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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吃得满头大汗。
朱仲钧看不过眼,就拿了自己的帕子给他擦汗。
四周的食客只有寥寥几人。
可顾瑾之是男装。看到两个男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昵。众人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朱仲钧心里一阵气,将手帕塞到了顾瑾之手里。
顾瑾之很想笑,又觉得不厚道,只得拿了手帕。自己拭了拭额头的细汗,笑着道了句:“多谢。”
朱仲钧没再说什么。
吃了馄饨,另外买了一份叫小伙计送到顾氏善药堂,朱仲钧和顾瑾之沿着街道。缓缓往回走。
半下午,早已散了早市,街上人不多,颇为清净。
街道两旁,住满了各种高大的树木,有古槐,也有梧桐,或者合欢树,枝繁叶茂。挡住了骄阳。
日光在地上投下了斑驳树影。
顾瑾之和朱仲钧并肩而行。孙柯跟在身后。
“顾瑾之……”朱仲钧突然喊她。
顾瑾之就侧脸看他。问他什么事。
朱仲钧抿唇想了想,道:“你今年不是要满十四了吗?我想去和太后说,今年就和你完婚……”
顾瑾之不由微愣。问他:“怎么想起说这个?”
她着实有点不解。
急什么呢?
皇帝最怕他们着急的吧?
听说庐阳和南昌的军事尚未解决,皇帝应该不会同意。去说了反而添怀疑。
“反正也是早晚的事。既然是赐婚的,断乎没有悔婚的道理。早点大婚和晚点,有什么区别?”朱仲钧道,“成了亲,我想找个理由,让病好起来,做个正常人……”
孙柯在后面听着,心里莫名一紧。
这些日子以来,他知道庐阳王装傻。
有的事哪怕知道,也要装不知道。而现在,庐阳王居然当着他的面点破,这是非常信任自己吧?
孙柯心里涌入了热流。
“做个正常人?”顾瑾之问,“为什么?”
以前不是答应过她,要做个傻子的吗?
“你那时候不是说,要一直做傻子吗?”顾瑾之又问,“是因为什么?我哪里让你不高兴了吗?”
朱仲钧笑了笑。
他没有接顾瑾之一连串的问题,而是沉默走着。
“……想有个家!你有家,有父母亲人,我没有。我想完婚了,你早点替我生个儿子。”朱仲钧一本正经道。
孙柯心里很尴尬。
他觉得这些话,他不应该听到。
可庐阳王没让他回避,他也不敢擅自走开。
估计顾小姐听了,更加尴尬。
而顾瑾之,微微侧脸,并没有半分羞涩,而是蹙眉不解,问道:“就这样吗?”
朱仲钧点点头。
“扯谎。”顾瑾之道,“你应该有事瞒着我?说啊,到底因为什么。你别瞒着我,说好了要坦诚相待的……”
朱仲钧就深吸了口气。
“我怕旁人对你动了心思。”朱仲钧道。
孙柯眼角直跳。
王爷在说谁?
他这是在怀疑顾小姐不忠吗?
这样的话,怎么能直接说?顾小姐只怕要发怒了。
孙柯就觉得,自己应该走开一会儿,远远跟着,什么也别听到。
顾瑾之果然停住了脚步。
她没有发火,而是静静想着什么。
唇微启,她似乎想辩解点什么,可最终只是到:“那你自己去和太后说。你个傻子,哪里懂完婚的话?你就推到我身上……”
推到顾瑾之身上,也不太妥当。
顾瑾之为什么想完婚?
想男人了?太后只怕听了不高兴;怕祖父去了要守孝,想提前嫁人?这太不孝了,太后不可能同意的,心里还会对顾瑾之有成见;说朱仲钧想和顾瑾之同床睡,太后只怕怀疑顾瑾之引诱朱仲钧走歧路。
“不用,我自有话说!”朱仲钧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不能利用我的家人做借口。”顾瑾之警告朱仲钧,“你想怎么说,请不要利用我的家人。要是将来我知道了,我不会饶了你。”
她知道朱仲钧未达目的,有些不择手段。
朱仲钧沉默了一会儿,才点点头:“知道了。”
果然。他先前是想要顾家的人做借口的。
然后,两人继续慢悠悠走着,不再谈话。
孙柯听着,便决定他们俩很奇怪。似乎两人相处,没什么目的,却又不那么简单单纯。
脸红心跳的话,他们俩说起来。跟喝白开水似的索然无味。
孙柯其实才二十四岁。他曾经在西北从军过,晒得黝黑,人又寡言,就显得很成熟,像二十七八的人。
他至今没成家,除了家里的姊妹,也没有和其他女人接触过。所以他听朱仲钧说那些话,他觉得尴尬。
反而他说不出口。
明明是两个情窦初开的孩子……
现在情窦初开的孩子,都这样老练了吗?
想起来庐阳王装傻。而顾小姐知道他装傻。孙柯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心里对这两个人。又添了一点新的认识。
他也更加肯定,自己以后就是庐阳王的心腹,比宁席还要亲近的心腹。否则这样的算计,庐阳王不会当他的面说。
孙柯心里又是一阵踏实。
逛了一圈。顾瑾之和朱仲钧回到了药铺。
天色渐晚,他们俩还要回元宝胡同。
老爷子就道:“下板吧。时间也不早了,咱们也准备吃饭。”
饭都是画琴做。
画琴虽然是小厮,却常替老爷子弄吃的,他最会做饭。在铺子里,他们生活全部靠自己。
顾瑾之道是,和朱仲钧坐了马车,从药铺的后门出来了。
坐在车上,朱仲钧伸手,握住了顾瑾之的手。
“做什么?”顾瑾之笑着问他。
他却不答,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片刻,他才道:“顾瑾之,咱们这辈子一直坦诚相待吧!你别骗我,我也不骗你。就咱们俩,你不要对别人动心,我就不会,纯粹干净的,就咱们俩。”
顾瑾之眼睛眨了眨,含笑不说话。
“行不行?”朱仲钧却认真了,又问了句。
“世事难料啊……”顾瑾之笑道,“我不喜欢说这种承诺的东西。没意思。有时候关系破裂也是逼不得已。你这样的人,居然说这些话……”
朱仲钧心里顿感尴尬。
他狠狠甩开了顾瑾之的手。
他有些难堪。一把年纪了,还想着儿女情长。偏偏人家不以为意,彷佛需要他放下身段去求她,让朱仲钧很难为情。
他想起了前世很多事……
撇过脸去,一路上他再也没和顾瑾之说话。
怎么如此患得患失?
就是因为顾瑾之说他们家出了一位皇后的原因?
假如顾瑾之没和他完婚,万一进宫了,可能做皇后;可一旦和他成了亲,哪怕真的被皇帝要去了,依着本朝的律例,顾瑾之也不可能做皇后。
那么……
朱仲钧当然不可能让妻子被人抢了,他只是假设而已。
完婚了,他心里的躁动才能静止。要不然,他日夜难安。
马车到了顾家门口,朱仲钧下车,顺势扶了顾瑾之的手。
而后,两人又恢复如初往里走。
两人直接去了正院。
东次间的炕几上,摆了几盒药材,宋盼儿正在挑选。
有天麻、黄精、人参等,都是比较贵的。
“娘,您做什么呢?”顾瑾之问。
“南昌王妃,说想吃上次慕青做得梅花酥饼。听说说害喜,她有了两个月的身子……”宋盼儿笑道,“幸好家里还有些晒干的梅花,我让慕青做了,明日一早顺便去瞧瞧王妃。”
二月中旬的时候,南昌王妃还在生病,和南昌王感情疏离。
如今才五月,居然已经怀上了。
顾瑾之不禁笑了笑。
虽然不关自己什么事,她却感觉很温暖。
朱仲钧却眼睛微亮。
南昌王妃有了身孕啊,这不就是个现成的借口?听说南昌王又要添孩子了,朱仲钧也要想个……。
这话告诉太后,再软磨硬泡……
只是,到时候皇帝只怕因此而怀疑南昌王在搞什么鬼。
第201节利用
宋盼儿去看了南昌王妃。
她回来对顾瑾之道:“太后听说了王妃有孕,特别喜欢,派了人将王妃接到宫里住几日。我方才去的时候,正院在收拾王妃的东西,乱七八糟的,也没顾上仔细说话。出来的时候还遇着了南昌王,笑眯眯的,也高兴……”
添丁增口,自然是件高兴的事。
朱仲钧听了,眼睛却转悠了下。
顾瑾之则笑道:“当时娘怀着十弟和十一弟的时候,爹爹更高兴,只差手舞足蹈了……”
宋盼儿就哈哈笑。
说着话儿,顾瑾之准备起身去药铺。
小丫鬟却进来通禀说:“建宁侯府的夫人和小姐来了……”
宋盼儿就带着顾瑾之,迎了出去。
朱仲钧趁机溜到了外院。
他知道建宁侯苏家的人来,是找顾瑾之看病。这会子,顾瑾之和她娘亲都想不到朱仲钧。
朱仲钧叫了孙柯,道:“去准备马车,咱们进宫去。”
孙柯不敢有异议,想起昨天庐阳王和顾小姐的瘫痪,他也知道王爷要进宫去做什么,就忙准备了马车。
没告诉顾瑾之和宋盼儿一声,朱仲钧单独出了门。
伙计们则以为他是要去药铺,也没多问。
朱仲钧到了坤宁宫的时候,南昌王妃尚未到。
太后拉着他的手,惊讶问:“你怎么自己来了?小七呢,可是有事?”语气里有些严肃。
她不愿意朱仲钧单独来找她。
皇帝知道了,又是一番猜测。
最近几次。顾瑾之进宫给德妃诊脉,朱仲钧总跟着来,让太后有点心惊,她几次想提醒顾瑾之。别带着朱仲钧了。
可话到了嘴边,又不忍心说。
她也很想每个月见两次朱仲钧。
人老了,就倚老卖老。太后如今也不想那么通达知礼,也想做个娇气的老太婆。随心一些……
所以她就睁只眼闭只眼。
可朱仲钧也跑得太勤快了。
“小七在家里,我想母后了。”朱仲钧笑呵呵的,坐到了太后身边的榻上,腻着太后。
太后心里暖融融的,轻轻握住了儿子的手。又见他跑得快,鬓角有些凌乱,亲手替他拂了拂头发,然后才道:“母后也想仲钧了……小七呢,她怎么不跟着你?”
“有人找小七看病……”朱仲钧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道。“苏小姐…。。”
太后就知道是建宁侯苏家的人。
这件事是苏嫔提前告诉太后。太后首肯过的。
太后笑道:“小七看病,你就到处乱跑吗?这样乱跑,母后多担心啊。是谁跟着你的?”
“是孙柯。”朱仲钧道。“孙柯教我练剑……”
他的侍卫仍在宫门口,没有进内宫。
“孙柯是谁?”太后笑着和儿子说闲话。事无巨细一五一十的问着。
朱仲钧便将如何得到了孙柯,一一说给了太后听:“……当时他虽然输了,如今跟着我,我和他练剑,他本事好多了。他还教我几招……”
太后是个特别细心的人。
她从朱仲钧的字里行间,就听得出宁席在糊弄王爷,安排人打戏给王爷瞧。
胜负都是宁席内定的。
对于宁席,太后总存在份私人感情,觉得是自己的侄儿,应该更加忠心耿耿。
可万一不忠心耿耿呢?
宁席既是太后的侄儿,糊弄王爷应该更加没人敢举报。他会不会在庐州的王爷一手遮天?
小小的练武都能糊弄王爷,其他方面呢?
太后心里就起了几分疑惑。
而后又想,是不是她把人心想得太过于阴私?
没有真凭实据,太后自己把心放稳,笑着对朱仲钧道:“刀剑无眼,千万要小心,别伤了。”
“伤不了,孙柯的手很稳。”朱仲钧道,“他自己说的,他的手很稳,要是不小心伤了我,他就自戕谢罪。母后,我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