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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哪来那么大怨气!佛祖说……”
“不生分别之心,便无烦恼嘛。可是为嘛别人没有痛打痴三儿,我就是不能原谅这个小畜生。”想到这里,秦珂握住拳头:“此仇不报非君子。”
晚饭过后,住持把众弟子招到跟前,询问是谁去周家化缘的,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各个哑口无言。秦珂偷偷藏在窗子底下,心道,原来并无人去化缘,这事定然是鸣泉和自己在集市中的所为引起。以鸣泉的性格是不会撒谎的,想到这里,一抬腿钻进禅房。
“住持师父,这事是我干的。”
破囚愣住:“你?”
“没错。是我。我今早听说寺里缺钱,就逼着鸣泉把编好的竹篓拿到集市上去买,后来遇上了周家小姐。”
住持默了片刻,吩咐众人退下,只留下了秦珂一个人。这是秦珂第二次与破囚单独相对,对于这位长者,虽然秦珂表面上还是依旧,可内心里却已经十分尊敬。
“鸣泉进乡了?”破囚不动声色道。
秦珂点点头:“进乡了。”破囚的脸色有些难看,她看出他眼中有担忧。“大师是怕他的美貌惊扰世人?”
“天生璧人,却身为卑贱。这不可不说是最让老衲担忧的事情啊!”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竟然和古时候的潘安一般,掷果盈车。”秦珂回想起今日集市上的一幕,禁不住唏嘘道。
破囚沉思道:“掷果盈车,这词用的恰当。”
“大师不让他进村,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
“不论男女,相貌过分出众,都不是好事。木秀于林,风必吹之啊!”破囚慨叹。
“可是,大师要这样囚禁鸣泉一辈子?”
“囚禁?”破囚皱起眉头。
“难道不是吗?鸣泉是个聪明人,可他只能担水,每天都只是做这一件事,除了练出一副好身体,还能有什么用呢?”
破囚默了好久:“痴三儿,你此刻的言谈酷似成年之人啊!”
秦珂听出大师的意思,却也看出他并不惊慌诧异。“大师,借尸还魂之事大师必当有所耳闻。”
破囚缓缓闭上眼睛:“略知。”
“既是这样,就请大师放心,只要有我在,必不会让鸣泉吃亏的。”秦珂义正严词,一双眸子露出点点精光。
“何以见得?”
“在如今的痴三儿面前,鸣泉小和尚还只是个孩子。”秦珂缓缓道。
“可他不会永远都是孩子。”
“我睁开见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这个寺庙。请大师不要赶我走!”秦珂是聪明人,他知道破囚已经动了这个心思。
“可是,痴三儿也会长大。”破囚的声音越来越沉,好像就要睡去。
“我不确定自己能在这里待多久,所以请大师稍安勿躁。”经历了这么多,秦珂真不知道会不会哪天再以什么方式穿回现代去。对于未来,她已经不敢再去轻易谋划。
破囚不再说话,鼻息渐渐均匀深沉。秦珂知道他睡了,便小心翼翼的退出禅房。
丁有为是谁?
月光洒在头顶,秦珂只觉得疲乏,一个人走进大殿,望着月光下的佛祖。佛祖柔韧的手臂上垂着一串宝珠,虽为木雕,却十分精致。秦珂俯身坐在蒲团上,她曾经偷看过破囚禅师,他坐在这里,一坐就是一天,默默的捻着手里的佛珠,那抹白色的身影让秦珂觉得好安心。她已经习惯了寺庙里的晨钟暮鼓,伴着朝露和夕阳收放,寄居在尘世里却又游离在喧嚣之外。她从没有这般安乐过,就算在那个世界华丽丰饶的家里,也从没有这么踏实的享受过如此静好和美的光阴。
当鸣泉来到殿中时,秦珂已经趴在蒲团上睡着了。月光之下,她乌黑的头发粘在额头上面,光滑的小脸上带着不属于孩童的怅然,手掌心里还握着一颗白蜡木的佛珠子。
大殿上空无一人,折腾了一天,僧人们晚课过后便纷纷睡去。鸣泉觉得,枯禅寺从没有如此安静过。这安静让他忽然间觉得自由,他觉得灵魂和四肢都在伴着月光伸展,伸展。慢慢的走向月色下的小女孩。
他走过去,将手轻轻放在她的掌心里,她瘦小的指头便一下子抓紧了他。他没有动,而是轻轻笑了。在月色下,像玉兰花一样缓缓绽放。也许鸣泉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笑有多么迷人,即使穿上白色的僧袍,剃落三千烦恼,也难掩他如明月般贵重的气质。而这份美好在日后的岁月里又会怎样的辉芒倾世,那是连秦珂也没有料到的。
秦珂被人背起时,呢呢喃喃的说了些梦话。她哪里想到,这些话会被一个少年僧人牢牢记在心里。
“丁有为是谁?”
秦珂被人拎起来,太阳照在她的眼皮上,刺的她生疼。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鸣泉。
“干嘛!你不用去打水啊!”
“师兄弟们都去修房了,现在没人能帮你!快说,丁有为是谁?”鸣泉的眸子像是泛起波澜的湖水。秦珂用两根指头撑住眼皮:“小溪呢?怎么变成湖水啦!偶不喜欢湖水,会死人滴!”
“答非所问!”鸣泉用力摇着她的肩膀,眸光却越发汹涌起来。
秦珂终于受不了了:“好好好,告诉你!”
鸣泉这才放开她,可一双眸子仍旧死盯着她不放。
秦珂歪着脑袋,抹去眼屎:“丁有为呢,是我的未婚夫,我们快结婚了。哦,确切的说是,如果我不‘死’的话,那现在……”说着,她扳起手指头:“还有一个星期就结婚了!”秦珂说完了,却发现鸣泉愣在那里,一双眼睛失神的望着窗外。
“喂,怎么一下子从‘湖水’又变成了‘冰块’啦!”秦珂起身去推他,谁知他竟愣愣道:“一星期是几日?”
“七天。”秦珂觉得他不对劲,连忙伸出手去摸他的头,谁知竟然不够高,她刚踮起着脚尖却被鸣泉拨开。“喂,干嘛啊!”秦珂喊道。鸣泉却已经目光恍惚的朝外走去。
“奇怪!”秦珂莫名其妙的望着鸣泉的背影。谁知,刚走出禅房就见一个蓝色的身影迎面而来。那人见到鸣泉眼前一亮,朗声道:“鸣泉小师傅,我刚得了新茶,可否为我泡来?”
秦珂觉得奇怪,蓬着脑袋凑上去:“什么新茶?”
周春晖并不理她,只那一双黑亮的眸子盯住鸣泉:“是上好的太平猴魁。”
“哦,还以为是什么呢。”秦珂怏怏的转身进屋准备洗脸。
周春晖这下才注意到秦珂,皱起眉头问鸣泉:“这女孩子是谁?怎可在寺里如此放浪。”
周春晖说话声音很大,好像故意让秦珂听见,秦珂也不理她,只管打湿块粗布往脸上乱抹,一边抹一边喊:“痴三儿是也!”此言一出,周春晖越发生气,听听这名字就该知道此人身份有多卑微,这么下贱的女孩子竟然敢在她面前做大,这让她周家大小姐的脸往哪放。想到这里,她一抬手:“好,若是不服气就跟我来!”
秦珂闻言大喜,脸上却不动声色,转身叫道:“去就去,谁怕谁!”
鸣泉被二人这一斗,顿时有些紧张,一方面他不想得罪周春晖,另方面又实在担心秦珂惹是生非。这边暗自犹豫,那头秦珂已经梳洗完毕跟着来了。鸣泉暗自骂她不知好歹,可也不好当着周春晖的面去数落她,只用眼角狠狠瞪着秦珂。秦珂假装看不见,一路笑嘻嘻的跟在二人身后。
鸣泉带着二人来到染水亭,这是寺庙最老的一处亭阁,传说有从建寺就有,几番翻新却无人敢动,只因有人在此处见到佛光。周春晖一路走来,见奇花异草分外娇美,心中疏朗不少。染水亭实际上并不是水中小亭,只因位于寺庙之北的水位才有此名。亭子上爬满了金银花,因平日里无人采摘,落花与新花并蒂,新旧交映间金银煌煌。颓中见秀,香气沉厚,愈发令人沉醉。
“好地方!”周春晖说道。
染水亭茶会
鸣泉走在前面,伸手拨开藤萝,为二女扫出一条芬芳小路。秦珂望着周春晖,她的丝绸蓝衫在翠绿藤萝间闪闪发亮,发髻上粘满落花香蕊,环佩饰物虽是不多,却别有一段清雅倜傥之感。到比寻常女子英气许多。
“寺里原有一套上好的水碧杯,鸣泉这就去取。”
“不必,我已吩咐下去,稍等片刻。”周春晖拉住鸣泉,示意他尽管落座。
扫去花屑与残枝,三人坐定,闲话少许,就见两个丫头,皆着碧绿水裙,一个手捧漆盘,一个怀抱描金博山炉。袅袅婷婷行云流水一般走来。
“好俊俏的丫头。”秦珂叹道。“柳原周家果然名不虚传。”
周春晖也不说话,只指点二女将香炉摆在花架之下,而漆盘则呈到鸣泉面前。鸣泉揭开翠绿丝帕,便见底下一壶二碗。那壶身本是透明晶石,只偏从壶底飘起丝丝缕缕的藻丝,幽然而出,扩展开去,活生生将一块透明晶石染成了翠绿色。一旁两只茶碗,一只是羊脂玉杯,纯金包边,器形雅致贵重,浑然天成的一段金玉良缘。一只为极薄的绯色玛瑙,纯亮的一抹艳红,在绿叶香花掩映之下,越发红的剔透莹泽,不盈一握。
“绿幽灵!”秦珂冲上去,“这么大一块绿幽灵水晶,哇靠!真心是活的久了什么事都能见到!”
鸣泉狠狠瞪了她一眼,周春晖得意洋洋的坐在那里,一双眸子扫向鸣泉:“鸣泉小师傅,这茶具可还用得?”
“尚可。”鸣泉点点头。
“尚可!”秦珂张大嘴巴,却被鸣泉伸手拨走。
鸣泉转过头去,见那周春晖正坐在花丛中目光炯炯,“周小姐,烹茶,茶具是死物,水和茶才是源头活水。”
“小师傅的意思,我明白。”周春晖点头。这时,几个小厮已经担着两瓮水摇摇摆摆走了上来。秦珂这才明白,这周春晖竟是真心实意来请鸣泉泡茶的。只是,这又是为何?难道她也倾倒与他的美貌?
“这是寺里的水。”周春晖双眉一扬,面露笑意。
“这小美女笑起来还挺有风情。”秦珂喃喃自语,随即歪着眼睛去看鸣泉。只见鸣泉目光清澈,此刻正微微点头:“寺里的水定然是好的。”
“够臭屁哦!”秦珂喊道。
鸣泉也不理她,只管去看周春晖。周大小姐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外面裹着一条翠绿的帕子。“我担心沾了别人的俗气,亲自贴身藏着。”说罢,她将纸包递给身旁的一个丫头,那丫头便笑眯眯的呈到鸣泉面前。
鸣泉展开帕子,将纸包里的茶叶抖出来铺在帕子上面。深吸了口气,缓缓道:“好茶。只是沾了小姐身上的脂粉气。”
周春晖脸色一红,只假装没听清,一双明眸闪烁不定。秦珂懒洋洋的喊道:“周大小姐真小气,说来品茶,怎么不见我的杯子?”
周春晖还没说话,鸣泉却已经指了指那只羊脂玉杯:“这个你用。”
“不可。”周春晖阻止。“人分贵重,与物同。她不配,扶风,你且去再取一只杯来。”
秦珂闻言一撇嘴,好个周春晖,如此傲慢:“喂,这位好姐姐,若是不取只好杯子,只怕你家主人的茶在我的口里要打折扣,到那时候,你就等着受罚吧。”秦珂故意说道。那周春晖也不说话,只朝叫扶风的丫头点点头。
鸣泉挽起袖子,一双干净修长的手便一览无余。秦珂没注意过他的手,编竹笼的时候她只盯着笼子看,而今,她不过是个旁观之人,心境也格外悠然自得。翠木掩映中,鸣泉白袍耀目,如玉的面庞在花阴中格外静好。他修长的指头清奇柔韧,腕子上骨骼饱满,却不显得粗壮。好清秀的小僧人。秦珂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真是桂茎兰枝般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