎无法反抗,被他提上来,按下去好几次,喝了好几口海水,直呛的我呕吐了出来。他才罢手。
我莫名其妙,几乎是筋疲力尽的抬起头来,他看向我,骂道:“吐干净了吗?”
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茫然地看着他无力回答,他立即又开始抓起我的头发往水里按去,这一次我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灌了一肚子海水全吐了出来。翻倒在地上,忽然我就发现,四周的荧光海藻忽然扭曲起来,而繁星满天的天空慢慢就开始模煳。
这是很奇怪的影像,我看着就呆掉了,思维好像也不像之前那么灵活,慢慢的,眼前所有的景象开始变得面目全非。
我被七哥拉起来,发现我还在船上,四周还是浓浓的雾气,除了蛟爷和阿娣,其他人都趴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七哥把我扶到船舷边又问道:“你吐干净了吗?”
我点头,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变化,七哥又冲到黑皮蔡边上,故技重施,很快他就把所有人都往水里按了一遍,所有人都被按的呕吐不止。
等到他气喘吁吁的弄完,其他人都筋疲力尽的躺倒在地,我才缓了一些过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
“那鱼他妈有问题!”七哥道:“你们一个一个半夜都疯了一样。”
我摸了摸嘴边的秽物,又看了看四周,心说难道刚才我看到的都是中毒之后的幻觉。
“你怎么没事?”我问道。
“昨天吃多了反胃早吐出来了,差点我们全都要死。”他向我伸手,“能起来吗?起来帮忙。”
我拉住他的手用尽力气爬起来,帮忙用海水一个一个把人弄醒,很快所有人都呻吟着缓了过来,问我怎么回事儿,我把事情解释了一下。
“怎么可能,这么好吃的鱼竟然有毒?”黑皮蔡有气无力道。
“海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这鱼还算好的,有些鱼一碰就死。”七哥道:“不过看着那鱼也不像有毒的。这是倒了血霉了,这雾里什么东西都邪门。”
黑皮听着忽然又往船舷爬去,捞了海水洗脸,我心中苦笑,正想看看七哥,忽然听到黑皮看着船舷下的海面叫了一声:“我操!我他妈还没吐干净,他妈我还能看到奇怪的东西。”
我们朝他看去,忽然船身一抖,接着我们听到一声奇怪的声音,好像船身磨到了什么东西。
咸咸的海水咂的我非常难受,我晃了晃头,努力把头发上的水摇了摇,昏沉沉的抬起头来,望黑皮蔡面朝的方向看去。
但朦胧的雾气中,远处一片朦胧,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哎了一声,重新坐倒下来,有气无力地喊道:“不要再大惊小怪了,既然知道是幻觉,闭上眼休息一下,等会就好了。”
话音未落,船的外侧忽然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黑皮蔡的吼叫声也同时想起:“不是远处!你个衰仔,你往下看。”
随着连绵不绝的刺耳声,船身也开始轻微的摇晃起来,我本来软绵的身体一下紧绷起来,跳起来就趴著船边往下看,却看见海水里一块桌子大小的红色礁石突兀的露出水面,而残破的福昌号正从这块礁石边掠过,船身驶过的地方和石头摩擦而过,坚硬的铁力木也被磕出一道深深的划痕。
我虽然对航海驾驶不太懂,也明白形势不妙,这块暗礁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说明周围的水面下可能会有这样的礁石,现在的福昌号已经完全没有动力,只剩下一部分残破不堪的躯体,如果真的漂到暗礁群里,很快福昌号就会被彻底撞成一堆破烂的。
想到这里,我顿时急了起来,转头对他们讲了我的担忧,但奇怪的是,蛟爷好像对此都不是很在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好像是在思考其他的问题。
我被他们镇定的情绪感染,冷静了下来,既然我这个郎中都能想到这个问题,他们这些海上混饭吃的肯定第一时间就能想到,那么就是这块红色的礁石是不会带来威胁的……
红色的礁石!我忽然想到了蛟爷给的我讲述里,那艘龙船出现的地方,就是五彩缤纷的珊瑚礁,难道我们真的已经来到了这个地方?这么说起来,难道神灵是一路指引,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的?
虽然这一路以来,遇到的种种事件都表明,蛟爷说的这件难以置信的事不是假的,但即将真的见证这一幕,一时之间,我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这个现实。显然其他人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都默不作声的看向蛟爷,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奇怪。
即将到达终点,蛟爷脸上却没有露出兴奋的表情,反而有些凝重。我有些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之前我们的只想着拼命到达这里,但真的来到了,也许应该考虑其他更多的了。
接下来没有任何动力的福昌号缓缓地向前飘动,船周围的珊瑚礁越来越多,虽然偶有擦挂,但都没什么大碍,在浓重的白雾里,福昌号有如被神灵的手掌轻轻推动,避开了所有的危险,这本身就是神迹。
船上的人面对这最后的一段路表现各异:黑皮蔡和全叔蜷在船角发抖,阿娣坐在另外一边也是面有惧色,蛟爷的脸上却阴晴不定,忽然,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层层包裹着的东西,脸上带着些不舍的神情交给我,沉声说道:“你小子如果命好,能够活下来到南洋的话,帮我照顾好阿娣。这个东西足够帮你安顿好阿娣下半辈子了。”
我被蛟爷搞得有点发懵,那东西入手很轻,看样子也不大,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蛟爷简单地说道:“船契。”
这时忽然听到一声音:“蛟爷!”我转头看去,是七哥。他看着我手里的东西,脸上的表情十分的错愕。“你这是干什么?”
蛟爷抬起头看着七哥,就低声道:“和你没关系,是一些和小兄弟的话说!”七哥愣了一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但他转过头去的那一刹那,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眼里有些疑惑。
我转头,蛟爷就继续说道:“你先问为什么,让我说完,这船契是一个菲律宾船行给我的,这是我一辈子的积蓄,福昌号已经很老了,这是我为船上的兄弟准备的一艘新船,准备这一次回去之后,就从洋行里领出来,这艘船比福昌号还要大。”他顿了顿,拍了拍胸口:“在海上营生,船就是家,福昌号养了这些人一辈子,现在船还没沉,人都死的差不多了,是我的错。这艘新船,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所有人赚来的。我等下可能要带着阿娣去还愿,但是我的腿脚已经是这样了,你帮我一个忙,和我一起去,事成了之后,你把这艘船领出来,在船头点上一炷香,给我们磕几个头,这船就是你的了。”
我拿着船契,不知道怎么反应,喃喃道:“蛟爷,别说这种话,我怎么拿这么重的礼,你要我陪你去,我陪你去就是了。”
之前其实我已经想过,我会和蛟爷一起上去,因为阿娣是我的病人,我这种人的性格是不可能放任他们两个病人自己去冒险,而七哥和黑皮蔡他们肯定不会答应,所以此时我便爽快的答应了,也没有想到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蛟爷摇头:“这船上,不似是人间,我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我只求自己一个交代,如果不是我腿脚不便,如果不是为了阿娣,我也不会让你上去,不管你要不要这船契,你先拿着,我才安心,如果我们能平安回来,你再还给我我也不推辞。”
说着蛟爷把船契推到了我的口袋里。
我看着蛟爷这个样子,也没有办法,只有答应。不由得感慨,之前蛟爷叱咤风云的样子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如今的蛟爷却要用这种方式来贿赂我才能得到安心,不由觉得一阵悲凉。
我看着周围依然死气沉沉环绕着福昌号的浓雾,我独自坐在寂寥的船头,不禁就开始想,自从我上船之后,我眼前的东西,一直在发生急速的变化,有人生死,有人重逢,有人从狗熊变成了英雄,有人从英雄变得衰弱,这一切的变化到底是因何而起的。
是什么妨碍了我简单的梦想生活,是泉州城里那几个外国洋人口中总念叨的万能造物的上帝?还是叔父嘴里尝尝说起的捉弄人生的命运?是蛟爷这样能决定一船人命运的人物?他们又是因为什么而改变?
又是谁,把我们逼入绝境,然后给我们两个选择,苟活残喘或者卑躬屈膝?是神吗?真的是蛟爷说的海神吗?
我们正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推往一个未知的海域,这股力量摧毁了福昌号,摧毁了日本的战舰,也催毁了蛟爷,但是我弄不清楚神的目的是什么?
催毁别人的价值观改变别人的生活?我只想做一个好大夫好郎中,治病救人。无论有多少快感,我也不会喜欢以催残别人为乐,看见别人遭遇困苦,我会怜悯他们并且毫不犹豫地伸出援助之手,就像先前在船上帮那些船客治病一样。这不对吗,这需要改变吗?
可我已经变了,为了生存,现在的我什么都能干的出来。可这样也不一定能活下去,在这片海上自己的挣扎是多么的无力。海神希望我是这样活着吗?
我呆呆地看着海面,心里犹如死灰一样,只希望这一切能尽快的结束。
也许我的冥想感动了神灵,或者是单纯的运气,第二天,我们有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在叉鱼的时候,我发现鱼叉上沾了很多油腻的东西,告诉其他人后,我们仔细盯着船外,又在附近的海面上陆续发现了许多地方有一大块一大块的油渍。黑皮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