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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黄昏的时候,顾延臻来到了铺子里。
顾瑾之昨夜未归,宋盼儿很不放心。虽然阿良回去通禀了,把铺子里的情况说了一遍,可宋盼儿仍不安,想知道怎么回事。
她自己不便出门,就叫顾延臻来瞧。
顾瑾之就把魏举人的情况,说给了父亲听。
顾延臻听闻她是为了照顾危急病患,就笑着道:“这样辛苦?也该歇几日……”
“辛苦不了几日。”顾瑾之笑道,“中秋过后,就不会太忙了。”
老爷子的目的,就是想让向公公承一个人情。这次的事,目的应该达到了,中秋之后,铺子应该会有些改变,给梁氏药铺让出一条生路来。
不管怎么做,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忙的。
顾延臻不了解药铺的情况,自然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在后院逛了逛,又给老爷子请安。
看到后院的宁席和几位侍卫,顾延臻吃了一惊。
他见过宁席两次。
“宁大人也在?”顾延臻和宁席相互行礼之后,顾延臻就问他。
宁席点点头,道:“七小姐住在这里,我带人来看看。王爷不在京里,我也怕这条街夜里不安静……”
他没有把关在屋里的那些地痞说出来,怕顾延臻跟着操心,只说他是来保护顾瑾之的。
他对顾延臻没有恶意,虽然很不喜欢顾瑾之。
顾瑾之就笑笑,目光投向了他。
宁席视若不见。
顾延臻不疑有他,还有点感动,道:“辛苦宁大人了。”眼瞧着天色暗淡,他就先回去了。
送走了顾延臻,顾瑾之转而对宁席道:“多谢了。”
宁席对顾瑾之很冷漠,那股子冷漠里,透出厌烦和不屑。他的目光轻轻掠过顾瑾之,道:“不必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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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泄了两回,今早又吃了两粒紫雪丹,魏举人的高烧清减了大半,人也清醒了些。
顾瑾之再给他取脉。
他的脉象仍是数而弦,体内温邪尚未瘥。还有点危险。
顾瑾之又给他开了解毒活血汤和调胃承气汤,只是将这方子里的生大黄减轻了一半的分量。
喝下药去,顾瑾之又吩咐司笺,熬了碗小米粥给他。
魏举人喝了下去。
吴举人和他的同伴也在这里呆了一天一夜,两人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顾家打什么主意。
院子里站着那么多侍卫,隔壁厢房又关了十来位地痞流氓,这两位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不敢惹恼了顾瑾之。小心翼翼的问她:“小先生,我们能先回去换身衣裳吗?您瞧瞧这天,出了身汗,衣裳都臭了……”
“好啊。”顾瑾之笑着道,“去吧。”
她回答得太过于干脆。反而更加让吴举人和同伴心里不定。
两人相视对看了一眼,都不敢挪脚,怕顾瑾之说反话。
最终,那位同伴道:“要…。。。要不,等明日魏兄好了,咱们一块儿回去?”意思是别走了,惹不起。
还是乖乖听话吧。
吴举人见顾瑾之清淡的表情。没有半点涟漪,一副神秘莫测,心里也打鼓。
他咳了咳,道:“也好啊……我瞧着魏兄这样子。明日应该能好起来的吧?哈哈……”然后毫无意义的干笑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顾瑾之知道他们的心思,也不好多说什么,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片刻后,小伙计贵儿来敲门。给吴举人送了套换身的衣裳。
“唐突了。您是举人老爷,不能穿我们这些粗布衣裳。可铺子里只有这个,您将就将就……”贵儿客气道。
吴举人更加尴尬,心里也发憷,忙推辞道:“不用麻烦,不用麻烦!”
贵儿还是将衣裳留下来。
吴举人最终没敢换。
夜里,魏举人又泄了一回。
他没感觉无力,反而身子清爽了些,烧就退了大半。
到了第二天早上,顾瑾之再给他号脉,他的脉象已经平稳了。
“可以回去静养了,已无性命之碍。只是这病,还需用药,调理五六天。”顾瑾之对魏举人道。
吴举人和同伴大大松了口气。
他们在这药铺里住了两夜,两夜都没敢阖眼,心一直悬着,不知道顾家的打算。
现在听闻可以回去了,心都定了下来。
魏举人则道谢,声音虚弱道:“……要不是小大夫,学生这命就没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顾瑾之笑笑,安慰他说已经没事,安心静养,就将他们送了出去。
见这几个病家走了,宁席就问顾瑾之:“七小姐,咱们是不是……”
“你们再留一天吧。”顾瑾之道。
宁席不说话了,沉默的表情有点凶悍。
顾瑾之没说什么。
吃早膳的时候,她将魏举人回去的事,说给了老爷子听。
老爷子只是轻微颔首,没多问。
顾瑾之又说梁瑞的事。
“……我和秦叔叔说过了,叫他保留几分,将梁瑞的病留给我们。”顾瑾之又对老爷子道,“救好了梁瑞,向公公是不是要欠咱们一个偌大的人情?”
老爷子笑了笑,道:“做得不错。”
他原本也只是想抓住梁瑞一个把柄,借着顾瑾之在太后面前的威望和皇帝对顾家的抬举,把事情闹大,让向公公欠下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
虽然有点勉强。
如今能治好梁瑞,就是一个实在的人情……
比老爷子预想的要好。
是老天不忍心顾家将来惨遭横祸吧?
人这辈子,多行善事,总不会错的。
中午的时候,太医院的彭乐邑提点亲自上门了。
他先拜访了老爷子,再把自己上门的目的说了一遍:“太医院里,伤寒派医术最好的,非秦梅卿莫属。他极力推说不敢,又说此症非顾小姐不能。学生回禀过了皇上,说想请七小姐去梁家老爷瞧瞧。皇上说,向公公在他跟前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梁家是向公公唯一的亲人,倘或七小姐能治好,皇上和向公公都承七小姐的恩情。”
他在老爷子面前,自称学生,依旧尊重老爷子。
老爷子沉默了下,喊了顾瑾之进来,让彭提点把事情说了一遍,又道:“去吧。去瞧瞧。”
顾瑾之道是。
第225节 达成
梁瑞的病和魏举人的病惊人相似。
他们都是被同一位大夫—梁家的坐堂大夫董先生治坏的。
像这种染了热毒的病例,顾瑾之只见过林翊有比较靠谱的治疗方法。其他大夫,仍固步在伤寒流派里。
温病流派是明朝末年在南方逐渐兴起的。
如今的京城里,擅长温病的大夫寥无几。
顾瑾之算是在这件事上捡了个大便宜。
老爷子只是想算计下向公公,却没有想到,老天爷这样帮忙,一步步都在极力帮助老爷子完成心愿。
倘若梁瑞生的不是温病,亦没有被自恃才高的董先生治坏,太医能治好他,也轮不到请顾瑾之。
顾瑾之上门,给梁瑞诊脉,然后开了魏举人一样的方子。
“大少爷若不放心,就去打听打听,看看魏举人如今身子如何了。”顾瑾之把方子交给了向然,道,“当初魏举人的病情怎样危急,大少爷是知晓的吧?”
眼前的事,又是在梁氏药铺被治坏的,魏举人的病情,向然自然一清二楚。
他在顾瑾之登门之前就打听好了。
魏举人的确是让顾瑾之救活了。
当初董先生说魏举人那是温病。
温病危急者死。
可是魏举人没死。
“…···您的医术,京里有口皆碑,我们自然是相信的。辛苦您了。”向然道。
顾瑾之穿着男装,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就索性免了。
他道谢,留顾瑾之和陪同而来的彭乐邑用膳。
顾瑾之推辞了。
她开好了方子,又将如何用药,仔细说给了彭乐邑听,自己就回了顾氏善药堂,将梁瑞留给彭乐邑。
以后用药,就是彭乐邑照顾·也算分一杯羹,让他在向公公跟前露个脸。
彭乐邑自然感激不尽的。
两日之后,梁瑞的高烧退了,脉象也平稳下来·性命保住了。
彭乐邑就进宫去复命。
向公公知道是顾瑾之救了梁瑞的命,心里叹了口气。这回,他真的欠顾家一个人情了。
顾延韬在朝中党同伐异,已经引起了很多的不满。皇帝偶然之间,也露出几分不耐烦,不似从前那么抬举他了。
将来总有收拾顾延韬的时候。
向公公素来不愿意参与朝政,更不与大臣结交·所以皇帝才这样信任他,把他当成心腹。
如今和顾家有了牵扯,将来顾延韬的事,只怕要被拖下水。
没等向公公喘口气,坤宁宫的常顺跑来禀告说:“皇上,太后娘娘请您去坤宁宫说话。”
皇帝便随口问:“可是有事?”
“是!”常顺道,“瑾姑娘和宁大人来了,还押了十来个囚犯在宫门口·听说是去顾家药铺捣乱的。太后娘娘请您做主······”
皇帝的眉头就微蹙。
向梁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下。
会不会梁家做的?梁瑞父子早就对顾氏善药堂不满意······
“走吧……”皇帝看了眼向梁。
向梁的心猛然凉了半截。
皇帝那眼神,分明就是和向梁的怀疑一样,肯定是梁家的事搀和在里头。要不然·太后也不会让人请皇帝做主。
向梁跟在皇帝身后,心里直打鼓。
到了坤宁宫,太后的目光先落在向梁身上。
皇帝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顾瑾之和宁席一起来的。
“…···小七,你把话再说一遍,告诉陛下知道。”太后没有寒暄,直奔主题,眼底有隐隐的怒意。
顾瑾之道是,给皇帝跪下,道:“陛下,前几日善药堂来了位病家。他的脉象危急·乃是必死之证。之前,他曾在梁氏药铺取药问诊的。我便说他是被梁氏的大夫治坏了,跟梁瑞一样。结果,就有人到铺子里去捣乱,幸而宁大人带了侍卫去相助······”
向梁掌心就全是汗。
他就知道梁瑞和向然会不甘心,定要做点什么才好。
那顾氏·不说顾延韬如今得宠,单单顾瑾之,就是太后的心头宝贝,这是能动的吗?
真真无知无畏!
梁家不涉足朝堂,他们对朝廷的争斗,到底低估了些。
“太后,陛下,都是奴婢该死,没有好好管束梁瑞父子!”向梁等顾瑾之说完,就连忙跪下,抢在太后发火之前,道,“求太后和陛下重罚!”
大殿里就沉默了下。
向梁是服侍过两代君主的总太监。
他的功劳,在这禁宫里无人能及。
况且他的家人,行事低调,从来没惹过事。
这次惹了顾家,其实也不完全是梁家的错儿。顾家行事,断人财路,梁家忍耐不住想落井下石,也是人之常情。
太后不过是既不想顾瑾之伤心,又不想向梁为难,才摆出一副严厉的面孔,呵斥向梁。
听到向梁认错了,太后就笑了笑。
她温和道:“都起身吧!”
顾瑾之和向梁都爬起来。
太后就问皇帝:“皇上,您看这如何是好?小七送过来的那些人里,有家的小厮,定是赖不掉的……”
皇帝微笑,看了眼顾瑾之。
他没有拿主意。
这件事很不好拿主意。
倘若重罚了梁家,伤了向梁的心。向梁忠心耿耿,身为皇帝,应该维护自己的亲信;倘或罚轻了,又委屈了顾瑾之,太后又不高兴。
所以,皇帝处置了,只怕两头都不满意。
“母后,您做主吧。”皇帝把这件事交给了太后。
太后也清楚皇帝的处境。
她尊重皇帝,所以没有僭越皇帝去处理,而是问过了皇帝。皇帝让她做主,太后就没有再推辞了。
“向梁